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山沟里的老榔头看到小鬼子的两辆汽车都开走了,才赶着自己的马车前来接钱弢他们。刚走了一小会儿,山坡上突然又传来的一声枪响把老榔头惊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地拽拉了一下他的心。
等赶到山坡上的时候,老榔头心都碎了。山坡上四个男人都在不停地抹眼泪,钱弢则更是抱着浑身是血的朱小芸嚎哭不已。呆立了半晌的老榔头谁也没搭理,悄悄地赶着马车回去了。
天将就黑,老榔头又赶着马车回来了,他和哑巴儿子为朱小芸抬来一具棺木。
上到山坡上,老榔头看了看四人,不好意思地嗫嚅着说:“因为要临时油漆,才、才耽误了时辰。”老榔头说完让哑巴拿出铁锹洋镐把包大力他们挖掘的坑加深加宽。
一切就绪,但却没有人忍心上前再劝说钱弢,只得都无奈地坐在地上,垂头抹泪。
第二天早上,钱弢还紧紧地抱着已经僵硬的朱小芸尸体,不停地摇晃:“小芸醒醒,天已经亮了,太阳都老高了。不能再睡了,真的不能再睡了。再睡就真醒不来了。”
说完这些话的钱弢又一次飙出了眼泪,然后有点神经质地说:“不行了,你真的是不行了,再睡就真的是不行了。”
“大哥,朱小姐真的是不行了。她上天了,她会在天上等着你的,让她入土为安吧。”梅林再一次拉着钱弢的胳膊哭求道。
“入土为安?入土为安?”钱弢喃喃自语,“人死都要入土为安?是的,人死都要入土为安。小芸,你真的会在天上等着我吗?我有耽误你入土为安吗?”
“大哥,朱小姐会在天上看着你的,让她走吧。”梅林边劝说边掰开钱弢的手,然后示意包大力和大明把朱小芸放入棺木中。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朱小芸小心地放入了棺木,老榔头正要给棺木盖上盖子。钱弢跪行着走来推开:“不、不能这样。我家老太婆是最美的,她是仙女,仙女都是最美的。”
钱弢边说边用衣袖为朱小芸擦脸。一旁的梅林递过水壶,钱弢接过,脱下上衣沾湿衣袖慢慢地擦拭:“小芸,对不起。小鬼子把你的脸都弄脏了,我给你擦擦。小鬼子该死,我一定会让他们来给你赔礼道歉的。对了,我们多让一些小鬼子来给你赔礼道歉,我们就让一百个小鬼子来给你赔礼道歉。”
钱弢木然地跪在坟坑前,呆呆地看着几个兄弟给朱小芸的坟上培土。做完这一切后,包大力背上木然的钱弢一起上了马车。
钱弢木然地在老榔头家的炕上不吃不喝地呆了三天。就连包大力拿来钱弢平时最爱喝的酒,点好旱烟窝子,钱弢都不曾看上一眼。
第四天早上,钱弢突然动了。他快速地消灭了准备在他眼前多时的早餐,然后站起来往外走:“进城!”
“大哥(连长),你没事啦?”梅林和包大力看到钱弢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起围过来问。
“进城,找小鬼子算账去。”钱弢目光坚定地说。
一行人空着手来到城门口,守城门的汉奸搜完几个人的身后,正对着贴在城门口的钱弢画像逐一找人,当看到钱弢的脸跟画像很像时,支支吾吾地想要出声。钱弢一把抓住汉奸的领口,瞪着要吃人的血红眼睛狠狠地说:“老子就是钱弢,你要是敢吱一声,保管叫你全家今天就到地府去团圆。”
汉奸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钱弢身后几个剑拔弩张的兄弟,马上赔笑:“几位兄弟,走好、走好。”
小汉奸在钱弢四人刚进到城门的时候,突然指着钱弢的背影大喊:“抓住他,他就是钱弢。”
钱弢一听带着三人撒腿就跑,城门口几个拉洋车的兄弟赶紧拉着车过来:“上车!”
钱弢和梅林上了一辆洋车,包大力和大明上了另一辆洋车。
“带了家伙吗?”钱弢问拉洋车的兄弟。
拉车的兄弟边跑边递过一支盒子炮:“队长放心,保证不让他们追上。”钱弢不再搭话,抓枪就打。“啪、啪、啪”三枪,追在前面的小鬼子和汉奸被一枪一个点倒在街上。追在后面的汉奸和小鬼子见了就都龟缩着大声喊叫,却没人再敢真追。
当钱弢他们跑远之后,发声叫喊的小汉奸招来小队长的一顿胖揍:“怎么不早点喊?”
“我、我不是怕吗?”小汉奸委屈地辩解。
小队长拎着小汉奸的衣领狠狠地骂道:“怕你妈的头。”骂完之后又小声地说了一句,“猪脑子,不吭声人你会死吗?就你这小样,难道还指望得赏金吗?”
小汉奸捂着打肿的脸支吾着连连点头。
两辆洋车在汉奸的呐喊声中拐进了小胡同,两个兄弟在甩开后面的追兵之后把钱弢送到钱老贵住的大院。
“谢谢,兄弟。”钱弢把手枪还给拉车的兄弟,拍了拍他的肩膀。
“队长,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通知兄弟们,这几天就不要再出车,要出车也不能再带家伙。”钱弢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小鬼子可能会突然搜查你们。”
“是,我这就去通知他们。”拉车的兄弟说完,脱去车夫的外衣,藏好洋车,到水生的房间拿了卖烟的盒子往街上走。
钱弢把三个兄弟撂在院外,一人进到钱老贵的房间,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同样红着眼睛的钱老贵看了看失神落魄的钱弢:“没成?”
“成了。”钱弢分着眼睛呜咽着说,“让小鬼子给糟蹋了。没看住,寻了短见。”
一向从不落泪的钱老贵听了也眼窝直泛酸:“小芸是个好姑娘,是我们老钱家没福份。”
钱弢一声不吭,坐着默默流泪。钱老贵用压抑的声音说:“你也不要太自责,一个人铁了心要寻短见,谁也拦不了。”
一旁的水生也忙着劝解:“少东家要想开点,我们大家都尽了力。”
钱老贵划火点烟,老烟枪却意外地给呛着了,咳了几声之后问:“以后可有啥准备了?”
“这事不能算完,小鬼子要付出代价。”钱弢冷冷地说,“其他的事等这事完了之后,如果还活着再谈。”
“又要整啥?”钱老贵问,“你一帮子兄弟都指着你呢,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就都把他们给撂下吧?”
“这事没商量。”钱弢摆了摆手,“水生叔,找纸和笔来,我还要再给大野写封信。”
“诶。”水生心痛地看了看钱弢,转身出去找笔和纸。
钱弢写好信后折好进口袋,又对水生说:“来两支手枪。”
“啊?”水生听了大吃一惊,“这信我让人抄一份,再给你送去吧?”
“不用了。”钱弢叹了一口气,“我这次要跟大野来个鱼死网破。”
“胡闹!”钱老贵喝道,“就你两支手枪能见着大野?恐怕连个大门都进不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钱弢冷冷地说,“我只是想去给他送封信,再送信的时候让大野先付点利钱。”
钱老贵听了长吧一口气,对水生挥了挥手,水生转身取来手枪。
钱弢接枪在手,对水生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拍了拍水生的肩膀出了房间。
“东家。”水生抬头看着钱老贵,“你怎么就不拦着?”
“拦得了吗?就他那吃人的相。”
“那怎么办?”水生不安地问。
“找人在后面悄悄地跟着他,不要阻止他出手。”钱老贵吩咐道,“如果他倒下了,就把他背回来,死活全靠他自己的命。找腿快的,希望能跟得上他。”
“要不就找大明吧,他力气大腿也快。”
“行,让他领二个人吧。”钱老贵无力点了点头。经过几天的折磨,钱老贵仿佛老了几岁。
水生听了也赶紧出到大院。在大院里的钱弢也被三个兄弟死死地缠着,要跟着一起上。
“从现在起,这是私人恩怨,你们都不要卷入。”钱弢对着三人解释说,“我钱某人可不想被人耻笑,老婆的仇还要兄弟插手。”
“大哥(连长、队长)。”三人不同的叫法同时叫响。
“行了,我现在只是想给鬼子头送一封信。”钱弢安慰他们说,“我会给他们留下三天的时间来答应我的条件,如果他们答应了,此事算完。如果他们不答应,我就跟他们枪口下面见真章。”
三个人还是围着不让钱弢出去。水生出来叫开大明,在大明耳边嘱咐了几句之后,大明跟着水生进了屋。
“你们都回吧。”钱弢吩咐道,“对了,梅林,小汤还在二号院子,你过去看看他吧,跟他说我这几天有些私人事务需要处理,处理完了再谈其他的事。我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小汤?”梅林一时摸不着头脑,“谁是小汤?”
“就那个孔德鑫的警卫员,你照顾一下他吧。”钱弢说完出了院子,然后转身盯着梅林和包大力,“不许跟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