“说啥呢!”熊氏跺脚嚷道,“你是老糊涂了吧!咋能跟着刘好月那女人一块儿疯呢?没你这么说自家儿子的!”吴良仁已无脸面待在这儿,迅速地走出了公义堂的大门,消得无影无踪!熊氏狠狠地瞪了吴善果一眼,转身去追她的儿子了。吴善才感觉这事算得上家丑,便拍了拍吴善果的肩头说道:“大哥,有啥话,回去再说吧!”
吴善果一脸忧伤地摇摇头道:“真是家门不幸呐!我早想逐了那个逆子出家门了!”“大哥,莫生气了,回去再说吧!先听镇长说说咋处置刘好月。”大家的目光又聚回到了刘好月身上。镇长问她:“刚才吴良仁拿出来的那份认罪书是你写的吗?”
好月勉强支撑起身子,跪坐在地上,无力地晃了晃散乱的发髻说道:“那是我照着吴良仁所写的认罪书抄的,手印是吴良仁在我睡熟后偷偷摁上去的。”
“那你认罪吗?”
“哼!”好月双手撑在地上,从眼眶里落下了几滴眼泪,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我问你,这认罪书上的东西,你认吗?”长喘了一口气后,好月仿佛下了好大决心似的,微微点头道:“我认……我认!”
镇长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镇长点点头道:“既然你认,那么无须再重新写一份了。”然后他抬起头对众人说道:“酒席下药的事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大家都回去吧,明天把刘好月送到衙门后,县大老爷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回去吧!”吴良生指着刘好月追问道:“你带走的东西呢?你偷了我的那些东西呢?”“应该在庙里,不过,我给吴良仁抓起来之后,那些东西去了那儿我就不敢说了……”
吴良生没等好月说完,转身就往土地菩萨庙里跑去了。吴氏担心他又会冲动,忙叫良坤跟着他去了。
众人对着刘好月又痛斥了一番,直到她被押回了西边院子,这才渐渐散去。香草正要走时,镇长对她说道:“刘好月刚刚跟我儿子说,想见见你,似乎有话对你说。你看,要不要去一趟?”香草点头道:“去吧,我想听听她到底还有啥话要说的。”
西边院子那间屋子里关过很多人,都是在镇上犯过事,即将被送去县衙的。刘好月之前就是南青。当她自己身处这间冰冷的屋子时,心情却异常地平静。
亭荷为香草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坐着跟好月说话。香草坐下后,看着窗户里面斜靠着的好月问道:“听说你还有话要对我说,那就说吧,我听着呢!”“看来我最后为自己做了一个很明智的决定。”好月呼吸着冷冷的空气苦涩地笑了笑说道。
“啥决定?”
“我认字虽不多,但当我抄写吴良仁给我的那张字贴时,我认出了巧儿的名字。说实话,我从未完全相信过吴良仁,所以那一刻我起了疑心,拿着字贴来找你。”“可你为啥会送到我这儿来?”
“哼,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那时太急于想晓得上面写的是啥,脑子一下子糊涂了,又或许我太痛恨吴良仁了,认为你可以对付他,所以才把那张纸送到你那儿去了。”
“莫太苛责吴良仁了,你待他原本就没有真心,又咋能要求他待你全心全意呢?不过我很好奇,当初你为啥会跟他混在一起?你明晓得他是吴良生的堂哥,不管你有没有做过下药的事,你们都不会有好结果。”
“呵!”好月将后脑勺往墙上磕了一下,仿佛是在缓解自己内心的痛苦。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我是在庙里遇见他的。我看见他写经文的样子,很像很像一个人。”
“像谁?”
“像蒙少爷……我记得第一见到蒙少爷时,是在巧儿家的堂屋里。虽只是个侧脸,但我却认为那是个极好看的侧脸,干干净净,带着一双透着聪明的眼睛。当我第二次看见他时,我便觉得那是我想嫁的人!卢兴比不上,他不过是个只会埋头做伞具,木头脑袋的家伙;吴良生更比不上,除了走偏门,就是满嘴的粗话和打人的拳头;吴良仁稍微不同,有功名,会写字画画,最紧要的是他肯教我读书写字。在庙里偷偷见面的那些日子,他会握着我的手,教我一笔一笔地写字,还会耐心地教我读薛姑姑写给镇长的那封信,我当时真的误以为他会真心对我。”
“你把他当成蒙时了?”
“我从前就想,要是蒙少爷喜欢的人是我,那该多好呢!”好月望着漆黑的屋子幻想道,“他可以教我读书写字,吟诗作画,还能带我离开这镇上,去外面过更好的生活!我不再是个乡下丫头,我会变成一个能写能画,贤惠聪明的少奶奶……可惜,他娶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说实话,到此刻我心里仍旧是恨你的!”
“你不该恨我,”香草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起身说道,“你心里喜欢的或许不是蒙时,而是任何一个可以带你离开眼前困境,脱离贫苦日子的男人!若吴良仁真是个良人的话,我想你会跟着他的!可无论咋样,这些都不是你可以伤害巧儿和那些怀儿婆的借口。去了牢里,好好反省吧,祈祷巧儿可以再次怀上,否则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好月掩面摇头道:“我想……我想已无面目再见她了!”
“现下说这些话有用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一早就晓得我在庙里,是不是?”
“对,我故意请了吴良仁去蒙香楼说麦儿的事,没想到他当晚真的就是给你报信了。你连夜逃走后,还能去哪儿呢?菩萨庙是你们常常碰面的地方,若是他要藏,应该会把你藏在那儿。”
“庙祝跟吴良仁是一伙儿的,他不会轻易让你拿到吴良仁的那副字,你是咋拿到了?莫非他也背叛吴良仁了?”
“我在庙里供了香油灯,让寻梅和雨竹借口进了庙里,一个让庙祝去长明灯室看我供奉的油灯是否还亮着,另一个则去取下了吴良仁的画带了回来。”
“原来如此……看来没有吴良仁,你还是不会放过我,怪不得那天叫我去自首呢……我没有啥话好说的了,你走吧!去过你的好日子,做你的少奶奶去!”好月说完就连哭带笑地呜咽了起来。
从公义堂里出来后,香草居然在门口遇见了巧儿。吴氏和胡氏一路劝着她不要来,可她还是挣扎着走来了。香草看了看她那憔悴伤心的模样,对吴氏说道:“得叫她解开了这个心结,才能继续往后的日子,让她去见刘好月吧!就算是哭闹,好歹也叫她发泄一口气呢!”巧儿跌跌撞撞地进去了,吴氏忙跟在后面。胡氏对香草说道:“你也赶紧回去吧,夜里寒凉,当心身子呢!”
香草问道:“吴良仁到底出了啥事?我听吴大叔刚才说,他好像没了功名了。”胡氏使劲摆了摆头道:“大哥要不说,谁晓得那些事呀!他们一家子早几年就出去,一直没个准音信,只当在外面过得多风光呢!刚才大哥说起,我们才晓得当初良仁背着他入赘了州府一户金家,连生的娃儿都跟着姓金呢!他气得要死,又拿着没法子,不好意思回老家,所以就在金府外面赁了间屋子住,没少受金家的气儿,所以说过得窝囊。”
“那是咋没功名的?”
“听说良仁先前是做了两任官,混得还不错。可他后来犯了事,晓得是咋回事,大哥也没明说。横竖是给罢了官,割了功名,然后金家就翻脸了,媳妇跟他和离了,一脚踹出了金家,啥也没得到,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了。”
“怪不得呢!”亭荷接过话说道,“他这做过官的人还想回来再过过镇长瘾儿呢!原来是功名没了,连候补的机会也没了,可不得找着下家吗?对了,吴良生找着他那些家私没有?”
胡氏摆摆头道:“找着啥呀?这会儿子良生还在我三嫂院子里气得砸缸子呢!那庙祝也不是啥好东西,他去的时候早没人影了,估摸着该是卷了东西跑了!他往我大嫂家里去问,我大嫂抵死不开门,也没问到啥话。我觉着还不如就这么算了,那盗墓的东西本来就不吉利,丢了就丢了,折财免灾嘛!”
后来香草听雨吴良生去衙门里告了庙祝,但庙祝早已逃得不知所踪,衙门也没心思去理会这样的小案子,所以案子就一直拖着了。好月被押往衙门后,镇长的怀儿婆都松了一口气儿,过了没几天,香草也看见刘桑儿陪着巧儿出来转悠了。
一转眼,年关到了。香草领着亭荷她们在许氏家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大年初三那天,宝儿和蒙易回来了一趟。宝儿是回来给香草报平安的,说蒙时从渝州回来了,事情办得很顺利,只是还记挂香草和她肚子的孩子。蒙易是跑来玩的。到了蒙香楼没多久,就找小鹿去了。
香草把宝儿叫到了二楼上,问道:“州府里的宅子都打扫好了吗?东西都齐全吗?”
宝儿道:“已经置备妥当了,少奶奶要去,随时都可以住进去。不过,我听太夫人那口气像是要接了您进韩府住着,说啥方便照顾之类的。”香草摇头道:“韩府我是不打算住进去的,人多事多规矩还一抹多!我住进去,太夫人少不得要拿那些规矩来管治我,想把我管治得服服帖帖,可没那么容易。你这趟回去就跟你家少爷说,我不会进韩府,州府里的宅子提前准备好,等我坐完月子就去。”
“是,少奶奶!少爷晓得了,一定很高兴呢!”
“太夫人还有没有给你家少爷说娶小的事?”“倒是提过那么一两回,少爷都说公事繁忙,没那空闲,所以太夫人就只让她身边那叫如意的丫头照顾少爷的起居。”
“那丫头多大了?伺候得咋样?”
“有个十七八岁了吧,我也没问过,横竖太夫人那些丫头里就她长得最好看了。太夫人也很喜欢她,所以才派来给了少爷,伺候得很周到,啥事都能想得着,不愧是太夫人身边的丫头。”
“听你这口气好像你也喜欢她似的?”寻梅忍不住插了一句笑道。
“说哪儿去了呀?那丫头不爱说话,做事倒是挺能干的,我跟她拢共没说上几句话呢!在那韩府,丫头和小厮私下话说多了,要给训斥的,重的还打板子呢!”雨竹吐了吐舌头道:“好在少奶奶不住韩府,要不然我去了不得把我憋死吗?我只当蒙府的规矩够多了,没想到韩府的规矩还更多呢!少奶奶,您可千万莫去韩府住呢!我听听都觉得渗人!”
香草笑道:“你放心,我可不会去讨那个苦头吃,在自己宅子里住着多自在,不好吗?”
亭荷担心道:“万一太夫人非要您去韩府住呢?她到底是少爷的外婆,您咋回她的话呀?”
“何必杞人忧天呢?去了之后再说吧!”
正说着,小鹿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只听见一阵如寻梅般的噔噔噔上楼声,小鹿提着裙边跑上了楼,笑嘻嘻地对香草说:“大表姐,小表姐和表姐夫来拜年了!姨娘叫你过去呢!”
“哟!小鹿,这裙子真好看呀!几个折子的?”香草笑问道。
小鹿舞了舞裙边,笑道:“我嫂子说是百褶裙,没数过到底有几个褶,她亲手做的,好看吧?”
“好看!有个手巧的嫂子就是好,我可羡慕你了!”
“对了,大表姐,蒙易说随后要跟你去州府,是真的吗?”
“是吗?”香草转头问宝儿,“你家少爷要接了蒙易去州府?城里不是有学馆吗?这还要转学呢?”宝儿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少爷认识州府里一所学馆的馆主,便打算让四少爷稍后就去投奔那家学馆,等秋闱的时候也方便些。”
小鹿接过话笑道:“蒙易叫我也一块儿去州府玩。”
“那你想去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