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弢听到这里用手捅了捅梅林:“走吧,小鬼子一会就出来了。”说完两人又摸索着退了回去。
“大哥,那就是电吗?野兔挂在上面直抽抽呢。”梅林回到原先趴着的地方还心有余悸。
“是的。感觉到它的存在了?”钱弢冷冷地回答。
“人碰到会怎样?也直抽抽吗?”
“差不多吧。会不会死很难说,全身发麻、不能动弹那是肯定的。在小鬼子的枪口下,就算不死,小鬼子也会赏你几颗花生米,与死无异。”
“可恶,小鬼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发电机,发电机懂吗?”钱弢问,“你听到山脚下那台嗡嗡直响的机器吧?那就是喝汽油,生产电的家什伙。”
梅林挠了挠头,嘟囔着问:“哦,那我们有办法对付他们吗?”
“办法倒是有,不过有些烦。”钱弢说,“问题是里面那多么的地雷,进去了也是白搭。”
“也是,唬得连小鬼子自己都不敢出来,我们怎么能进去。”梅林嘟囔开了,“真愁死了,这天都要亮了,还没想出一点头绪。大哥,你以前来是不是一眼就瞧出他们的漏洞了?”
“哪有这么简单。”钱弢浅笑一声,“我还不是跟你们一样,第一眼见到的都是小鬼子,然后也吓得趴到草丛中不敢动。”
“啊?那后来呢?不会也吓到不敢看小鬼子吧?”
“那才不。”钱弢接着说,“接下来当然是粗略地估估有多些小鬼子,看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自己有没有危险,是该逃还是该藏。”
“哦,我明白,先确定自己的处境,再决定后面该干的事情。”
“聪明。人不都得先顾自己的死活,要是小鬼子的刺刀都顶到鼻尖上了,你还要想怎么样端人家老巢,这也太不合时宜了。是不?”
“如果你觉得自己没危险呢?”
“那就是想办法弄清楚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有没有同伴,他们同伴又在什么地方,自己能不能想办法弄他们一下,要能弄又该咋弄。”
“大哥,你那次带我们夜袭这里的时候是怎么发现他们破绽的?”
“我也是在这里趴了一整天呢。后来我看到他们都到小溪里漱洗,才把注意力集中在小溪上。后来发现他们小溪的两边都没有人把守,而且他们的防护铁丝网也残缺了,就选了个风黑风高的夜晚偷偷地爬了进去。”
“然后呢?”
“那时候小溪两边的芦草还老高,我在小溪边上足足趴了二十四小时,才搞清了他们里面的换防、巡逻等情况。”钱弢说,“这才有了后面的带你们溜进去的举措。”
“现在的小溪看来是不会再给我们这样的机会了。”梅林拿起望远镜看着晨曦中的小溪,小溪两边已被小鬼子用水泥溜成了光溜溜的平滑之地。
“小鬼子又不是傻子,还能给我们第二次机会。”钱弢岔开话题,“你学当医生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取个子弹什么的,应该会了吧?”
“应该比武木匠当初要强点了吧。”
“啥?只能比木匠强点?”钱弢听了大吃一惊,“当初木匠可是啥也没学。我们这些老兄弟可都还在指着你呢。”
“大哥,你以为这容易吗?”梅林说道,“要取出一个子弹,首先得了解人体的身体构造。要知晓人体的血管和神经分布运行,知晓人体各器官的形状和功能,知晓人体肌肉的分布走向……”梅林喋喋不休地数说着专业知识。
“那来的这么多道道。”钱弢听得头大。
“这算什么。”梅林接着说,“如果你不了解血管和神经的走向,你一刀下去就有可能造成大出血,或者是伤员康复以后因为神经受损而造成的功能缺损。还有,你还得知道各种创口怎么处理,身体内脏器官受创又该怎么处理。是该缝合,还是该切除。胸腔、腹腔有积血又该怎么处理,血管在流血又该怎么处理等等。反正就是一大堆,让人头都大了。”
“我现在就有点头大了。”钱弢笑了笑,“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么多专业的术语,就说明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我现在是越来越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有很多。”
“哪那个金医生呢?她肯教你吧?”
“肯,我这次要来她还不让呢,还是孔团长找院长给借出来的。我现在已经是金医生的第一手术助手了,好多的手术都是由我独立来完成。”
“哦,这不就行了吗?”
“错,那些都是简单的手术。比如腿、胳膊里取个子弹、弹片啥的。至于胸、腹部的创口,我还是不敢独自面对。”
“没关系。”钱弢鼓励道,“慢慢来,不要多久金医生就会让你上手的。对了,识字方面呢,可也有坚持?”
“有,在医院天天都识字。”
“是吗?认识多少字了,可有上千?”
“不知道,也没数过。有些报纸上的文章磕磕巴巴的也能明白个大概吧。”
“那行,有进步。”钱弢说,“现在武木匠他们也在学识字,而且还学日语呢。”
“啊?他们还学日语?”
“那当然。”钱弢说,“他们除了在外面跑腿,还得在酒馆当差,有时候还要扮个日本浪人啥的,可不得会点日语。”
“哦,原来这样。我们医院也有人会日语,可是却很少人在学,都觉得小鬼子的话特恶心。”
“错了,很多时候小鬼子的话也是一种战斗力。”
“这个我知道。”梅林点头,“你以前就给我们上过很多这样的课。”
“对了,你现在身上带了识字的书吗?现在也可以识字呀。”
“现在?”梅林惊奇地道,“我们不得盯着小鬼子吗?万一漏了个什么情况不就得后悔啦?”
“能有啥后悔的?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得盯着。”钱弢说,“有些时间是无效的,是垃圾时间。我一个人的时候还可以挑个时间打个盹呢。”
“啥?还能打盹?”
“你以为四十八小时都趴着不打盹能好受。”钱弢说,“在小鬼子换班之后,或者是工厂正式上班之后,有几个小时是垃圾时间。小鬼子一动不动,你瞅着他们干嘛,选美呀?那不就是我们打盹的时间吗?尤其是上午或者是下午,太阳一晒,暖洋洋的,再打上个盹,可真是舒服。”
“那倒是。”梅林点头承认,“我说你怎么能两天两夜都趴着,原来有时候是在打盹。”
“别说话,下面有汽车来了。”钱弢止住了梅林的闲聊,拿起狙击枪通过枪瞄对下面进行观察。
此时的武家沟已经是大清早了,两辆卡车在经过关卡的辨认之后从外面缓慢地开了进来。让钱弢大吃一惊的是,从卡车上下来的不仅有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还有不少是衣衫褴褛的中国人,显然是他们的俘虏。
“怎么还会有中国人?”梅林也从枪瞄中看到了下面的情景。
“也许是来给他们当白老鼠的。”钱弢惊奇之余又开始用枪瞄一个一个地扫描着小鬼子的脸。
“白老鼠?啥是白老鼠?”
“就是做实验的试验品。”钱弢嘴里回答,眼睛却丝毫没有停下,一直在小鬼子的脸上扫来扫去,当扫到领头日军军官的脸上时,钱弢差点惊呼出来:“怎么会是他?”
“谁?你们认识吗?”梅林也不停地扫描着小鬼子的脸部,“是那个小鬼子军官吧?”
此时的钱弢已经完全惊呆了,他放下狙击枪,趴在草地上不动:“怎么会是野山,他说的押运居然就是这活。”
“怎么样?要干掉他吗?这距离可有点远。”梅林问,“要不我们给他来个双保险,或许还真能除掉他。可是会不会又打草惊蛇呢?”
钱弢没有回答,沉默地趴在草地上,显然他还在消化眼前的惊奇。
“说话呀,中邪啦?这样子可不像平常的你。”梅林见钱弢不搭话扭过头来问。
“不、不能开枪。注意观察。”钱弢发应过来,“就算是要杀他也不能在这个地方。”
“他是谁?你们认识?”梅林一边观察一边还忍不住要问。
“他就是当初我们绑架那个日本女人时,来跟我们交换人质的日本人。是我在德国的日本同学,叫野山。”
“你们后来还见过面吗?”
“什么是后来?交换人质和绑架人质的那天晚上算后来吗?”
“在那以后呢?”
“也见过,他最近还经常光顾酒馆。”
“他认出你了吗?”
“那肯定。”
“他怎么不向小鬼子告密?”
“这就是同学情谊吧。”钱弢说完又拿起枪瞄往下观察,“有什么情况吗?”
“也没什么。”梅林一边观察一边说,“他把那些俘虏交给了一群戴着面罩的人,然后让人在一个本子上签了字,然后又登上了卡车。”
“能有机会吗?”这次轮到钱弢来问梅林。
“我看不出来,应该是没有吧。”梅林不动声色地看着枪瞄里的卡车开出关卡,消失在了简易公路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