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管家问:“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就按他说的办吧,明儿起找人把那几个废弃的祖房拾掇拾掇,耗子洞什么的也整上几个,别忘了整瓷实点。”史进财回答。
管家连连点头:“老爷,如果没事我先吩咐下去。”
“稍等。”史进财吸了好一会烟,思想斗争了许久,才对管家说:“你明天去把家法的五叔给请来,我们再议议家和过继的事。”
“老爷,这、这……”管家嗫嚅着说,“按说我不该插手老爷的家事,可是五叔家也实在是太穷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有那房子也实在是太破旧了,小偷也不会正眼瞧上一瞧。如果不是有老爷时常的周济,五叔恐怕早、早就……嗨。”
“钱上尉说要把心尖尖给藏好了,史家的心尖尖是什么?不就是两位公子。”史进财也长叹了一声,“到时候把家和过继过去,再给他陪上一垧薄田,捎带几块大洋,就让他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吧。家和为人机灵,饿不死的。房子破旧有破旧的好处,我们不也准备拾掇旧房子吗?”
“老爷,你真听那臭小子的,一个嘴上没毛就会吹大牛的家伙,怎么瞅怎么像土匪。”
“你有更好的主意?”
“那还真没有。这种事谁也是第一次摊上,没个底。”
“行,那就照他说的办吧。别忘了嘱咐他五叔也整上一个耗子洞。”
“他们也整?为啥?也没啥可藏的呀。”
“没东西藏,也可以藏人不是。难道就只兴国民政府抓壮丁,就不兴小鬼子抓壮丁?”史进财冷冷地说,“我看也未必。”
“只是,如果这样,二公子可就要受苦了。”
“时世艰难,他享了十几年的福已经该知足了,以后究竟是谁享福谁受苦,谁又能知道,就是刘伯温张良再世恐怕也算不清,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史进财叹了口气,幽暗地说,“你也想百年之后还有人给你上点香火化些纸钱吧?如果想,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老爷你还真是全听姓钱的那小子的,我怎么看他都是一副土匪相,大少爷活脱脱的是个肉票。”
“土匪有他这么有才,就该图社稷了。岂止是你大少爷,如果他要把我这把老骨头当肉票也掳了去,谁又能阻得了?”史进财淡淡地说,“土匪能当到这份上也太难为他了,送家法、送淑兰(家法媳妇)、送粮米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良久,史进财补充道:“他真不是土匪,顶多是个有土匪血统的国军。就像陈师长一样一样的。”
管家一声不吭地立着,史进财又长叹一声:“不知是逼着土匪当国军,还是逼着国军当土匪?也许、也许……也许这就是世道吧。”史进财嗫嚅半天也没有弄明白。
“老爷,你真的想到时把淑兰送到军营去不成?”
“怎么,你有看法?”
“我看大少爷就是肉票,犹如羊入虎口,还把淑兰送进去,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你呀,看人总还是差些火候。如果他要那三个妖精去军营,那还有可能是羊入虎口。淑兰却不一样。贤淑、安全,那是找内当家的标准。难道还怕钱兄弟把淑兰发展成他的内当家?”史进财白了管家一眼,“淑兰的年龄当他娘都有富余。”
“老爷说的在理,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给他们送粮肉的事,要给安排好了,好米好肉的送。我们别耍奸,你们的少爷就不会受苦。”
“是、是,这个我明白,新出的大米白面,猪牛羊鸡鸭鹅轮着使呗。”
“嗯,行。隔三岔五的整缸酒,让人家也乐呵乐呵。这样,我史家添丁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史进财边说边捋了捋长须,“行了,没什么事就这样吧,你看安排吧。”
“是,这就去安排。您歇着。”史管家说完躬身离去。
史家二公子据此逃过了数劫。先是躲过了日本人的战火,解放战争的纷争,然后又平安渡过了土改和文革。这些都是后话,这里不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