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骂完上前低声劝说:“你们这样做,我可以给你们上报为战亡,让你们魂归靖国神社,让你的家人还能受到族人的尊重。如果让我来动手,你们和你们的家人就要受到我们大和民族所有人的唾骂,因为你们害死了自己的同胞。”
“动手吧!”酒井劝说完突然大声地吼了一句。
佐佐木看到局势已无可挽回,只好无奈地拿起地上的短力,对自己的几个部下喊了最后一句命令:“拿刀、拔刀、刺、下划!”随着佐佐木的几个断断续续的命令下完,跪在地上的五人一片哀嚎。
酒井上前一步,一刀劈下了佐佐木的头颅。然后一挥手,另有四名宪兵上前,每人一刀结束了哀嚎宪兵的性命。
大野一言不发地在台上站了数分钟,然后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全场,场下顿时鸦雀无声。
大野这才冷冷地嘣出一句:“再有触犯条令者,亦此下场。解散!”大野说完不管不顾,拂手而去。
操场上的宪兵和便衣队愣了好大一会才陆续散去。
溜到宪兵队一角的瘦猴找到了还拄着拐杖的陈大歪,掏出一支香烟递上:“队长,刚才大野太君那眼神太凶了,挺伤人的,刺心窝嘞。”
“你、你还知、知道凶?”陈大歪说,“酒、酒井那才叫、叫凶呢。瞧、瞧我们的眼、眼神满含、含怨恨。”
“咋?”瘦猴惊奇地问,“他还恨上咱啦?咱又是为谁呀?”
“给、给小鬼子送、送牢饭那、那老头说、说就刚、刚才那几、几个太、太君可、可恨你了。”陈大歪指了指操场上的几具尸体。
“恨我?”瘦猴用一副含冤的模样骂道,“干嘛不赖他们自己憋不住呢?有本事干脆找索命钱去,赖我个甚?”
“怎、怎么不、不能赖你,要、要不是你、你那一破、破嗓子能、能有这档、档子事吗?”
瘦猴不甘心地问陈大歪,“队长,你说这事真跟索命钱有关系吗?不能吧,我们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呢?再说那索命钱离开雷州都好几年了,他们两人咋还会扯在一起呢?”
“谁、谁知道,早、早就瞅、瞅对眼了呗。怪、怪不得那、那小浪蹄、蹄子几、几年都、都不嫁,敢、敢情在等、等着呢。昨、昨天大、大野联、联队部那、那事就、就索命钱亲、亲手干的。”陈大歪吞吞吐吐地说,“听、听说他还、还给大、大野留、留了一封信,大、大野很、很生气,就、就成了这、这样。”陈大歪边说边指了指操场,“指、指不定索、索命钱这、这回要、要掀多、多大风、风浪。”
“最起码有一点好,索命钱把矛头对准了小鬼子。”瘦猴悻悻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错、错,该、该你的,你、你跑不了。”
“咋还跑不了呢?”
“就、就你那破、破嗓子,便、便衣队全、全听到,街、街上听、听到的也不、不少,就、就不兴索、索命钱回、回头再、再算细账?”
“那我可冤大了,我还没找媳妇给老爷子留下香火呢。”
“要、要我说不、不冤。”
“那又为啥?”
“你、你看大、大街上缺、缺衣少、少食的可、可有?”
“饿得眼睛发绿的人多了去了。”
“对、对,吃、吃食的人、人多,种、种地的少,地、地都撂荒、荒了,能、能不饿、饿吗?”陈大歪把抽剩的烟屁股丢地下用脚狠命地一踩,“可、可咱、咱怎么样?”
瘦猴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笑了笑:“行,还行,最对得起的也就这肚子了。”
“山、山珍海味咱、咱指不上,可、可一、一日三餐混、混个肚子滚、滚圆总、总还是行吧?”陈大歪问,“知、知道为啥小、小鬼子让咱、咱吃饱喝好不?听、听说小、小鬼子本、本土也闹灾荒,不、不够吃哩。”
(据载一九三九年,日本粮食歉收,东京也实行粮食限购,每人每次限购大米两升。)
“咱给他干活呗。”
“对,也不、不全对。光干、干活也不、不一定能、能混饱。外、外面干、干活的多、多了去,也、也不见得都、都饱。”陈大歪说,“咱、咱干得是断、断头的活,吃、吃了今、今天,不、不知明天。”
瘦猴听了沉默不语,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脖颈还硬实地连着脑袋。
“要、要说你、你也不冤,大、**子的婆、婆娘,你、你也没、没少找。当、当初老、老钱不让、让找的时候,你、你也偷、偷吃了不少。”
“队长还提这个干啥。行了,我知道了。死就死呗,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瘦猴硬充英雄,可没过几秒钟又问,“队长,我们留在宪兵队里面不就没事了吗?”
“别、别做梦,留、留不了几天,小、小鬼子的吃、吃食可不、不兴白给,不、不给他出、出去遛弯,给、给他叨、叨些猎、猎物,他、他就不稀、稀罕养、养你。”
“那我们还有救不?”
“就、就指望小、小鬼子这、这次能干、干掉索命钱,兴、兴许我、我们还能多、多活些时日。”陈大歪边说边摇了摇头,“可、可小鬼子也、也不是靠、靠谱的人。”
“在索命钱面前就没有靠谱的人。”瘦猴说,“真的是,当初我们操练了很多次的隔着布帘开枪怎么就会失了手呢。”
陈大歪摸了摸自己戴着眼罩的右眼,抄起拐杖狠狠地给瘦猴来了一下:“还、还说,你、你那、那声咳、咳嗽就他、他妈的太、太夹生,他、他就起、起了疑,肯、肯定又在烟、烟斗里瞅、瞅到了布、布帘在动。小、小狗子枪、枪靠、靠太近,动、动着了布、布帘。害、害老子白、白丢一只眼,还、还添好、好几个窟窿。”
瘦猴躲了一下:“队长,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见到索命钱浑身就不舒服,他还那么张狂。”
“人、人有本、本钱,就该、该张狂。你、你要有他、他本事,尾、尾巴早、早翘天、天上了。”
送完信的三天里钱弢什么也没干,就一事——好吃好喝好睡。睡得身子骨软棉的时候也拉起洋车上街去兜上一圈。不知道的兄弟还以为钱弢已经过了心里面的坎,不少兄弟还暗自庆幸。
第三天傍晚,钱弢穿好夜行的衣饰,整理好背包,又找小眼镜要了些干粮。吃过晚饭后拎着背包和长枪来到钱老贵的小屋。
“怎么?真要去?”钱老贵依旧是左手烟杆,右手佛珠仰躺在靠椅上。
“爷们的话能不算数吗?”钱弢说完扔下枪和包,上前给老钱磕了三个响头。
一向不曾流泪的钱老贵瞬时泪如泉涌,哆嗦着站了起来:“咋?这是在跟我作了结吗?盼了这么些年就这几个响头吗?我这么多年的苦撑着就为你这几个孝子头吗?”
“老钱,如果没有死,还回来孝敬你。”钱弢冷冷地说,“可现在能给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你还有想着回来吗?”
“有。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
“不去不就是生吗?何苦还要去履这个险?”
“那种生还不如死。你也不想我在今后的日子每天都懊恼恨悔吧?”
“有几成回来的把握?”
“谁知道,对半吧。”
“对半就去?有帮手吗?”
“一定要去。”钱弢说得很决然,“也不要帮手,这是私人恩怨。”
“等等,我陪你去,小芸也算是我的儿媳妇。”钱老贵说完放下佛珠和烟杆,朝院外喊了一声,“水生,收拾家伙,我出去一趟。”
“老钱,这事真不用你去。”
“咋的?老了?儿子瞅不上了?”
“不,我知道,你那些压箱底的功夫还在。可是这事你真帮不上忙。”
“为啥?”
“我准备进山。我要靠在山林中运动来达到大量杀伤他们的目的,那可不就得在山上跑一整天。你觉得自己还行吗?”
钱老贵想了想颓然坐下:“老了,可跑不了一整天了。那你可有把握跑得回来?”
“看天吧,机会还是有。”
“非得进山吗?你想干掉他们多少人?”
“一中队吧,我准备了四百发子弹呢。”钱弢踢了踢地上的背包。
“你就不怕他们在山里面也阴你?”
“放心吧,山里娃,折了一根草木都有警觉。想在山里阴我,没那么容易。”
“非得要弄死这么多人吗?”钱老贵问,“这会小鬼子的城门都关了呢,你还想走秘道?走秘道还没预备好船呢。”
“不走城门,也不走秘道,走秘道臭死了。”钱弢说,“你放心吧。我就走城墙了,就只走一次,他们还有谁能拦得了我吗?”
“小心点。”
“没事,以前没走过,他们也不会专门防备。再说城墙那么长,能防得住哪点?撂倒几个哨兵,拿绳一溜就下去了。”
“行,你走吧。记得回来,老钱家就指着你了。”
“嗯,记着呢。”钱弢拍了拍提着夜行袋进来的水生,“水生叔,多照管着老钱点。”
“诶、诶,这可不行。”听出了味的水生抓住钱弢的胳膊,“我可比东家年轻不了几岁,谁走在头里还不好说呢。你可不能卸挑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