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弢笑着问:“咋的,这群歪瓜裂枣你瞅得顺眼?”
“不是顺眼,是养眼,瞅着心里就乐。”郑大彪说,“要不我也加入他们吧,我还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好,今天还真有你的任务。”钱弢说完面向后勤队,“下面我宣布任务:第一组,马上跟我下到山脚去伏击小鬼子,不带枪支。下面去小鬼子的歪把子我们就使不完;第二组,在洞口等着火力打击。到时候小鬼子会出现在你们脚下的一百米之内。”
钱弢说到这里顿了顿,指了指坑道里的小火堆:“这堆小火就不要熄了,听到下面响了枪声时,捡些烧着了的干松木往下扔,剩下的就是用你们手中的家伙跟小鬼子对话了。”
“都明白了没有?”钱弢严肃地问。
“明白。”一声整齐的回答之后,小眼镜问,“我们在上面开枪不会伤着你们吧?”
“我们会在两侧陡峭的地方设伏,小鬼子不会自找麻烦放着平坦之地不走找陡坡走。还有就是我们身着雪地服,而且都是趴在地上打,看到小鬼子的服饰或者是站着的人,就给我使劲地招呼,直到小鬼子放弃抵抗为止。我希望一个弹匣之内、一分钟之内解决问题,争取无损伤歼敌。”
王铁牛说:“那是当然,三十个人都是机枪,每人一弹匣就好几千发子弹呢。别说小鬼子是一个中队,就是一个大队,也照吃不误。”
“行了,别废话了。”钱弢看了看表,“行动!”
钱弢拍了拍郑大彪的肩膀:“在上面帮我看着点。”
“恐怕也没啥好看的,你都安排得妥妥当当。”郑大彪说。
钱弢让队员分两个坑洞抛下三根绳索,然后带着十四名队员攀绳速滑而下。郑大彪借着星星点点的星光看着钱弢他们在眼前快速地消失大吃一惊,急忙问身边的小眼镜:“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部队,是经过特别训练的特战队吗?”
“我们大部分都是新兵,我也是在连长刚到任的时候才入的伍。不过我们训练有小半年了。”小眼镜回答完,让两名队员负责看着火,并负责遮挡不让火光外泄至射击窗口,其他人在射击窗口待命,以适应外面黑暗的环境。
“小半年?小半年就能成这样?个个像只老虎似的。”郑大彪喃喃自语,“真是一员虎将呀。”
钱弢下到谷底再一次集成一队,再一次交待事项:“现在由我负责警戒,你们收集小鬼子的武器。不要多,一人一支歪把子就够了。不过弹匣可以多弄点。一会小鬼子来了,等他们越过了最前面的小鬼子尸体,我们就从他们的后面开枪。我们一开枪,上面也会跟着开枪。剩下的事就是打扫战场了。要注意的是,小鬼子受到突然袭击,肯定会有不少人卧倒装死,你们都知道怎么办了吧?”
“知道,一人补上一枪呗。”王铁牛回答说。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行动吧。”钱弢说完走到最前沿趴在雪地上听声。王铁牛则领着其他的十几名队员开始翻捡小鬼子尸体——收集武器,也顺些财物。
一个小时后,趴在地上的钱弢听到远处传来多人踩雪的沙沙声。钱弢马上起身几个猫步回到正翻找财物的队员当中,接过王铁牛递过来的一挺歪把子和两个弹匣,挥手示意分两边埋伏到位。
埋伏好一袋烟的功夫,一队小鬼子就摸索着从山脚下爬了上来。此时的阵地万籁俱寂。无论上来摸营的小鬼子、还是埋伏在侧的特战队员以及在上面蹲守的小眼镜他们都大气不出二气不喘。天上星星点点的星光也非常暗淡,十几步开外连个朦胧的人影也别想瞧见。
蹑手蹑脚的小鬼子最终还是跨过了钱弢为他们划定的生死线。耳聪目明的钱弢一声轻叱:“打!”下面的十五支歪把子同时开火。
随着下面的枪一响,上面的小眼镜也是一声:“火!打!”随着几支燃着的松木枝轻轻地抛在小鬼子的阵中,小鬼子顿成上下夹击的肉馍馍,任人嗜吃任人嘶咬。偶有传出零星的反击枪声,也因天黑失去了准头。
一分钟不到,小鬼子或死或伤或诈死,躺成一片,也不再有枪声还击。小鬼子的枪声一停,上下的枪声也同时停止。钱弢又是一声轻叱:“上!”
特战队员一人一挺歪把子上前点射尸体,随着点杀的进行,几个诈死的小鬼子翻身想要还击,可还没等顺过枪来,被早有准备的队员几个短点射草草打发。剩下的事情很简单,小鬼子不论死活,全被一一点名。
做完这一切,地下的松枝也开始渐渐熄灭。钱弢击了两下手掌,上面依旧又扔下三根绳索。
钱弢打手势要队员们快上的时候,碰到了难题。枪支太多,一人后面绑一挺歪把子,身揣几个弹匣显然不符合特战队员的胃口。王铁牛和包大力更是捡来一堆的歪把子和弹匣。
钱弢解下斗篷摊在地上,把地上的弹匣往斗篷内装了不少:“把弹匣都给带上,枪就不要了,随便找个地扔了。”
“这么好的枪干嘛不要,难道又让小鬼子捡来打我们。”包大力不依不饶。
钱弢正要再做思想工作,郑大彪也带着几名特战队员顺绳子溜了下来:“对,这么好的枪怎么不要?”
“郑连长,你怎么也下来了。你不是说这里无遮无拦,容易吃亏吗?”
“有这么些的歪把子在这里,还怕有人来送死吗?”郑大彪抱起一挺,拍了拍:“不错,还沉甸甸的。”
“枪太多不一定管用,倒是这些个子弹,打一颗少一颗。”钱弢说,“你要看着歪把子喜欢,搬一些到你们连里去。你搬得动吗?”
“我倒是真想搬,可惜了。他们现在早就开拔啰。”
“行,要搬上就都搬上。要快点上去,省得等会招小鬼子的炮火。”钱弢连连催促道,“为几支鸟枪招小鬼子炮击不划算。快点,子弹全用斗篷包着背上。”
“没事,火早灭了,小鬼子就是想打也没了目标。”郑大彪边说边往身上揣弹匣。
钱弢把自己的斗篷收起背在背上,一手拎起一挺歪把子在前面开路。只见几个小跑,就消失在黑夜中。
几分钟之后,特战队员尽数回到了坑道之中。先下到山脚的队员纷纷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财物交给小眼镜,王铁牛交完财物之后,拿起两包烟装进口袋:“这是连长特许的。”小眼镜不着声算是默许。
看到这一切的郑大彪觉得不可思议:“你们还有这规定?捞的好处还上交?”
“不上交咋办?有好处都想捞,没好处的活谁干?”钱弢把挂在坑道里的马灯拧暗了一些,坐在一旁用雪擦着脸和耳朵的钱弢说,“这活还真不是人干的,耳朵都差点冻掉了。”
“这钱物都上交了,你该给他们发钱吧?”
“啊。”钱弢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想给他们发点饷的,可又不敢。毕竟全师都没有薪饷,传出去影响太大。”
“那你们是怎么办的?”
“借钱,手头紧可以借钱。可是有的憨娃不领情,有钱不知道借。”钱弢又低声地说,“还给这些特战队员发点奖金啥的,可这也不能囔囔。不给,又没有动力,纯靠民族气节激励还是有点单薄的。有钱不敢给人使,有时候想想还真是烦。”
“你们倒是好,有钱怕张扬。而我们却真是兜里、肚里、脸上一样的干净。”郑大彪看到钱弢一直在擦脸问,“你比他们怕冷还是怎么回事?回来还擦个没停了。”
“他们冷是冷,好歹还活动着,耳朵太冷还能用手捂一捂。哪像我时不时要把耳朵贴在雪地上。”
“贴雪地上干嘛,找冷吗?”
“就外面这黑灯瞎火的,十步之外都是一团黑,耳朵不贴在地上咋知道小鬼子来了?”
“还真有一套。以前干过不少坏事吧?”
“啥叫坏事?捞点钱的事不算坏事吧?”钱弢笑着说,“我从小鬼子那里捞点武器财物啥的,对我们国军来说是好事,对小鬼子来说是坏事。这好事、坏事还真的说不清。”
“你们的兜里干净,委员长也没有给我们单支款项。我们之所以有钱跟你们很大的不一样就是——你们看见小鬼子放几枪就想跑,而我们却是看见小鬼子就眼馋,眼光直瞅着他们手中的枪和腰包的票票。”钱弢说,“当然小鬼子也不太愿意把枪和票票让给咱们,咱就只好想办法解决了他们,然后自己动手顺一点呗。”
“真别说,你们今天晚上这一趟弄回来的机枪,比我全连的机检多出一倍还多。”
“这算啥。你们要是拿得动,下面的装备,装备一个日械营都富余。”钱弢把擦完脸和耳朵的雪拿到洞口倒了出去。
“还真是。”郑大彪说,“难道就这样让小鬼子给捡回去?”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这荒山野岭的。”钱弢重新坐在地下,“休息一会吧,天亮后还不知道小鬼子又要怎么折腾。”
一直呆在日军旅团长指挥所等待消息的清水和中村被对面阵地上突然传出的响成一片的歪把子枪声吓了一跳。两人快步来到观察台,只见望远镜里上下两排机枪不停地喷着火舌在对射。还没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两个火把抛在日军的队伍中,上下的机枪则是更高效地收割着日军的生命。前后不到一分钟,所有的日军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完了,一个精锐的中队完了。”中村在一旁无比的惋惜。
“一个中队完了倒也损失不大,大的是我们的心又一次遭到重创。”一旁的清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损失也大,自昨天算起死伤已经超过一个大队了,整编的联队减员超过三分之一了。”
“兵员没了,可以补充。我们的信心没有了,就再也无法回来了。而我们却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打击。”
中村觉得惋惜:“也许我们刚才应该呼叫炮火对他们进行打击,最少能打击他们下边的火力点。”
“没用的。”清水摇了摇头,“那些睡得正迷糊的炮兵没五分钟架不起炮来。你再看看他们,一分钟不到就解决战斗。你当他们会在那里等着我们去炮击吗?再说他们枪一停火一熄,你叫炮兵往哪砸?”
“也怪我们事先没有作好准备。”中村又觉得后悔。
“这种事谁能没有先知先明。如果我们知道会遇伏击,就不会派人去偷袭。”清水长叹一口气,“机枪响成一片,跟昨天的情况是何等的相似呀。”
“大佐阁下,你也觉得他们就是昨天的那一伙人?”
“嗯。”清水沉重地点了点头,“两边袭击,全用自动火器快速地解决战斗,战法完全一样。如果我没估计错,那个山洞里机枪恐怕比你的联队还要多。我们刚才又给他们送去不少,再加上白天遗留下的,我们明天要面对的肯定是一条条能连着喷火的火龙。”
“早知道我们就在下面设伏,狠狠地……”中村说到这里狠狠地握拳挥了一下。
“中村君,狠狠地什么?”清水冷冷地笑了笑,“他们就是下来偷拾武器,又能派多少人下来,不就几个虾兵蟹将,不值得费这个神。”
“那我们帝国的枪械也应该派人去执拾回来呀。”
“你要有兴趣,倒是可以派人。”清水淡淡地说,“最好还是明天想个招把他们赶跑了,光明正大地去收拾战场。”
“大佐阁下,我还有一事不明。”
“讲。”
“上半夜南边的山林枪炮声不断,要是我没估计错的话,肯定是中国军人在向南突围。怎么这伙人还呆在原地打我们的伏击?难道他们真的是山南游击队?”
“不管是国军还是游击队,反正我们要找的对手就是眼前的这支队伍,得给我盯死了。”清水严肃地说,“要我看他们既不是国军也不是什么游击队。”
“这是怎么说的?”
“说他是国军,他们肯定跟六十三师尿不到一块去,说他们是游击队,他们又披着国军的皮。”
“啥?”中村越听越糊涂。
“说他们跟六十三师尿不到一块有两证据。六十三师已经从南方突围而去,他们却留下来了,此其一。欺骗被之俘虏的帝国士兵说自己是山南游击队,此其二。”
“大佐的意思是他们通过糊弄帝国的士兵来欺骗自己的长官?”
“应该是这样的。他也不能肯定我们的谎报人员会把这样的信息透露给我们。可他还是在欺骗,那就是一个原因,他是在欺骗他们的长官。”
中村觉得很奇怪:“可是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长官呢?抓住俘虏这是好事,是个立功请赏的好事。怎么还会要隐瞒?”
“这事我也很费解。”清水长叹一口气,“国军和新四军的关系其实也不是那么密不可分,如果他们帮助新四军不是出于长官的命令的话,他们应该也有欺骗的动机的。只是一个军人,保家卫国是职责,建功立业是荣誉。他们却连这个也不顾。”
“这么说来他们确实是国军而不是什么游击队了?”
“准确地说来,他们有一个身份是国军。当他们身披国军军装、在国军的阵地上时他们就是国军。当他们脱下国军军装、在林中闲荡的时候他们就是游击队。”清水想了想说,“对,那时候他们既可以是帮助新四军的游击队,又可以是袭击C区的游击队。”
“大佐阁下的意思是,他们袭击C区的时候是以游击队,也就是一小部分人的私人身份去做的?”
“嗯,是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谍报人员成功地打入了六十三师高层,却始终得不到信息的原因。”大清说到这里不由得骂了一声,“该死,我居然到现在才想明白。”
“这个问题确实是很深奥,我到现在才算听明白了。”
“也不是问题有多深奥,只是中国军人的关系太过深奥。”清水不由得叹了一声,“看来真的向大野君学习,多多地学习中国当代的历史。一些小问题往往包括着大环境,不理想大环境有些小问题往往是不会明白的。”
清水和中村就这样在指挥所聊到天亮。当山下和花见天大亮来到指挥所时,清水和中村都是一脸的疲惫。
山下说:“瞧两位大佐的脸色昨天晚上准没得手。怎么样?也领教到厉害了吧?”
清水长叹一声:“确实是如将军所言,就是那支精锐小队。昨天晚上又往他刀口上送上了一个精锐中队。你们呢?我看你们也忙活了一个上半夜。”
“看着前面的这个小山包,我还以为碰到了什么厉害的部队。经过昨天晚上的交手才发现,他们还是一群脓包。”山下得意地说,“我们早就估计他会往西南方向逃窜,我们给他们布下了一个口袋阵。虽说没能把他们全部留下,却也狠狠地消灭了他们的有生力量,打了个大胜仗。”
“那就要恭喜将军阁下了,确是喜事一桩,我该为将军请功。”清水淡淡地说,“只是,下面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样把眼下的这枚钉子拔掉吧?”
山下来到观察窗口,拿起望远镜仔细打量:“有喜有忧。喜的是他们两侧的防线都不再有人协防,我们可以四面夹攻;忧的是他们昨天晚上捡拾了不少我们留在阵地上的重武器,到时我们将要面临更大的伤亡。”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又该怎么行动?”
山下说:“等我们的部队进了早膳,先派人去收拾两边的阵地,确保两翼安全。然后我们再合力从四面一齐往上攻,看他们能守住哪一面。当然,航空兵的支持也是要的。”
清水点了点头:“一切全赖将军安排。”一旁的中村却不安地问:“请问将军怎么合力?我的一个联队,从前天到现在已减员三分之一还多。恐怕是使不上力了。”
“花见君,你去安排士兵早些开饭,再联系一下陆军航空兵,看他们能派几架飞机助战。”山下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下完命令后,山下才转身严肃地对中村说:“中村中佐,我们都是帝国的军队,都有着为天皇陛下献身的使命。现在不光是你的联队有很大的减员。在对面的那个山坡,昨天我们也丢了一个大队,还丢掉了一个联队的轻火炮。我们的损失也是大大的。而且我们还调了两个大队去追击他们向南逃遁的六十三师。毕竟六十三师要比对面这个小山包的重要。我们旅团在这里的兵力也不过是区区的两个大队。中村君,不会想让我的两个大队分四面去围攻他们吧?”
清水听出了火药味,连忙出来解围:“两位都听我说。将军派二个大队就敢去追击六十三师,而我们在这里却还有四个大队。这说明我们现在的兵力是充足的。至于战斗减员,这好说。我让派遣军司令部优先给你们补充兵源。”
“优先补充兵源?”山下轻蔑地说,“现在国内已经在进行第二次募兵,上下年龄都在放宽。清水君,你当我稀罕那些从未抓过枪的老头和小孩吗?”
“不、不,将军阁下,你放心。我保证你们优先补充归队的伤员。”
“归队的伤员也有好多人是被吓破了胆的。”山下有点冷嘲热讽的意味。
“都是为国效力,为天皇尽忠。你们这样子像话吗?”清水气得拍了拍桌子。
“我们现在都只剩下两个大队,我建议我们各派两个中队,分四面围攻。不知清水君,要在下怎样尽忠?”山下说。
“你这里是只有两个大队,不过你还有去追击的两个大队。可是如果我把这两个大队给拼光了,我就成孤家寡人了。”中村还是有些不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