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了他。”钱弢自责地说,“是我做事太不小心,我没有看到小鬼子在二楼的房顶上还弄了个机枪阵地。他是为我挡子弹才走的。”
水生惋惜地给小顺子合上双眼:“他是个好兄弟,少东家别太自责,兄弟们都会为你挡子弹的。”
“小顺子是雷州城的吧?他们家里还有什么人?”钱弢又一次痛苦地流下了眼泪,有心地要关照他的家人。
“没有人了。”水生冷冷地摇了摇头,“原来还有一个老娘,小鬼子进城那会全城抢掠,她老娘为护手腕的一个玉琢,让小鬼子给捅死了。”
钱老贵听到院里的动静破天荒地来到了院子里:“你就好折腾,兄弟们把命托付给你,可别把他们都折腾没了。”
钱弢难过地抬头看了一眼钱老贵:“老钱,对不起了,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正好在大野联队部碰上了小顺子,他让我上了他的车……”钱弢说到这里也开始呜咽不清。
钱老贵叹了一口气:“有你这么办事的吗?一个人单枪匹马去会陈大歪、单枪匹马去挑人家的联队部。你命好,上次有老木匠给你当替身,这次又有小顺子给你挡子弹。下次再这样保准连你自己也跑不回来。”
“老钱,这就是战争。”钱弢擦干眼泪,“战争就是会死人的,我也不想。而且小鬼子死的总是比我们要多。”
“不能这样比。”钱老贵说,“雷州城的小鬼子几千号人呢,而我们的兄弟加起来也才几十个。该悠着就要悠着点。你水生叔送过几次信了,哪一次会弄成你这样,还不知道有几个兄弟在替你堵漏?”
“什么?”钱弢站起来问,“还有人在后面吗?我说后面怎么还有盒子炮的声音。”钱弢说完要冲出去接应。
正在这时大明带着两个兄弟小跑着溜了进来:“东家、队长,我们没事。”
“嗯。”钱老贵点了点头,转身对水生说,“把小顺子处理一下。”
“明白。”水生说完开始吩咐手下的兄弟:“先把小顺子搬屋里去,再找几身干净的衣衫,我来给他换上。订一具棺木,明天一大早先送棺木到城外去。小顺子今天晚上走秘道送出去。”院内的几个兄弟得令后忙碌开了。
“对了,老钱,还差老榔头一副棺木钱。你先给我垫着,回头我让小眼镜给你送来。”钱弢听到水生说起棺木才想起来。
“老榔头,他怎么会有棺木?”钱老贵问,“棺材铺都在城里,他一般不进城的呀?”
“也许是他把给自己备的棺木腾了出来。”水生说,“老榔头也是个好人。”
“嗯,行。”钱老贵点了点头,“这事我给你办了,不要谈什么钱不钱的。给小芸弄一副棺木也是应该的,这几个月来她就像是我闺女。”钱老贵说到这里眼眶又开始潮湿了。
“东家进屋吧。”水生说,“这连个院门都没有,当心让人瞅见。少东家你也忙你的去吧,这些事交给我就可以了。”
“拜托水生叔了。”钱弢说完转身离去,钱老贵叹了一口气之后也木然回屋。
当晚九时许,大野又和酒井来到别墅找野山。
武藤把躲在房间里的野山找了出来:“野山,大野联队长和酒井队长想找你聊聊。”
野山不情愿地在沙发上坐下:“叔,我帮不了你们的忙。真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找你有什么事?”大野和蔼地问。
“你们找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钱又要找你们的麻烦,你们没辙又来找我呗。”野山淡淡地说。
大野和酒井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都微微地笑了笑。
“我说错了吗?”野山问。
“没错,野山君说的没错。”大野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恭恭敬敬地递到野山的手上。
“让我看?”野山明知故问。
“对,请野山君帮我们参谋一下。”大野说完用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野山打开信件,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两个条件,一是要你自行斩杀一百个日本士兵,二是要雷州城下半旗三日。看来我们的钱这次真是生气了。”
“是的。”大野边说边挠了挠头,“野山君,请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野山冷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要大野君,答应他的要求,你会这样做吗?”
“这、这不可能。”大野吃惊地说,“这事关帝国的声誉,也关系到本人以后怎么带军队。如果真的照他说的到自戕一百,那我以后还怎么带军队,有谁敢在我手下当服役。再说下半旗三日,这、这也说不通呀。”
“你说的确实在理。”野山说,“所以我也不打算说服你。如果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答应他的要求还是比较划算的。毕竟他的要求里面也没有把伤兵和老弱病残给区别开来。如果真等到他自己动手来取,不仅数目可能会更大,而且里面可能会有很多的精英,甚至是一些尉级军官。”
“难道我们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大野急切地问。
“是你们,是你们没有办法。不要把我包括到里面去。”野山轻佻地摇了摇手指说,“当然我也同样没有办法。”
“这样不行。”大野急得开始站起来踱步,“他不但袭击了我们的宪兵队,还袭击了我的联队部,前几天更是把我们在城里的哨卡一次性地全给吃掉了。”
酒井在站起来一边补充:“他还袭击了我们的应急小队,杀人抢掠我们的武器和装备,他还……”
“行了。”大野摆手制止了酒井继续一一列数,“他带人犯下的事太多了。自从袭击B区开始,到打垮山下旅团和中村联队,那一样不是让我们悲痛欲绝。我们现在要谈的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厉害?我们又要怎么对付他?野山君,帮帮我们吧。”大野说完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野山。
野山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们。”野山说完起身要离开。
大野又把乞求的目光对着武藤。武藤咳嗽了一声:“野山,你就跟他们谈谈你了解的钱弢吧。就当是帮帮我,好吗?”
“叔,你这?”野山面带难色。
“野山,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你们属于两个敌对的国家,你们的友谊注定无法长久的。你就听我劝吧,帮帮他们。帮他们也是在帮我,帮助我们的国家。”武藤和蔼地对野山说。
野山重新坐下之后想了好久:“好吧。你们问吧,能回答你们的,我都回答你们。不能答的,还请原谅。”
大野松了一口气,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们是在德国的同学,是吗?”
“是的。”野山摇了摇头,“我怎么感觉到是在接受你们的刑侦。”
“野山君不要介意。”大野笑了笑,“可能我们谈话的语气有点职业毛病。你们很熟识吗?”
“熟。”野山点了点头。
“他懂日语吗?”大野抛出了重磅炸弹。
这是野山最不愿意回答的问题,野山不由得看了看武藤。武藤举手示意野山配合。
“听说他学过。”野山避重就轻地含糊带过。
“你教过他吗?”大野继续发问。
“有,一点点。”野山嘴上说谎,在心里安慰自己,有时候一点点也是很大的一点点。
“那么你认为他的日语水平大概怎样?”
“不知道。我没有考过他,而且我也没有当过专业的日语老师,不会评级。”野山心里的答案是,跟你也差不了多少。
“你们平时交流有过用日语吗?”
“偶尔吧。”野山说的“偶尔”是偶尔不交流。
“他说得流利吗?”
“有时候。”野山在心里对自己说,也许钱在做梦的时候说得不流利吧。
“他熟悉我们的军队编制吗?”
“不知道。我也没有在军队任过职。”野山说,“参照他们中国的军队,会不会有些感觉,我也很难说得清楚。”野山心里的说法却是,帝国军队的组建编制教科书他也曾经看过。
“你觉得他很难对付吗?”
“这就不用问我了吧。”野山笑了笑,“你们不是已经有所领教吗?怎么,还没受够?”
“不、不,受够了。”酒井连忙摆了摆手,“你能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他吗?或者是他有什么缺点吗?”
“这个真不能。”
“为什么?”大野关切地问,“难道你还在乎你们之间的友谊吗?”
“我们之间的友谊也确实值得珍惜。”野山说,“其实我也没有办法可以对付他。”
“真的。”酒井问,“其实我们也有过击伤他的经历。”
“能击伤他,那真的是件可喜的事。不过,有的人你不了断他的最后一口气,他又还会站起来的。”野山冷冷地说,“以前我也曾经赢过那么一两回,可是每次赢了之后,还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他的圈套,他是不是又设了套子在前面等着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