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时许,58团团部办公室。钱弢拎着两只肥硕的野兔进了办公室:“报告团座,三连上尉连长钱弢报告。”
苟三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钱弢?钱连长有事吗?”
“报告团座,我有两件事。”
“说。”
“第一,是为了昨天的事特意来向团座道歉的。团座,我昨天真不知道那几个人还是团座这么亲的人。要是我当了团长,我的堂弟外甥一类的亲人,怎么还要给安排个营长副营长啥的,我实在是没想到团长这么亲的人会屈就在三连干一个副连长和排长。”
苟三插话打断:“他们难道没跟你说他是我的堂弟和外甥吗?”
“有哇,他们的话怎么能信呢?他还说是团座下命令要阴我,我当时也以为他们是怕死想捞根救命的稻草。再说,枪毙他们还是团长亲自下的命令。当然,过后我也在想,是不是我误会了团长的意思了。”钱弢边说边用眼睛看团部的其他人,发现不少人都忍不住按着嘴偷笑。
“算了,人死不能复生。在部队、在战时,什么都金贵就是命不金贵。”苟三强忍心中的痛和恨,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法币,站起来正色说:“接上级命令。”
钱弢上身一挺,放下手中的兔子,来了个立正。苟三接着说:“据上级情报部门反映,我团三连前天在王家坳的战斗中发挥出色,共击毙包括鬼子一少佐中队长在内11人,现给予通报表扬一次,并给予法币二百元奖励。大家鼓掌。”苟三说完,带着拍了两下巴掌,并把二百法币交给钱弢。
钱弢接过钱装进口袋:“妈呀,老多钱了,比我二个月饷钱还多些,这下可发达了。”
“不对,不钱不是奖给你的,是奖给那个打死鬼子的兄弟的。按照军部规定,打死一名鬼子士兵奖励法币十元,打死一名鬼子尉级军官,奖励法币五十元,打死一名鬼子佐级军官,奖励法币一百元。当然,这是个标准,也不能完全硬套,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哦,明白,是奖给那个神枪手的。回头我多抓几只野兔卖给他,他这钱不又是我的了。”钱弢说着看了看手中的野兔。
“什么?你卖兔子,怎么卖?”
“这不好说,假如你没有钱,我开高了价,你买不起,我不是赚不了钱。假如你很有钱,我若是开低了价,少赚了钱不是。所以我这兔子是见人开价,见时涨价。”钱弢低着头媚笑着说,“一般十法币一只就可以了。”
“十法币一只?还不如抢。”
“团座,你错了。你不是说战时什么都金贵,除了人吗?如果上战场让鬼子一枪爆了头,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所以战斗前的兔子最好卖。再说,说不定我这兔子在王母娘娘的蟠桃树下偷吃过偷草,吃了兔子肉的人可以刀枪不入,长生不死也不一定。要真是这样,买这兔子的人不是赚大了。”钱弢摇了摇手中的兔子,“团座,你想买吗?”
“我买?多少钱?”
“五十元一只。”
“那就真是抢。”
“抢?才不,没有技术的活,我不干。之所以价格稍高一是因为团座有钱,二是我现在也不能够卖,等会还得拿着它作进城的敲门砖。团座,你说我化妆成猎人拎两只兔子进城是不是比空着手进城要好些呢?”
“行,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苟三一脸的不耐烦,突然又笑着问:“听说,你们连出了一名狙击手,怎么回事?”
“什么狙击手?”钱弢装聋扮哑。
“对了,就是神枪手。你们是在什么距离干掉鬼子的?”
“我想大概有五百米吧。”
“五百米?用的是什么枪?”苟三边说边想了想。
“好像是一支德国枪,上面还有镜子的那种。”
“那是狙击步枪,他是谁,怎么以前没人说起过他?”
“他一名老兵,也是一个刺头兵,平时吊儿郎当,谁都不理的模样。叫什么来着?我一时还想不起来。”钱弢一边说一边抓头,“不过,团座,我的枪法也不错。五百米的距离,他能一枪爆头,我也试着打了一枪,那子弹就擦着小鬼子的脑门飞过,吓的鬼子赶紧趴下。”
“你的枪法是还不错,十步之内能打断一根绳子,他几步之内能打断绳子?”
“如果是用长枪,可能一百米应该没有问题吧。我跟他的差距就差那么一星星,我十米之内没问题的东西,他百米之内没问题。”
“什么时候带他到团部来,我要当面对他嘉奖。”
“团长,这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第一他是个鸟兵,谁的话他都不爱听,第二我是怕团长挖我的墙角,我们这次能捡回命来,全靠了这支枪。不过,我告诉团长,我们之间现在已经拜了把子,好得跟一个人一样。”钱弢又讪笑着说,“要不团长嘉奖我吧,我的枪法跟他也就差那么一丝丝。”
“一丝丝?一丝丝是多少?”
“他能打死鬼子,我能吓住鬼子,要我看效果差不多。如果所有的军人都能吓住鬼子,那鬼子还不早就滚回老家去了吗,那里还要我们打。”
“行了,行了。别扯蛋。你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我想请假,还望团长批准。”
“请假干什么?”
“去雷州县城,去找一下我爹和我媳妇。”
“你结婚了?”苟三问。
“如果没有战争,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
“哦,那就是未婚妻。行,你去吧,什么时候回来?”
“谢谢团长。我力争三天之内回来吧。”钱弢说完来到林颖之的办公桌前,“林参谋,我来领个良民证。”
林颖之拿出一张贴好照片却没写名字的良民证和一本登记薄让钱弢填,暗暗地对钱弢竖了个大拇指。
“填好了。”钱弢在登记本上和良民证上都填好了相关信息,并交给林颖之检查。
“王大牛,我看你是王瘦牛。”林颖之对了一下登记薄把良发证给了钱弢,钱弢接过证件,提着两只野兔转身就走。
林颖之跟了出来:“钱上尉,请稍等。”
“林少校,还有事吗?”
“这不是我今天一大早从连队赶往团部的路上,两只野兔打架从山上摔下来掉到我的脚下,所以就……”
“编,接着编。我问你,你到后山去有没看到哨兵,哨兵怎么不阻止你,还让你打了野兔。”
“哨兵我见到了,不就是一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个在那里端着枪走小步吗。”
“他们看到你了吗?怎么不阻止你?”
“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因为我不是哨兵,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而且我和哨兵也没有就相关问题有过交流。”钱弢耸耸肩,“你一个小小的参谋,难道团部的安保工作也是你负责?”
“虽然不是我一手抓的,但我作一些了解总可以吧?”
“了解就算了吧,我也不是很了解。”钱弢有些无奈地说,“作为哨兵不可能很时间地保持高度警惕,而对于那些不可能有人出现的地方更是不可能长时间去观察,除非他们听到了什么动静。这也是人之常情,一个人不可能长时间地注意没有路的、人迹罕至的地方,要不就会削弱他对可能出现人员来往地方的注意力。如果突然有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高速无声地通过,那么哨兵发现他们的概率是比较低的。而且一般的哨兵都是防着有人来偷袭团部,不会防着团部有人来偷袭哨兵。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兔子是怎么回事?”
“兔子就是兔子,能为我们提供肉食,现在能让我装成一个猎人。就是这么回事。”
“怎么得来的?”
“古时候有人守株待兔,就不允许我也待上一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