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哭，眼、眼泪没、没用，当、当不了一、一文钱。现、现在说、说这个还、还顶个甚、甚用？回、回都回吧。”陈大歪在宪兵队招了一辆洋车，把行李搬上洋车，然后又把两个还不懂事的孩子抱上了车，又客气地给车夫付了车费。
“走、走吧。记、记得有、有事找、找老钱。要、要不找、找单、单老爷，求、求他去他、他家当下人。”
洋车师傅拉着母子三人正要开动。
“等、等等。”陈大歪再一次喊停，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把曾经塞给过单老爷的扳指也从手上退下放进钱袋里，然后把钱袋塞进了女人的手里，“就、就这么多、多了，真、真没了，走、走吧。”
“你、你。”女人此时也已经语塞。陈大歪对洋车师傅挥了挥手：“走、走吧。”
陈大歪再次回到宪兵队院内，集合了剩余下来十名便衣队员。此时的便衣队上下已是一片凝重，一种即将赴死的灰暗表情蒙在每个人的脸上。陈大歪在队伍前面来回地走了两遍，然后用仅剩的独眼一个一个的打量了一遍：“好、好样的，没、没跑，回、回来了，就、就是好样的。”
酒井见陈大歪在磨蹭上前又要训斥，陈大歪鸟都不鸟他：“别、别整、整那些没、没用的，省、省吧。不、不就是让、让送、送命吗？爷、爷现在就、就去。”陈大歪说完头也不回，一挥手领着便衣队上了大街。
钱弢在雷州城度过了两个最无聊、最难受的两周。每天除了伤腿的康复训练和下午的坐洋车出去进行“公务考察”几乎无事可做。比这更难受的是不能和朋友兄弟见面，还得连自己一直不曾离手的旱烟都戒了。用钱弢自己的话说就是在苦熬。
这一天，08房终于迎来了钱弢期盼已久的客人——丁祥。
钱弢把丁祥迎进客房，热情地款之以日式茶道：“丁掌柜的，这么久没消息，不会是把我给撂下了吧？”
“怎么会呢？我们做事是有始有终的。这几天真的很忙，我带着几个人南京、上海的跑了一遍。”
“那孔掌柜的呢？”
“他就更忙了。”丁祥压低声音说，“他要指挥部队跟小鬼子周旋，根本就抽不出时间。以后就由我跟你们联系，一切事务由我来负责办理。”
钱弢给丁祥斟上茶：“喝茶。黄鱼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丁祥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还真是大手笔，一出手就这么大方，不会是全给我们的吧？”
“怎么会是给你们的呢，不是说弄成银行汇票吗？”
“跟你开玩笑呢。”丁祥笑笑说，“汇票都给你带来了，随时可以去雷州城的银行提取黄金了。”丁祥说完从手提包里取出几张银行汇票递到钱弢的手上。
钱弢接过汇票粗略地一过目：“不对，这数目不对呀。怎么是一百克金条一百五十条呢？不是二百条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了。”丁祥连忙说，“我们扣除了五十根金条作前期采买的费用。”
“五十？用得了这么多吗？”钱弢问，“这可不地道。我们当初商量的时候可没说要这么多呀，不是说二十根金条就足够了吗？”
“二十根那是穷时候的打算。”丁祥笑了笑说，“我和孔团长说了，既然咱有钱了，就得往好里整，还得给你弄一部崭新的别克轿车回来。这样既能提升酒馆的气派，方便你以后办事，还能增加点安全系数。所有的餐具和装饰全是从日本直接订货。要弄就弄得正宗一点，省得小鬼子生疑。”
“嗯，行。有钱是该有钱的搞法，我同意。”钱弢点了点头，“找到一家直属上家了吗？是连锁的吧？”
“找到了一家。是南京的一家日式酒馆，叫大本洲酒馆，他们在南京和上海各开了几家连锁店。可是他们不在县城里开设分店。”
“那怎么办？冒名顶替吗？万一小鬼子真查起来不会出问题吧？”
“这个你放心，我们已经疏通好了关系。如果这边的小鬼子打电话查问，他们会作出有利于我们的回答的。而且虽然他们不在县城里开分店，但我们还是可以直接从他们那里进原料酒水什么的，店堂的装修也可以按照他们的来弄，甚至是餐具都可以跟他们的一模一样。”丁祥说，“这样子你们的别克车也能发挥作用了。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每天都可以跑上一趟，去拉点货回来。”
“那倒是。”钱弢笑着说，“这跟他们开分店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丁祥说，“他们不参与管理，也不负责盈亏。”
“那要给他们钱吗？”
“不要。只是以后从他们那里拿货，他们会加价百分之五。”丁祥解释说，“其实他们转给其他分店的原料也是一样的加价百分之五。”
“哦，看来你们还是做了不少工作。”钱弢问，“是东洋人开的吗？”
“是东洋人，不过是进步的东洋人。他们来中国已经很久了，对中国很有感情，也厌恶战争。你放心，他们会帮我们的。”
“嗯，你订购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能到货？”
“一个月后吧。你这边呢，店都选好了吗？”
“就以前老钱的店吧，过几天把便衣队收拾了再去把它们谈下来。顺便还把老钱的宅子也给谈下来，以后我就住那里了，省得住饭店费钱还不安全。”
“行。”丁祥点了点头，“不过这房是我们的长包房，你要乐意住一直住下去也行。”
“长包房？不掏钱的吗？”
“掏，不过有位富豪已经按年一次性地帮我们付过了。”丁祥说，“对了，你不说是没钱的吗？你怎么短短的几天就弄来了这么多钱？还挺能扒拉的呀。”
“就兴你们**打土豪分田地，就不让我也学上一回？”
“哈哈，看来你跟我们党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嘛。而且手段也远比我们高明。”丁祥听了哈哈大笑，“诶，可千万别打错了对象，别搞到了进步人士的头上了，影响抗日统一战线。”
“放心，是汉奸。”钱弢说，“我三叔，小鬼子便衣队的队长，不是你们的进步人士吧？”
“他呀，也是我们的打击对象，干得好、干得漂亮。”丁祥又问，“就打一家，就挤出这么多水？”
“嗯。”钱弢点了点头，“不肥我还不稀罕呢。”
“真有你的，专挑肥的捏。而且雷州城谁肥谁瘦比谁都门清。”
“那是。”钱弢说，“对了，酒馆既然全是由我出钱，我可得有绝对的主权呀。不管以后怎么的，酒馆、宅子等的产权可都是我的呀。可别到时候又成了你们**的党产，也不兴你们打我的土豪。”
丁祥又是一阵大笑：“你放心，不是所有的土豪我们都打，在我们党内也有很多红色的资本家和红色的地主富豪。”
“红色的？他们是自己打自己吗？他们往外面掏钱吗？”钱弢觉得奇怪。
“自己打自己？瞧你说的，他们当然会拿出钱财来支持革命。要不怎么称得上是红色的资本家？”丁祥摇了摇头，“村上正雄先生，你能不能不这样财迷，在金钱面前豁达一点好不好。”
“豁达？这可不太好办。”钱弢的语气里面露出一丝不屑，“没钱的时候我也希望能均贫富，有钱的时候却不这样想了。再说这种合作还是事先弄明白更好，省得以后扯不清。”
“行，我答应你。”丁祥点了点头，“所有权归你，所有收益也归你。要是亏损我们还往里面再添点。可是我们要参与管理，我们也要有自己的同志在里面。”
“这个当然。”钱弢又问，“你们能培训几个稍微懂日语的服务员吗？最好是年轻的姑娘。”
“可以。”丁祥一口答应，“我回去就让大厨现在就开始着手培训，要多少个才够呢？”
“服务员可以要多点，可不一定都要懂日语，懂日语的二三个就行吧。”
“那不懂日语的，你可以负责招聘吗？”
“这个当然可以，雷州城想找工作的姑娘还是有的。”
“你们这边便衣队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这几天吧。他们刚开始出来蹦跶，等他们神经稍微放松一点再说。”钱弢边说边给丁祥斟茶，“喝茶喝茶，光顾着说话，茶水都凉了。”
丁祥像模像样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还不错。怎么样？这段日子过得还舒服吧？”
“舒服个屁，憋屈死了。”钱弢叹了一口气，“每天除了恢复这条伤腿，除了上街坐洋车溜达一圈，就没有一件事可做。不能找朋友兄弟唠嗑，连口旱烟都抽不成。”
“看来你也是闲不住的人。”丁祥问，“你的腿伤好点了吧？”
“好多了，已经能够支撑了。”钱弢点了点头，“关节活动的差不多了，就是还没有力量，正在做力量练习。”
“这要慢慢来。以你的身体素质，再要不了一个月，准能健步如飞。”
“光能健步那可就惨啰。”钱弢说，“我的腿有时候就是翅膀，还得能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