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确定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清水一副不甘为人利用的样子。
“你们不是说找精英吗？整个包围圈就这个点子硬，其他地方的进攻都多有进益，唯有这一点是损兵折将。主意还特多，刚才就废了我们整个联队的轻火炮。”花见进一步解释说，“如果这一点都不是你们要找的精英，那就支那的六十三师就没有你们要找的精英。说实话，就对面一个小小的山坡，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冲了三次，次次大败而回。”
“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清水淡淡地说，“只是我们出发来这里之前刚刚收到我们隐藏在六十三师谍报人员的秘报，那支精英部队是一支叫山南的游击队。”
“游击队？游击队居然还是精英分队？为了找一支游击队，你们居然动用了我们整整一个旅团。”花见越说越激动，“还害得我们损兵折将。”
“其实我也不相信一支游击队就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清水想了想说，“可是我们的谍报人员说，山南游击队抓住了我们的俘虏，是他们把俘虏移交给六十三师的。大野还说我们的谍报人员情报一向准确。真让人费解呀！”
“你慢慢想想吧，人已经给你困在对面了。反正今天天色已晚，等你想清楚再行动。”花见说，“而且我们现在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花见说完转身离开了观察窗口。
清水和中村对视一眼：“中村君，你看？”
“看来山下旅团确实是遇到了大麻烦。”中村在望远镜里看到对面山脚下密密麻麻的尸体，“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山坡上制造这么深重的杀孽，确实不是一般的人。作为帝国的军队，我们确实有责任吃掉这一小股军队。只是、只是我也没有胜利的把握。”
“既然中村君不怕劳苦，那我们就吃掉他吧。”清水边说边拿起望远镜仔细研究。良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大佐阁下有办法啦？”
“这种地方不适合强攻，我们的炮火优势根本就发挥不出优势。”清水分析道，“首先是弹着面小，其次是我们一**他们就可以龟缩在洞里不出来，根本就没有杀伤力。”
“那该怎么办呢？”
“晚上派一个中队去夜袭试试。”
“一个中队？”
“是的，人少了攻不去也没有办法守住，还得让人给吃了。人多了夜袭容易暴露目标。”清水思虑了一下，“就一个精锐的中队吧，你选一个最精锐的中队，选一个格斗能力比较好的中队，进到山洞难免刺刀见红。而且比他们一个连的兵力还强一些。”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中村说完要走。清水一把抓住：“先别急着说出去，后半夜直接把他们叫醒直接执行任务。”
“这又是为什么？有区别吗？”
“这区别可大了。第一士兵有任务后情绪都不一样，也不按时休息，影响体力；第二士兵接到任务后肯定会有一些反常的迹象，这些迹象容易让高手给猜出来。比如不熄灯、喧闹等任务。对面山坡上的中国军人如果经验丰富就可以判断出来他们是在等着出任务；第三，如果我们内部有奸细，出发时再通知他们与现在通知他们，这当中的区别可大了。”
“是的，大佐阁下高明。”中村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负责警戒的二排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鬼子的再进攻。王铁牛挨着正抽着烟的钱弢坐在一起：“连长，看来小鬼子也给收拾怕了，不敢上了。”
“错，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到新招。”钱弢笑着说，“他们肯定不会盲目上来送死的。”
“这天都黑了，肚子还真有点饿了。”王铁牛说，“让小鬼子这么一折腾，晚上又吃不上热饭了。”
“不，能吃上。通知炊事班在后山埋锅造饭。”钱弢冷冷地说。
“埋锅造饭，这白天怕烟，晚上怕火的怎么能埋锅造饭？”
“告诉炊事班一定要用干透了的柴，用干透了的柴就没有多少烟。要是我们山洞没有就上山顶，到营部的炊事房去寻些。至于火嘛，你难道忘了在武家沟开灯寻宝的事啦？”
“我明白了，用被子围成一圈，外面就看不出在生火了。”王铁牛恍然大悟，“还是连长有办法。”
“战士们都饿着肚子，不想点办法能行吗。”钱弢说，“去交待吧，记住不是围一圈，是二圈。”
“二圈？”
“是的，围一圈还是能看到有些星星点点的，围二圈准没事。”
“得嘞，能吃上热饭菜啰。”王铁牛笑着向坑道后面摸去，“中午那干粮冻得真是又冷又硬，到现在还梗在喉咙里呢。”
“废话，你那是吃多了撑的。”
吃过热腾腾的晚饭后，钱弢在坑道里支了一盏马灯，又让士兵把马灯附近的两个坑道口用大衣给捂严实了。然后把后勤队集中到一起。
“你们说说看，小鬼子接下来会来什么小动作？”钱弢不整开场白，直直的就来了这一句。
“我看小鬼子没戏，整啥都得让咱给灭了。”包大力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
小眼镜也说：“我看小鬼子也是黔驴技穷，程咬金的三板斧都使光了。要不从下午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咋就没了动静。”
钱弢冷冷地问：“如果我们处在小鬼子目前的处境，我们会咋想？”
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王铁牛慢慢地说：“那还用说，利用晚上去他们灭了呗。”
“对。小鬼子白天吃了一天的瘪，今儿晚应该是出来遛遛的时候了。”钱弢肯定了王铁牛的说法，并继续提示：“如果他们真出来遛遛，我们又该咋办？”
“还用说，揍他呗。”王铁牛摩拳擦掌地说。
“揍当然是得揍，可是该怎么揍，倒是值得商量。”钱弢慢悠悠地装了一锅烟点上，“首先我们要确定他们什么时候来，会走什么路线，来多少人，然后我们才能定下个对策。”
“如果是偷袭，人不会太多，当然也不会太少，关键是要精干。”赵志贵开始了分析，“如果人太多容易暴露目标，如果人太少就不容易得手，就是一时得手也很容易被对手反攻。”
“那你觉得他们会出多少人呢？”钱弢又问。
赵志贵又说：“他们今天跟我们有过多次交手，稍有战场经验的人就可以看出，我们是一个连的编制。如果这样的话，对手出动一个中队的兵的可能性是蛮大的。一是因为人员上稍微占优，二是突然袭击也能占点便宜，三是挑选精锐部队又能占点便宜。所以我觉得一个中队的小鬼子比较可能。”
“嗯，有道理。”钱弢点了点头，“赵排长，分析的不错。那你觉得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上来呢？走的又是哪条道？”
“如果让我们来选攻击的时间，肯定会是在后半夜。因为前半夜会有好多的士兵因为环境或者兴奋而无法入睡，后半夜就不一样了。正是人的生物钟最困乏之时，无论前半夜如何精神，后半夜总是要犯困，这样突袭更容易生效。所以小鬼子肯定是下半夜来袭。至于道嘛，肯定还是前面的这一条，一来他们对这熟悉，一没坑、二没地雷啥的，二来我们的侧边还有兄弟部队防着，他们暂时还未曾拿下。所以他们会从正面上来。”
“嗯，好。还有其他不同的意见吗？”钱弢边抽烟边环顾四周。
“连长，你还没说该咋办呢？”王铁牛问。
“这又啥咋办的。既然小鬼子是下半夜来，我们上半夜就歇着呗。”钱弢笑着说，“现在啥也没想，都给我休息去。如果睡不着可做些吐纳功夫。”
“啥是吐纳功夫？咋整？”包大力问。
“就是作深呼吸，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吐出来。如果想要效果更好，就在心里面数数，数一个一共做了多少个深呼吸。”钱弢命令说，“二排安排几个人值岗。就这样，散了！”
钱弢的“散了”刚说出口，后面警戒的士兵就把二连长郑大彪给领来了。
钱弢一看郑大彪就说：“咋的，要跑呀？”
“你咋知道？狗鼻子还挺灵的呀。”郑大彪直爽地回答。
“这还用得上鼻子吗？咱这种部队不就是这点子特长。”
郑大彪听了哈哈大笑：“钱上尉还挺幽默的嘛。”
“不是营长派你来的吧？”钱弢又问。
“又给你猜对了。”郑大彪压低声音说，“团长已经传达了师长的命令，一小时后往南方突围。好像他们没有向你们传达命令的意思，我是看在咱的交情上才跑来告诉你的。”
“谢了。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这一说我心里就更透亮了。谢了，老伙计。”
“谢啥？咱们什么关系，你让你的手下经常给我们连一些大米白面什么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呢。”郑大彪说，“刚开始我还以为你们的保管员弄错了，把白面当成了棒子面了。后来一问才知道，说是连长给吩咐的，只管抬，不许问。这人情大了去。”
“心照啦。”钱弢拍了拍郑大彪的肩膀，“谢谢你亲自跑一趟来送信，外面现在咋样了？”
“别提了。二营守另外一个山头，没到一个上午减员百分之七十，后来把机动的一营也给拉上去了，两个营一天下来，剩不到二百人。”郑大彪说，“气得苟团长大骂，说是一天下来团长就变成了营长。对了，你们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死三伤四，有个重伤送到团部医院去了。”钱弢冷冷地说。
“啥？一天下来你们才这么点子伤亡？”郑大彪边说边转头打量了一下钱弢的阵地，然后又用手拍了拍靠外边的坑道壁，“你们整得不也是壕沟吗？啥时改成兔子窝啦。这石壁连小鬼子的炮弹都轰不动吗？”
“壕沟是外衣，外衣里面包着的就这兔子洞。至于这外壁，我寻思小鬼子应该轰不动。”
“这么牢的工事，小鬼子该绕着走吧？”
“扯，小鬼子狠着呢。”钱弢说，“在前面，小鬼子撂下好几百尸体呢。”
“好几百？真的吗？”郑大彪听了有点不敢相信。
“咋没有，鬼子三个中队一个小队，没跑脱几十个人。”一旁的王铁牛接着说。
“你算是给咱六十三师争光、出气了，也算是给死去的弟兄报仇了。”郑大彪说，“在哪呢？领我去看看。”
钱弢示意王铁牛领郑大彪去看，然后对其他的后勤队员说：“都散了、散了，到时有事我叫你们，没事就直接睡到大天亮。”
郑大彪回来直夸钱弢：“钱上尉，还真有你的。一根小木棍点燃后往下一扔，火光所照之处全是小鬼子的尸体。比老哥强多了，要不是你们在这里撑着，我们二个连在上面肯定也给炸成了稀烂。”
“你要有兴趣可以到你们上面的阵地上去瞅瞅，我们在上面整了一批假人，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完整的。”钱弢说，“对了，你们要撤。赶紧的呀，还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老哥是要走了。那老弟，那你呢？”郑大彪问。
“我不能走，我答应过要在这里盯住四十八小时。现在上头也没有命令，只能在这里死守了。”
“你还真死守呀，到时我们走了，你周围连个打气的人都没有。”
“没办法呀。我要是现在就撤，苟团长那一关肯定过不去。”钱弢说，“我枪毙苟团长亲眷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现在走，苟团长连理由都不用编。就我治他亲眷的理由就足够——临阵脱逃。”
“你这事恐怕全师都知道了。也是他们有错在先，不是都过去了吗？”
“这么大的事能过得去吗？苟团长不是圣人，我也不能把分当成圣人来看。在那之后他还是耍过几次手脚，只是都还欠了些火候。”钱弢说，“再说也不能都一窝蜂地跑，总得留下些人来牵制牵制。当初丢了上海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窝蜂、大踏步地往后撤，也不安排梯次阻击。结果，一下子就把南京也给送掉了。今天就让我来做这个牵制敌人的钉子吧，多少总是能牵制一些追击的小鬼子。”
“真这样想的？”
“咋的？不行吗？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看我不像个军人？”
“不，像、太像了。有战略眼光的军人，就是不该做这个连长，陈师长的那个位置应该让给你。”
“少来，马屁也不是这样拍的。这中间的距离可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钱弢说，“行了，我送你出去吧。”
“你不走我也不走了，我跟着你。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看看你是怎么跟小鬼子斗的。”郑大彪说，“我来偷师，你觉得行吗？”
“一个连队的主官说不见就不见了，你当自己还是个小兵吗？你不为你们连的那些兄弟想想。”钱弢连连推辞。
“逃跑用不着指挥，腿都长着呢，没我指挥他们跑得更快。”郑大彪说，“我们的连啊，有我没我都一个样。因为欠薪少粮，我这个连长当得是一点威信都没有。士兵个个都跟爷似的，爱理不理。”
“你留下来，连长真不想做了？”
“做不做无所谓，天天为薪饷粮草发愁，士兵还跟你甩脸色，个个跟他大爷似的，这样的连长没啥意思。”
“行，你爱跟就跟。只怕到时让你失望。我们既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金钢之躯。”钱弢淡淡地笑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旱烟袋，“要不来一口？”
“我倒是想来。你有个烟窝窝，可我连个废纸片都没有。”郑大彪盯着钱弢的烟袋咽了一口口水。
钱弢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王铁牛：“铁牛，匀包烟来。”
“一包？一包没有，抽剩的倒是还有几根。”王铁牛从口袋里掏出抽去一大半的烟盒，递给了郑大彪。
“好你个王铁牛，昨天刚看到你顺了两包烟到口袋里，到现在就只剩这几根啦？”钱弢说着盯了王铁牛一眼。
“连长，我啥时候顺了烟了？可不能冤枉好人哪。”
“我有冤枉你吗？昨天中午吃过午餐的时候，你不是顺了两包烟到口袋里吗？”
“我说连长，你的眼神能不能不那么好使，连顺两包烟的自由都没有。”王铁牛嘟囔了一句，只好老老实实地交出一包完整的香烟，把那盒剩的换了回去。
“我眼神好使不也没戳穿你。一会儿，我领你们下去。小鬼子身上的，你爱顺多少顺多少。”钱弢看了眼还在生气了王铁牛。
“真的？那真是太好。就我们两？”
“别那么多废话。该歇着就歇着去，到时候会来找你。”钱弢把王铁牛轰走了。
“你们的关系真融洽，真是让人羡慕。也只有这样的部队才是打胜仗的部队。”郑大彪看着王铁牛离去的背影说。
“这就是当初从林参谋手中救下的逃兵。其实这些个兵，你对他们好，他们也就对你好。将心比心一个样。”
“我也想对他们好，可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可不敢在林参谋手下救人，也不敢拿团长的亲眷开刀，更没本事弄来那么多的吃食。”郑大彪长叹一声，“也许我真是不适合当这个连长。”
“困难时期，吃粮本来就难，更难的是在杂牌部队里吃粮。”钱弢又问了一遍，“真留下来了，死了也不悔？”
“不悔。”郑大彪说着，把警卫员叫来吩咐了一通。警卫员面露难色，郑大彪说：“没事，你就照我说的做，让一排长代理我的职务。说我留在三连观摩学习来了，择时归队。快点回去，时间不多了。”郑大彪轰走了警卫员。
郑大彪赶走警卫员后又回到钱弢身边坐下。钱弢磕尽烟锅里的灰烬：“既然留下来了，就歇会吧。”说完斜靠坑壁闭目养神。
“一会儿下去就真为掏几包烟？”郑大彪问。
“稀罕？小鬼子在下面撂下老多歪把子了，随便弄一挺就能换回一大摞的卷烟。这老子还不在乎，还真在乎两包烟了？”
“那干嘛要下去？下去可是无遮无拦，遇上小鬼子容易吃亏。”
“不就怕小鬼子晚上来摸营吗？”
“摸营？小鬼子从来都怕干夜活，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会来摸营？”
“庄稼人伺弄庄稼都讲究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能干完的活儿谁又愿意加班加点。小鬼子不愿干夜活，那是因为人家强势着呢。白天靠飞机大炮就能成事，谁还愿意晚上两眼一摸黑地担惊受怕。”钱弢冷冷地说，“今日却是不同了，在我这个山头小鬼子白天没少吃瘪。这应该属于白天干不完的活吧。要我是小鬼子肯定该寻思晚上加加班了。”
“有道理。那你准备怎么干？”
“休息一会吧。到时你不就都瞅着了。”
钱弢他们闭目养神没多久，南边的山林就传来激烈的枪炮声。三个排长都一脸疑惑地过来找钱弢。
钱弢懒洋洋地说：“都睡吧，那是他们在逃命，与我们无关。等下我们的任务照旧。”
王铁牛问：“小鬼子还来？还打哪儿来吗？”
“只有我们这里没有一丝儿响动，小鬼子铁定会来。”钱弢说，“至于其他的阵地，大天亮前小鬼子也不能肯定是不是都跑光了。所以，他们肯定会捡轻车熟路的路走。既不用担心陷阱，也无须探雷防雷。放心地睡吧，要不然几天都不要想得到好休息。”
半夜十二点一过，钱弢就把二十九名后勤队员集中起来分成两组站在坑道里。一组穿上一身纯白的雪地隐身战衣，却不带任何武器，一组穿上小鬼子的大衣，手上是清一色的轻机枪——ZB6加歪把子。
一同醒来的郑大彪看着眼前的二十九个人眼睛都花了，嘴里直嘀咕：“妈的，这是我们营里的兵吗？个个都像只小老虎，我们连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货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