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战国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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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名女子虽说穿着汉人服饰，行的也是汉人女子的礼节，可是，她刚一动步，朱厚熜猛然发现，她走路的姿势，竟是日本女子特有的小碎步——看来，吕芳竟然给他弄来了个倭国少女！

　　那位刚刚走进乾清宫的日本少女骤然听到这样的怒喝之声，吓得一哆嗦，赶紧停住了脚步，怯怯地站在那里，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退出。吕芳赶紧跪了下来，说道：“大喜的日子，奴婢想给万岁爷报个小喜——倭国尾张织田氏慑服于我大明天威，遣使来朝，并献上王女市姬小姐……”

　　“什么？”朱厚熜猛地惊喝一声，厉声打断了吕芳的话，追问道：“你说什么？她是织田信长的妹妹？”

　　吕芳还没有回答，那位被称为“市姬小姐”的倭国少女听到织田信长的名字，象是猛然惊醒过来一样，抢先回答道：“皇帝陛下，阿市是信长君的妹妹。”或许是被“献上”的时日尚浅，顶多只是在被送到大明的海船上突击学习了一段时间的汉语，她的汉语说的很不流利，也带着古怪的腔调。

　　乾清宫里处处张挂宫灯，明亮得如同白昼。借着亮炽的灯光，朱厚熜仔细端详站在远处的阿市：只见她穿着一袭素白的八幅罗裙，腰间数十道细褶，每一褶一道颜色，搭配得既淡雅，又别致，裙边一二寸宽的地方，滚了大红的花边，看上去很醒目，让人产生愉悦。也许是年岁还小，又是初次面对异国之君的缘故，阿市有些紧张，微垂着白腻如玉的俏脸，只让朱厚熜看到一个梳裹得整齐的用金银丝线挽成的插梳扁髻。

　　朱厚熜不禁暗自摇头，心中慨叹：吕芳啊吕芳，你要掩人耳目，让她换穿大明服饰，这当然没错，可惜，也不该如此唐突佳人。要知道，你弄来的这个日本少女，可是被称为战国第一美女啊！

　　要说朱厚熜还真是好学，当年玩《太阁立志传》之后，他对日本战国历史大感兴趣，就找来相关书籍来看，因而知道织田信长的妹妹市姬，在日本战国时期可是大大的有名，有“天下最美的女人”和“战国第一美女”的美誉。可惜，生逢群雄逐鹿的战国乱世，一切都以政治利益至上，女性，尤其是出身在有名望、有地位的家族中的女性，一般都难逃被家族作为政治工具的命运。每一桩婚姻，特别是名门望族之间缔结的婚姻背后，都有家族的政治利益的阴影，完全可以说是一桩政治交易。这样以婚姻为幌子作出的政治交易通常有三种情况，各自目的也不同：一是两家以婚姻关系结为盟友；二是弱势的一方将女儿嫁给强势的一方，充作人质，表示归附和绝不反叛的决心；三是将嫁出去的女儿做为政治间谍，利用自己的身份方便地搜集对方的情报，及时反馈回来，以利于己方及时采取有效行动打击对方。象市姬这样的一位美女，也不能例外，甚至可以说，也正因为她的美丽，又生在织田信长飞速崛起又如流星一般陨落的时代，一生的命运更是十分坎坷：

　　市姬的第一次婚姻，就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政治联姻——

　　织田信长在桶狭间之战中击败今川义元；又借口为自己的岳父、被儿子斋藤义龙杀死的美浓国主斋藤道三报仇，出兵攻占了美浓之后，实力大增，京城及近畿诸国再也没有可以与他相抗衡的势力，不禁产生了率军上洛、问鼎天下的野心。此时，横亘在他上洛途中的，只有近江一国。近江的浅井氏颇有实力，却还不足以与他抗衡，以织田信长当时的兵势，一路横扫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织田信长为了用最为简捷有效的途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至于把宝贵的时间和兵力浪费在无谓的战场厮杀之上，就提议把自己的妹妹阿市嫁给浅井氏的当代家督浅井长政，和近江浅井氏缔结盟约。织田信长得以借道上洛，浅井长政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美人，两家各得所需。

　　可惜，这样的因为双方利益而缔结的盟约，非但不能长久，也势必为利益所破。还没有过到十年，已经成为“天下人”的织田信长为了进一步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借天皇改元之际，举办了一次盛大的参拜进贡仪式。由于认为这次仪式不是对天皇和朝廷的朝贡，而是对织田信长的臣服，近畿越前国主朝仓义景拒绝参加。织田信长遂以朝仓氏藐视朝廷、不尊号令为名，率军讨伐越前。十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逼近了朝仓义景的居城一乘谷。

　　近江国的浅井长政虽为织田信长的妹婿，却十分看不惯他的飞扬跋扈、将自己凌驾于天皇和幕府将军之上；又曾受过越前朝仓氏的恩惠，两家交换过誓书，缔结有盟约，遂发兵织田大军的侧后。腹背受敌的织田大军担心后援补给不济，不得不全军撤退。

　　大功未成而狼狈撤退，令织田信长怒不可遏，回师休整不到一个月，又再度发兵近江，讨伐自己的妹婿浅井长政。在姊川河一战打败了浅井、朝仓氏联军，报了一箭之仇。不过，他总算是对自己的妹婿手下留情，没有进一步夺取浅井长政的居城小谷城。

　　次年，近畿诸国的反织田势力越前朝仓氏、近江浅井氏、本愿寺、比壑山、伊势长岛、三好党等结成联盟，准备杀到京都，赶走织田信长。织田信长四处征战，逐一打败了这些敌人。浅井长政将妻子市姬和三个女儿送到织田信长军中，自己点火**于居城小谷城。

　　作为政治工具的第一次婚姻失败之后，市姬的命运并没有因此改变。当时已经崛起为织田信长军中大将的丰臣秀吉——当时他还叫木下藤吉郎，因一直仰慕主公的这位貌美如花的妹妹，恳请织田信长将市姬嫁给他。可是，因为他的出身卑贱、资历太浅，织田信长拒绝了他的要求，将市姬改嫁给首席家臣柴田胜家。

　　织田信长殒命于本愿寺之变后，柴田胜家和丰臣秀吉各自拥立织田信长的三子织田信孝和嫡孙织田秀信为继承人，相争多年，最终撕破脸皮，兵戎相见。丰臣秀吉在贱岳三战中打败了柴田胜家。市姬追随夫君，在丰臣大军即将攻克柴田胜家的居城北之庄的前一瞬间，点燃了预先埋在城里的炸药，一代红颜从此香消玉殒。

　　斯人已逝，关于市姬的故事却还是没有结束——她和浅井长政所生的三个女儿，都遗传了她的绝世容颜。其中，大女儿淀姬因为相貌酷似母亲，被一直对市姬念念不忘的丰臣秀吉于老迈之年收为妾室，还生下了丰臣秀吉唯一的继承人丰臣秀赖，成为曾一度左右朝政的“淀君”，最后在大阪之战中被德川家康打败，被射杀在藏身的谷仓之中。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淀姬的妹妹、即市姬的二女儿，嫁给的是德川家康的儿子、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此外，德川家康还曾娶了丰臣秀吉的妹妹，所以，淀姬是自己老公的妹妹的丈夫的儿子的老婆的姐姐——TMD，说出来这么拗口，日本人人伦关系之混乱，可见一斑！）

　　就在朱厚熜胡思乱想的时候，市姬突然抬起了头。那一瞬间，朱厚熜象是被雷电击中一样，几乎要惊叫出声了——只见她肤若凝脂，欺霜赛雪，柔和的鼻翼，温润的香腮，两弯淡淡蛾眉，一张樱桃小嘴，抿着两片薄薄猩红的嘴唇，微微上翘的嘴角露出些许的调皮与天真。尤其是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瞟着自己，又黑又深的眸子，水波盈盈，就如天上闪亮的明星一样，勾人魂魄。纵是迷惘处，也别有销魂之态，更比先前侍奉自己的那些明朝女子多了一份别样的生气和韵味。

　　面对这么一位丽质天成、容貌绝美，又极具传奇色彩的日本少女，纵然是已经当了八九年皇上、享尽了天下美色的朱厚熜也不免心旌摇荡，一双火辣辣的眼睛盯着阿市的脸蛋舍不得挪开，心里慨叹道：看她的年龄，至多不过十五六岁，却有这般烟视媚行的风流仪态，果然不愧是日本战国第一美女啊！

　　吕芳根本不可能猜到皇上竟然对那位织田家的阿市小姐了如指掌，却被她抢着说话唬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扭头过去，只见她还扬起眼帘，毫不畏惧地看着朱厚熜，更是吓得他魂不附体，慌忙喝道：“大胆倭女，不可直视天颜！还不快快跪下请罪！”

　　阿市小姐略一犹豫，乖乖地跪下来，却仍看着朱厚熜，问道：“皇帝陛下，阿市的哥哥信长君，是否就在贵国？”

　　听到阿市问及织田信长，正在贪婪地饱览秀色的朱厚熜蓦然惊醒过来，强行收敛心神，挪开紧盯着阿市的目光，说道：“不错，他的确是在我大明。”

　　阿市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谢谢皇帝陛下收留阿市的哥哥。”

　　“不客气。”朱厚熜温言说道：“阿市，你先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朱厚熜踢了还跪在地上的吕芳一脚：“滚起来，跟我出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