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宿在宫中,钟庆春和青芙谁都没有睡好,原本就泛起青痕的眼圈,早晨起来看着越发的憔悴不堪。
在花厅内食不知味地用过早膳,邵世彦过来道:“我送你回府。”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车队快要行至钟府门口,邵世彦才开口道:“宫中赐婚的旨意应该很快就会下来,这段时间你若无要事最好莫要出门,凡事多加小心。”
“我命硬,大人放心。”钟庆春唇边勾出一抹笑意,“大人还请照料好自己的伤势。”
入府后先去给刘氏请安,刘氏似有心事,并未多留钟庆春,倒是省了她路上编好的谎话。回到南屏苑,还不等坐定采蓉就哭着扑倒在脚下,一双眼睛红肿如桃儿似的。
虽然傍晚就得了钟庆春无碍的消息,但这一夜她还是担惊受怕,又不敢被人瞧见,只能自己偷偷躲在屋里抹眼泪。
“姑娘,万幸姑娘无事,奴婢……”采蓉哽咽着说不下去。
钟庆春拍拍她的头顶,知道她从昨日到现在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安抚道:“我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等会儿下去让药儿取些碎冰给你敷敷眼睛,瞧这肿得跟什么似的。今日下去好生歇着,不用到前面来伺候了。”
采蓉好容易止住了眼泪,这才想起正事儿道:“姑娘,夫人打发人来说,初六那日要请人来家中诵经给太太祈福。三姑娘昨晚来寻姑娘说话儿,见姑娘没在这才回了,说今个儿晚上再来。”
“诵经?”钟庆春没把三姑娘的事儿放在心上,想起刚才刘氏的奇怪态度,注意力都搁在了前面一件事上,“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请人诵经?”
“夫人说,太太有孕眼看就到三个月了,头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为了能平安度过,所以要请人入府诵经。”采蓉依着红菱传话的说与钟庆春知道。
青芙撇嘴道:“好端端的又出幺蛾子,看着咱们要将太太挪去庄子上养胎,就开始七搞八搞的,先说要过了十五再挪出去,如今又要诵经,可真是从没听说过的规矩,咱家三个太太,哪个生孩子的时候来诵过经?”
采蓉咬着下唇,见钟庆春盯着自己,这才轻声道:“夫人的意思是,因为老爷没了,喜丧相冲,怕有个万一……”
钟庆春的眼神登时冷了下来,恨声道:“倒是亏她想得周全,外边还没人嚼舌,她倒先弄出个是非。”心知这件事怕是躲不过去,刘氏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当初用来激她答应让齐氏搬出去的法子拿来对付自己,不管怎么说,一定不止是诵经这么简单。
“这件事姜嬷嬷可知道?”钟庆春扭头问采蓉。
“回姑娘的话,姜嬷嬷已经知道了。”采蓉应道,“嬷嬷说她心里有数。”
听了这话钟庆春稍稍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姜嬷嬷的老成持重还是很值得信赖的,既然如此,那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不怕她什么,等到宫中赐婚的旨意送到府上,自己就更多了一份依仗。
想到赐婚之事,钟庆春吩咐道:“近日里家中所有入口的吃食,都要格外当心,外面送的东西一律不许上桌,自家小厨房做饭做菜都要至少两个人一起,一个人做的吃食也不许上桌,闲杂人等不许进厨房。娘和我贴身用的东西都只让信得过的人经手,廊下伺候的丫头从今个儿开始不许进屋,粗使丫头和婆子更加不许,若谁敢犯就叉着打出去。”
这边交代罢了,把人都打发出去,钟庆春才总算能自个儿清静地躺下歇歇疲惫的身子,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太后最后说得那段话,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太后口中值得抬举之人?如今她半分成算都没有,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再想到昨日在寺院后山动手之人,却也不知是谁主使,今后还会使出怎样的手段……越想脑子里越是搅成一团乱麻,渐渐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地直睡到不知什么时候。
睁开眼见药儿正在往香炉内添香丸子,开口阻止道:“别添了,这股味道熏得人头疼,倒不如开窗通风,反倒有些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药儿闻言忙放下手中的香盒儿,伸手推开后墙上的槛窗,让外面的春风能吹进屋里,然后上前伺候道:“姑娘,这会儿午膳时候已经过了,却还没到午睡起身儿的时辰,您可要再多歇会儿?”
钟庆春摇摇头,她素来没有赖床的习惯,既然醒了就不愿意再躺回去,翻身坐起问:“今个儿太太身子可好?”
“太太好得很,午膳的时候胃口很好,比平日多用了半个玫瑰卷,迎夏姐姐喜欢得什么似的。太太午后还让秋纹姐姐来瞧姑娘,给姑娘端了盘儿迎春花儿来,您瞧,那不正摆在小几上。”药儿指着南窗下的小几,上面果然摆着一盆儿开得正艳的迎春花。
“娘就是事事都惦记着我……”钟庆春说了几句话就觉得嗓子不太舒服,咳了几声也还不见好转,声音依旧沙哑。
“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唤大夫进来给你瞧瞧。”药儿见状着急道,“该不是昨个儿去寺里吹了冷风?”
“不过是嗓子有些干痒,不碍事儿。”钟庆春不想叫大夫进来,一则是不爱喝那苦药汤子,二则怕传到齐氏耳中,免不得又让她操心上火,“吩咐厨下晚上加一道**银耳雪梨羹,这东西润肺生津很是见效,吃两日若还不好再请大夫。”
“姐姐可起身儿了?”窗外传来三姑娘钟华春的声音。
“三姑娘来得巧呢,我们姑娘刚刚起身儿。”药儿出去倒水,正跟进来的钟华春走了个对脸儿,忙应道。
钟庆春听到声响,下意识地抬头,顺着琉璃窗朝外看去,正瞧见钟华春面上带笑,眼神却闪着恨意的模样,但是这神色一闪而过,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