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阳刚从雷州城的城墙根爬起来,钱老贵在水生的陪同下,坐着轮椅来到陈大歪的宅院里。院子里正在练晨功的陈大歪看到水生推着坐在轮椅上病殃殃的钱老贵赶快上前:“大、大哥,你、你这是怎么啦?”
钱老贵作打起精神状:“陈队长,大哥这一称,当不起了。”
“不、不,大、大哥,永、永远是大哥,只、只要大、大哥一声吩咐,做、做小弟的永、永远没有二话。”
“行,这我信。不过,陈队长现在身居要职,已经是政府的人了,再说我一个糟老头子大哥,外人听到不合适,不合适。”钱老贵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
“大、大哥,你、你这身体是怎么了?”
“陈队长,你真不能这么叫我,要不你就叫我老钱吧。”
“老、老钱?这、这合适吗?”陈大歪一脸的笑意。
“合适,非常合适。”说着钱老贵又是一通咳嗽,咳完掏出手绢擦了擦嘴,“陈队长不愧是政府人了,瞧这衣服捯饰的,光鲜毕挺,这小分头梳的,又亮又齐,真真的是一表人才,都可以当新郎倌了。还有这小院,可比以前宽敞阔绰了许多。”
“大、大哥赞、赞我呢。那、那是隔壁老、老王卖、卖给了我、我、我打通的。”
“好,好。以前跟着我还真是屈了你了。”
“没、没。要、要不我们屋里说话。”
“陈队长,不用客气,身子骨不舒服,我们还是院里说话。”钱老贵说完又是一通咳嗽。
“老、老钱,你、你这身体是怎么了?”
“不瞒陈队长。人老了腿脚就不灵光,本来早就要来拜会陈队长,可身子骨又一直不得劲。这不,昨天听说陈队长还带着太君到米铺找我,我这再不来就实在,”钱老贵又是一通咳,“实在是不应该。”说完,钱老贵一挥手,外面的两个小伙计抬上一大篮礼品。
“这、这怎么好、好意思。”
“陈队长不要客气,只是我听水生说太君想找我当什么会长,可有这事?”
“有、有这事。只、只是老钱你这、这身体?”
“没啥事,当会长也不是体力活不是?我能行,你看我这腿,虽然说早年在山上拉下了老寒腿,虽然最近发作的特别厉害,可是我在别人的搀扶下还是能站起来,有时候还能站一袋烟的功夫。”钱老贵边说边掌握时机不停地咳嗽。
“那、那你这、这咳嗽?”
“没、没事,有的郎中说是伤寒,有的郎中说风寒,还有的郎中说什么都不是。不过这事我清楚,这不可能是伤寒。还有的笨蛋郎中说我活不过中秋,这不是咒我吗?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一年半载怎么也没问题,早年练下的功夫底子还在呢。你看我这喉咙里的气,不还是有进有出。”钱老贵又是一通咳嗽,咳完找水生要药丸,“水生,把那药丸给我吃一颗,这气有点不顺。”说完又对陈大歪说,“没事,吃点药丸就没事了,能保一袋烟的功夫呢。”
事先没准备的水生自然是拿不出药丸,左右口袋一阵乱翻后:“大哥,药丸给拉家里啦。”
“水生,你不会是偷吃了吧,我告诉你这药丸可不能吃,既上瘾又伤身。”
“大哥,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能偷吃呢。”
钱老贵顿时精神萎糜:“陈队长,那我就先告辞了,要不一会又让你见丑了。”钱老贵说完抬手示意水生推车。
陈大歪上前扯了一下水生的衣袖,带过一边后低声地问:“老、老钱吃、吃的啥药?”
“这、这……”水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钱老贵在一边接话:“水生,陈队长是自己人,告诉他也无妨,再说我这身上的气味你们不是都闻到了。”
“大、大烟丸。”陈大歪闻了一下钱老贵身上的气味大吃一惊,“那、那可不、不能乱吃。”
“陈队长,没事。只是这东西越吃量越大,管用的时间也短了一些。没事,只要备足货,就没事。我们就走啦。”
“大、大哥,兄、兄弟还有个、个不情之请。”
“陈队长不必客气,有话就说。我还希望陈队长在太君面前多美言几句,让我早日当上那什么会长。以前我就一直想学宋江受招安,一直没能如意,没想到皇军到了,临到老了还能如愿。”
“大、大哥,还是先、先保重身体要紧,会、会长的事以、以后再说。现、现在的事是这样的。皇、皇军的老大,大、大野联队长,是、是个中国通,非、非常喜、喜欢中国的古董,大、大哥以前不、不是有间古、古玩铺,何、何不挑几件送、送过去,说、说、说不定能成个大事。”
“古玩店里的东西本来就有很多是人家寄卖的,皇军进城前就已经还给了人家,还有一些也是皇军进城前就已经贱卖了,早知道这些个破铜烂铁能成个事,我也就不贱卖了。”
“多、多少总会剩、剩下一、二件不是?”
“真没剩下。本来还有,可我后来一想,这劳什子既不能当饭,又不能作被,最后剩下点铺底,我就划拉划拉给李拐子换了些他运不走的米面盐布之类的,可我这换来的东西没等我拉到仓库,就让那倒霉的死鬼县长强行拉去作了团丁的经费,我这冤大了。所以要我说,嗨,不说了,再说就没好话了。走了,真走了。”钱老贵一脸的悔意,又挥手示意推车。
“大、大哥还有一些给埋、埋起来了不是?”
钱老贵在一通咳嗽后低声地对陈大歪说:“没有的事,可别乱说,这样会害死人的。那个会长的事,你就帮我张罗张罗。”
“一、一定,一定。”陈大歪一脸坏笑地送走钱老贵和水生。
钱老贵和水生七拐八弯地回到住处,水生赶紧给钱老贵找来衣物:“大哥,快换上吧,这大烟土的味忒浓了些。”
“你也闻出来味在衣服上,看来有些过了哦。”钱老贵又捧起了烟袋。
“不要紧,结巴佬听到你说有伤寒,隔得远着呢。”水生边帮钱老贵换衣服边问,“大哥,你说这结巴佬能不让大哥当会维持会长吗?”
“放心吧,结巴佬让当,日本人也不一定让干。你去忙活店里吧。”
“好的,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水生帮钱老贵换完衣服出门离去。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雷州城东门外钱家的祖坟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暴炸声,第二天一早有人看见有几个死伤的日军士兵和便衣队从东城门抬进了城,同时进城的陈大歪脸颊红肿异常。据几天后陈家婆娘出来说是让太君小队长给扇的。只是钱家祖坟暴炸一事后来从来没人提起,无论是钱老贵、日本宪兵、便衣队还是陈大歪,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后来有好事者在钱家坟地拾得一些破瓷片、破纸屑,说都是些古董陶瓷是古名画,不过很快又有人传出都是赝品,骗人的玩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