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倒未、未必。”陈大歪说,“是、是我觉、觉得的时、时日无多了。”
“大哥,不要紧。”瘦猴说,“今儿晚上我就领几个弟兄出去一趟,咱现在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索性放开了干,要不直奔单府得了。说不定一晚上就能保他们母子几个吃穿不愁。”
“放、放屁,我、我家刚、刚出了事,宪、宪兵队正、正查呢,晚、晚上正盯、盯得紧呢,别、别撞枪、枪口上了。”
“那咱啥也不干,等、等死?”瘦猴有些不太愿意。
“那、那倒也不、不是。”陈大歪示意瘦猴给他拿杯水,接过水喝了一口之后接着说,“先、先让小鬼、鬼子折腾几天,然、然后我、我们再整、整票大的。再、再说,只、只我这伤、伤不好,你、你们就都没、没事,也甭、甭给自己找、找不是。”
“那大哥的安排是?”
“等、等我伤好、好利索了,咱、咱们一起行、行动,先、先干一、一票咱自己的,给、给你老娘也赚、赚够棺材本,然、然后咱、咱再去巡、巡街送死。”
“诶,就听大哥的。”瘦猴一边点头一边接过陈大歪喝过的水杯,然后再小心地扶陈大歪躺下。
新五军在陈大歪家掏到宝贝的第三天上午,钱弢在酒店房间同时接待了两披来访者。前一脚登门的是身穿日军军服手拎着小皮箱的包大力和小眼镜,后一步上门的当然是着富商巨贾打扮的钱老贵和水生。
五人在房间内坐定之后,钱弢示意包大力把小皮箱打开,呈送到钱老贵跟前:“老钱,你开古玩店也不少年头了,帮我们掌掌眼呗。”
看到宝贝就爱不释手的钱老贵一边取出放大镜忙着品鉴一边在嘴里说:“今日不同往日,战火一开,古玩玉器价格就直线下降。兵荒马乱的,除了火器、药品、粮食这几样东西飞涨之外,其他的就都变得贱了,连宅子也一样。”
“这个我知道。”钱弢点了点头,“可总还分个精粗良劣,总还有个价位吧?”
钱老贵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把小皮箱的东西仔细地鉴定了个遍,然后又闭上双眼默估了一遍:“要是战前,这一箱东西至少值一千条黄鱼,不过现在就很难说了,难不能打三到五折都成问题。而且你还要找大地方出手,在雷州肯定不行。别说你这是赃物,在雷州的市面上根本就不敢拿出来卖。就算是能拿出来卖,雷州城也没人拿得起这个价钱。”
“这个当然。”钱弢说,“我们要是想出手,肯定得到上海、南京、北平三地才行。”
钱老贵幽幽地说:“这个陈大歪短短一年多,居然就积下了这么些财物。真是看不透呀。”
“你老钱的‘祖坟’他都敢带小鬼子去刨,还有什么他陈大歪不敢做的吗?”钱弢问,“恐怕这雷州城明里暗地的都让他给刮了个遍吧。”
“那是、那是。”一旁的水生也说,“陈大歪本就贪财,以前我们做兄弟的时候,他还管不住自己,经常毛手毛脚的。”
“诶,老钱,你那还有不少黄鱼吧?”钱弢随即一问,“要不就处理给你得了,指不定你以后会在南京、上海弄回你的古玩店呢。”
“我早就说过,我的就是你的,你要黄鱼尽管回来拿。”钱老贵诚恳地说,“可是你要一下拿出千儿八百的黄鱼,那是肯定没有。”
“你手头上有多少?”
钱老贵用询问的眼神瞄了一眼水生,水生把手袖在衣袖里给钱老贵比划了个手势。
“最多能拿二百,多了真没有。”钱老贵说,“总还得留下几条防身吃饭吧。”
“行。”钱弢点了点头,“要不先这样,这东西放你那,就让是活当了。如果到时候我们找到更大的买主,或者是有更好的出路,我们再把它当回来,还你黄鱼,再给你点添头。如果没有,这东西就归你了。”
“你说这话好像是生意。”钱老贵摇了摇头,“我的东西到了,还不大都成了你的,只要你到时候不嫌弃就行。”
“这有什么嫌弃?你就是啥也不给我留,我一样也不在乎。”
“不在乎就行。”钱老贵点了点头,“那我们该走啦?对了,便衣队的眼线刚才联系上了。”钱老贵说完,打手势示意水生接着说。
“那位兄弟说,上次大明领到陈大歪院里的那十个兄弟当时就被一阵乱枪全给打死了。”水生顿了顿,“陈大歪现在还没死,小鬼子给他用了刑,现在正住在小鬼子的医院。”
“你们的眼线这么长时间才联系上?”
“自从你那么一折腾,便衣队就都住进了宪兵队,他们偶尔出来活动一下都是集体行动。这次也是趁陈大歪住院,便衣队没人管束,才有空单独上街。还有就是我们以前联系的点是在店里,我们关了店以后,他也无处去找我们。所以就……”水生解释。
“看来小鬼子当中也有明白人。”钱弢点了点头,然后用手势比划了一下,“你们跟眼线现在是通的?”
“嗯,有新的联系方法。”水生也点头。
“陈大歪出院的时候,小鬼子肯定会让他们上街干活。你们还是让眼线离开陈大歪吧,最好是离开雷州城不要回来了。”
“离开雷州城?”水生不解,“好不容易安上个眼线,不使啦。”
“我想把陈大歪的便衣队都干掉,尤其是雷州籍的。你想如果他还留下来,小鬼子不人怀疑吗?”钱弢说,“再说他肯定也认识我,如果让他继续呆在小鬼子身边,万一露出了不好的表情或者是说秃噜了嘴,麻烦可就大了。”
“就照他说的,让他上山。”钱老贵作最后的决定,“便衣队都完了,就他剩着,还不成了光头皮上的虱子。”
“行,回去就办。”水生连连点头。
“还有一件事。”钱弢对钱老贵说,“小鬼子还没把你的铺子和宅子典出去吧?”
“没。”钱老贵摇了摇头,淡淡地说,“老钱在雷州城名声太臭,城里的老少爷们也还给脸,还没人受主。”
“那就好。”钱弢高兴地说,“我想花点钱从小鬼子手上把你的那几间铺子和你那间大宅子给赎回来。”
“给小鬼子钱?这好像不太好吧?”钱老贵听了不由得直摇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对小鬼子的让步和认输。”
“可是我们现在需要铺子,也需要那套大宅院。你没少在那套大宅院上花心思吧?要是我没估错,密道就修了好几条。”钱弢说,“我们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总不能老住饭店,还时时地接受人监督。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该低头就低头呗。如果找到机会,到小鬼子手上的钱,指不定还能再要回来。”
“行,你看着办吧。”钱老贵淡淡地说,“赎回来可有啥想法?”
“我以一个日本浪人的身份去赎,大宅子当然明面上是由我去住,以后还有可能会住进一些酒馆的伙计。”钱弢说,“你们当然也可以住在里面,只是不太方便经常出入。要是你的暗道出入比较方便的话,那倒也没问题。还有就是那四个铺子,我要一大一小的两间,由我自己来当掌柜的,开上一高一低两间酒肆饭铺。剩下的两间归还是归你来弄呗,你也可以做回老本行。只不过,名字和里面的装璜得弄点日式风格,好歹也得给我这个假洋鬼子留下点面子。”
钱老贵和水生听了互视了一眼,然后都点了点头。钱老贵表态:“既然你都想得这么好了,那就这么办吧。那个宅子,还是留给你们住吧。我和你水生叔都老了,经不起你们年轻人的热闹。”
“这个随你。我住进去之后,你以后上门也方便一些。”钱弢点了点头。
“啥时候去赎?”
“还早着呢。”钱弢说,“陈大歪一伙没除去,我还真没底气上小鬼子的宪兵队。扮相什么的倒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说话的嗓音,多少总是会留点破绽。”
“还算有自知之明。”钱老贵说,“准备咋弄陈大歪呢?”
“还没想好,我不出面,让他们去弄呗。”钱弢指了指一边坐着的包大力和小眼镜,“十几个小汉奸都搞不定,就甭在雷州城里混了。”
“也不一定就是十几个小汉奸,说不定后面还跟着小鬼子呢。”钱老贵提醒,“人家能看破你们的离间计,就有可能估摸出你们的盘算。说不定他们也正想拿陈大歪他们钓你们呢。”
“老钱,你说的有道理。”钱弢看了看包大力,“听明白了吧?等陈大歪出来之后甭急着出手,瞄清了再干。”
“行,没问题。”包大力站起来拍了拍胸脯,“保证办得干净,不误事。”
“黄鱼下午就可以派人来取,我们先走了。”钱老贵说完站起身,拄着文明棍要出门,水生连忙走在前面开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