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城钱老贵那个破败的小院里的一个更不起眼的偏房里亮着一盏昏暗的马灯。一身黑衣的钱老贵正窝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上当然还捧着从不离手的烟窝、烟袋,烟雾缭绕使得本就昏暗不清的灯光下的钱老贵更是让人看不清:“水生,又有啥事?”
“东家,出大事啦。”水生站在灯光的另一头躬着身对钱老贵说。
“嗯,坐下说,我听着呢。”
水生束着手规矩地坐在钱老贵为他准备的椅子上:“雷州城里又来了一大批的鬼子,听说不比以前驻在这里的少。”
钱老贵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跟他的大烟嘴过不去:“来就来呗,又不费咱的粮。”沉思半晌,又问,“这是又要打仗啦?”
“谁知道,我看十有八九一时半会不会挪窝。”
“咋?还真在雷州城里住下啦?”
“没。在雷州城外往东五里的齐家庄扎下了,听出去的探子说小鬼子正大兴土木建永久性的营房哩。”
钱老贵思索良久,幽幽地说:“我当初之所以会选择雷州城安身立命,是因为雷州在当官的眼里就是个狗剩。离南京城不远不近,既无通衢大道,又不畅水路交通,四周高山环绕,山上却无财无宝,还落得个民风彪悍。这样的环境怎么就会让小鬼子给瞅上了呢,不能够、不能够呀。”钱老贵边叨叨边站起来踱步沉思。
“东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小鬼子血洗了武家沟,沟子里的人一个没留,房子也全部过火。”
“啥?武家沟?”
“是的,东家。而且他们还把住了通往武家沟的路,这样子我们通过武家沟往山上送粮油的路就给阻上了。”
“武家沟是最靠山里的村子了,再往里就全是大山了,也没了路,能在里面出入的除了土匪就是猎人。只是这小鬼子为啥要灭了武家沟,还要阻住往武家沟的路。这事费琢磨、费琢磨。”
“前天小顺子往山上送油盐米的时候差点让小鬼子给碰上了,还好小子机灵,人和货都还平安。昨天又派人去探了探路,小鬼子依然在路口把着,并且他们还在修路和修炮楼,看样子他们是想占住武家沟了。”
“有没有派人到武家沟里瞅瞅?”
“这个没有,要不明天派人过去瞅瞅?”
“算了吧,瞅也未必能瞅明白。可惜了,武家沟,多好的一个村子。”
“还有更重要的问题,我们本来三天前就应该送粮上山,现在山上粮草肯定很紧巴了,该咋办?
“山上现在有多少人?”
“男男女女的好几十人哩。”
“明天多派几个弟兄,肩背手提弄点吃的上去,再把山上的人员接下来一批,女人孩子找个靠山的小村子住下,男人就都进城来吧,再把那个布庄捯饬捯饬也开张吧,具体的做法跟日杂店差不多。再把多余出来的人安排出去,在各个路口支些小摊档,一来可以解了他们整日无事之苦,二来也可以给我们打探些消息。”
“可是上山没有路了哇。”
“水生,老了不是。土匪走的本就不是路,让弟兄们绕一绕,从山上爬过去。”
“那山上还要留些弟兄吗?”
“山是我们的根本,这世道谁也看不清,留几个看着吧。”钱老贵皱着眉头又坐回了太师椅上。
“这些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安排,还有一个事情,昨天一大早结巴佬带着一个鬼子头到米铺,说是想请大哥出山给鬼子当什么鸟维持会长。”
“亏得老三能想出这样的招,要我去给小鬼子当维持会长,那我的兄弟们怎么办?你明天安排好那些事,我们一起去拜一拜我们曾经的老三吧。”
“大哥,这事你可真的想好了,我昨天跟他说你随国军撤了。”
“这种事瞒不了他,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几个店铺还在,弟兄们的营生也还在,靠一个跑字脱得了身?你放心吧,老骨头了,他能把我怎么样?别忘了我们可是耍光棍的祖宗,只要是舍得下这几斤棒子骨,天皇老子都不怕,还怕什么日本人。”
“大哥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弟兄们都还指着你呢。”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办。没事,你就先去歇着。”
“行,大哥,你也早点歇着。”水生点点头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