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大夫!”寻梅又激动了,眉飞色舞,煞有介事地分析道,“聂大夫一定也是他们的同伙儿!他开了个海春堂只是个幌子,背地里其实就是一个杀手联盟的头头!在他手里,一准接了不少杀人的单儿,刺史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罢了!等这桩子买卖做成了后,他便关了医馆,另外再换地方,再杀人……”
“停停停!”香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道,“哪儿去听的桥段啊?还杀手联盟呢!老跟你说多读两本书,少去茶馆里听那说书的瞎掰,你还不信呢!聂大夫要真是杀手联盟的头头的话,为啥自己要跑州府来开医馆,以身犯险呢?我要是头头的话,就买个庄园,种葡萄酿酒了,其他的事都交给手下办了,单收收钱多轻松呀!”
寻梅拿手指转了转发尾,想了想说道:“就算不是头头,也应该跟罗杉那两口子是一伙儿的吧?要不然,为啥不把罗杉交出去?”亭荷点了点头道:“现下我细细回忆起来,只怕聂大夫跟罗杉就是一伙儿的。”
“为啥这样说?”香草问道。
“我见着罗杉的时候没见着他哪儿受伤了,单是觉着他脸色不对劲儿。后来罗杉倒下去了,我叫了聂大夫来,我们两人扶了他进去躺下,那时候我才看见他腰间有血,我记得聂大夫当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又出血了!’”
“又出血了?这话倒有意思了,没准你遇上罗杉之前,他就是从海春堂后院门出去的。找了聂大夫草草地包扎了伤口后,又赶紧离开海春堂,离开那一带,省得叫人怀疑了,可谁都没想到,他居然在那儿撞上了你,这才给耽误了。”香草说道。
“这么说来,是我耽误了他逃命的时间吗?他要是不撞上我,没准已经走出了巷子,逃到别的地方去呢!”亭荷的语气有点自责的味道。
“哎哟,我说亭荷姐姐,你脑子还没清醒吗?”寻梅忍不住说道,“他现下是个杀手了,就算他是你从前认识的陈彦,就算他肯认你,说还喜欢你,可他已经是个杀手了,手里不晓得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迹,杀过多少性命,这样的男人你还敢要吗?睡在你身边,你觉着踏实吗?”
亭荷没有立刻回答,黯然地垂下了眼帘。香草接过话道:“寻梅说得不错。就算罗杉是陈彦,可早已物是人非了,他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只会锯木头錾刻漂亮花纹儿的小木匠了,而是一剑就会要了别人性命的杀手了,这样的一个陈彦,你还喜欢吗?还觉着想等下去吗?”
亭荷紧紧抿着双唇,想了好一会儿,给出的答案是香草料想中的几个字:我得再想想。她点点头说道:“你真得好好想清楚了,这几天莫出门了,就在府里待着吧!”
雨竹担心地问道:“少奶奶,亭荷姐要一直这么躲在府里吗?万一罗杉的同伙想对付她咋办呀?不用去衙门里说一声吗?”香草起身说道:“这事得问过专业人士才行。”寻梅好奇地问道:“谁是专业人士呀?”
香草指了指楼上说道:“可不就是你家少爷吗?人家横竖个官,见识比我们多,这事得先问问他才行。”她说完看了一眼神情憔悴的亭荷,吩咐寻梅道:“好好看着她,莫叫她一个人去哪儿,有事赶紧来跟我和你家少爷说一声。”
香草回到自己房间时,蒙时已经下了床,正坐在榻上看韩铭念在那儿狼吞虎咽呢。她忽然看见了那一砂锅酱肉笋丝饭,忙说道:“那是给我们家蒙时留了做宵夜的!”
韩铭念抬起头嘿嘿一笑道:“嫂子,小器了吧?一碗酱肉饭嘛,回头我多送你几块酱肉就行了呗。”
“那可是从老家带来的,城里腌出来的味儿根本不一样儿!上次你拿了两块回去,就吃完了?”
“早吃完了!给韩倩姐抢了一块儿去呢!”
“韩府没饭给你吃吗?这么晚跑我们这儿来蹭饭?”
“听我爷爷训话,听过了点儿,索性不在家吃了,跑你们这儿来了。先说好了,今晚我不走了,就在你这儿歇下了。”
“哎……”
“不必另铺床了,上回蒙易那边有我的房间呢!行了,差不离儿,再喝口小酒就完事了!”韩铭念喝完那杯酒,起身摸了摸圆圆的肚子笑道,“这顿吃得可真香呐!我先去找蒙易了,你好好照顾你相公吧!”他说完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香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桌上一堆残根剩饭,问蒙时:“这是给千合吓来的吗?又想在我们家赖着不走了?”蒙时笑了笑说道:“随他吧,横竖他也躲不了多久的。”
“当真是给千合吓的?”
“不是,是给我外公吓的。”
“啥意思啊?”香草皱起眉头想了想问道,“难不成韩家真的要造反了?”
“听韩铭念刚才的话,我外公已经蓄势待发了。刺史不死也死了,还能咋办呢?死的是个刺史,朝廷肯定会追究的,严亲王也会拿这事大做文章。我猜他老人家大概心想,横竖都到了这一步了,不想再耗费精力跟朝廷继续周uan下去,不如就趁机起事!他已经派了快马向我大舅舅报信了,让大舅舅即刻撤出长安,返回州府。”
“哟,这就撤了?我还以为你那大舅舅在长安捣鼓了那么久,连严亲王都想扳倒,还以为是想连长安都吞了呢!”
“韩家还没那么大的胃口,他们的第一步只是要掌控西南一带。大舅舅之所以待在长安周uan,是想除掉那些手握兵权之人,让朝廷派不出得力的将领往后讨伐韩家,到那时,韩家要自立为王就轻松许多,更何况,他一定也游说了不少将领投奔成都。”
“厉害啊!”
“自然厉害了,这可能是我外公早先就安排好了的。”
“不是夸韩府的人,是夸你呢!你好像能猜到你外公的每一步棋,难道郑悦媛说得对,你真有将王之才?”香草凑近蒙时跟前看了看说道,“你好像也没有脚踏七星呢!”
“担心上了?”蒙时笑眯眯地看着她问道。
“能不担心吗?自家相公太聪明了,怪不得郑悦媛那起人还惦记着呢!你能不这么聪明吗?求求你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话我也单单只是对你说说罢了,好歹我们要保全自己,也得对局势有所了解才行。”
“那是不是要收拾了包袱,三更半夜地逃回老家去?”
“逃回老家跟待在这儿是没分别的。我晓得你担心韩铭念得势了会对付我,可我也不傻子,不会由着他摆布的。”
“可往后他要成了王,你还咋对付他呀?”
“王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
“不懂。”香草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蒙时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说道:“这些事你就不必担心了,照旧过你少奶奶的日子,该干啥就干啥去吧!往后我们该咋办,让我来打算,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要是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了,那我还不如真的把你还给唐廉呢!”
“啥意思呀?”香草忽然抽回手,捏着蒙时下巴说道,“小蒙蒙同学,你这是要踹了我的先兆吗?凭啥你还了我给唐廉呢?你还了,我一定会跟着唐廉吗?呵!真是好笑!”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蒙时忙把她拉着,问道:“还真生气了吗?我就是顺口一说罢了!”
“这叫顺口一说吗?横竖到现下你还总觉着自己是抢了唐廉的媳妇吗?我可告诉你——”香草说着挽起了衣袖,晃了晃拳头说,“要不是看你现下还是伤残人士,我这会儿子就揍你出窗户呢!我没千合那么好看的宝刀,菜刀可有好几把呢!我又不是个花瓶,又不是个玩偶,凭啥给你还来还去的呀?你要真想去做你的王,本姑娘也不拖你后腿儿了,我明天就去找唐廉去,不必你还了!”
“上哪儿找唐廉去,你见过他吗?”
“我见过啊,我……”香草说到这儿时,瞳孔忽然收缩了一下,猛然反应了过来,冲过来就朝蒙时肩上捶了两下,气鼓鼓地说道,“你可真恶心呢!回回都来套我的话,我还回回都上当了!不跟你玩了,不带你这么玩儿的!你太无耻了,蒙时,我告诉你,往后我不跟你说话了,半个字都不跟你说,憋死你!”
蒙时笑呵呵地说道:“刚才还说我是伤残人士呢?有你这么对付伤残人士的吗?哎哟,你真把我打疼了,没准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呢,你不给我瞧瞧?真疼呢!”
“哼!”香草叉腰翘嘴道,“疼死你活该!装啥可怜呀?装可怜也不理你了!刚刚我明明捶的是你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哪儿会把伤口裂开呢?又哄着我玩儿是吧?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哄着你玩儿逗你高兴的木偶娃娃呀?万一有啥不妥当的,随手还给唐廉就行了?”
“木偶娃娃哪儿有你这么能说,这么聪明呢,是不是?”蒙时哄着香草笑道。
“哼!说这漂亮话已经晚了!你这么聪明,我可配不上你,你还是找圆明园陪着你玩儿吧!赶紧松手,松手!我这就收拾包袱去,明天就带着小布谷去找唐廉,对了,我得把小布谷的姓都改了,往后跟你见了面也当不认识!把你的爪子拿开拿开!”
香草气呼呼地挣脱了蒙时的手,转身跑到隔壁书房,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听雨和雨竹正好上来收拾韩铭念吃剩下的碗碟,看见香草这样生气地冲到书房去了,吓得赶紧缩回了楼梯旁边。听雨悄声问道:“难不成少奶奶和少爷又吵架了?少奶奶该不会一赌气儿又跑回镇上吧?”雨竹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回不去的,城门都给封了,她能去哪儿呀?走吧走吧,一会儿再来收拾!”两个丫头小声嘀咕着,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蒙时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推了推门,发现里面上了栓,只好敲门说道:“草儿,先开门行吗?横竖你不得骂我一顿,打我一顿才解气吗?关在书房里生闷气也不顶用呀,把自己气着了,我心疼呢!出来吧,我们好好说话,行吗?”
“一边去!”香草在书房里喊了一句。
蒙时哭笑不得,又敲了两下说道:“莫耍小娃儿脾气了,当心小布谷笑话你这做娘的呢!嗯?听见没?开开门吧!真不打算跟我说话了?”
里面没声音了,蒙时又连敲了几声,香草都不搭话了,看来是真生气了。他看一眼窗户,轻轻地推开了一半,见香草正坐在门边,用后背抵着门,抄着双手,鼓着腮帮子,低头想着什么。他不由地笑了笑,撑着窗台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这动静把香草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蒙时从窗户那儿跳了进来,立刻竖起眉毛瞪着他,翘嘴说道:“赶紧哪儿进来的,哪儿出去!我不想同你说话了!”蒙时走到她面前,也盘腿坐了下来,看着她笑道:“跳不出去了,胳膊真疼呢!不哄你的,要不给我瞧瞧吧,草儿?没准真把伤口裂开了。”
“要瞧找大夫去,我又不是大夫,哼!”香草把脸转向了一边,不去看蒙时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生怕自己立马就心软了。她下了决心,这回非好好收治一下这小子动不动就套话的坏毛病不可!聪明了不起吗?
蒙时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香草的手。香草一边往回抽一边说道:“可莫碰我,我是唐廉的媳妇呢,又不是你的媳妇,赶紧松开,不然我揍你了!”蒙时紧紧地拽着不放,笑道:“唐廉哪儿来这么漂亮的媳妇呢?明明就是我媳妇呢,他没那好福气!”
“哼!”
蒙时往前挪了挪腿,挨得香草更近了。香草翻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莫凑那么近,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省得一不小心就给套了话去!韩铭念说得没错,你这个人就是阴得很!面儿上瞧着儒雅斯文,心里不晓得藏了多少坏主意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