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大器?难哪!”钱弢又是一声长叹,“不信史老爷看我的脚就知道了。”
史进财和管家忍不住都看了一下钱弢的脚:“钱兄弟,你的脚怎么啦?”
钱弢向两人亮了亮脚:“看见没有,穿的都是小鞋。长官们尽给些小鞋呀,而且不仅一双。”
史进财和管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明白,钱兄弟是在给老朽逗乐子呢。时局艰难,钱兄弟还不忘逗乐,可见钱兄弟胸襟之宽广。”
“史老爷、史管家见笑了,钱某只是对自己处境略作表述,并非有心说笑。”钱弢陪着苦笑了几声。
“怎么,钱兄弟不如意?”史进财关切地问。
“孙武和田穰苴能成事并不全是因为他们有才能,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遇到了阖闾和齐景公。难得的是阖闾和齐景公都有容人之量。正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当然,钱某也不是千里马,倒是让两位长辈见笑了。”钱弢说毕也是哈哈大笑。
钱弢笑毕又说:“小鬼子进犯,战火到处乱飞,国家已入危难,钱某一介军人,这个时候怎么还能奢望如意?只是我手下的那些歪瓜裂枣,袋中无饷腹中少粮。实话告诉两位长辈吧,我这次是找你们化缘来了。”
“化缘?”史进财和管家面面相觑,史管家更是不服气:“化缘还整上这么一出?”
“叫化要饭得唱莲花落,和尚化缘也要识念阿弥陀佛,军人化缘也得整些阵势不是,怎么这阵势不够意思?要不我寻思再换一出?”
“哦,不、不、不。”史进财和管家齐声说不,史进财接着说:“钱兄弟这一出是整得是相当到位,相当到位!我们两个老江湖都已经完全震住了。只是,你的那个本子?”
“本子?你说的那个道具吧。叫化要饭也要带根打狗棒,和尚化缘也要纳个佛缘袋,我作为一个军人到史大老爷家化缘自然也要先准备个道具不是?”
“只是你这个名字?怎么会和我拿的纸条上的一样呢?”管家还是没听明白。
钱弢听了不由的一哂:“戏法人人变,各有巧妙不同。史管家给我看纸条的时候我装作不辨真伪,叫小眼镜来看。小眼镜嫌厅里光线不够,要到阳光下瞧瞧。管家你自然放心不下小眼镜,担心纸条被毁或是掉包,跟出去看。当然我就可以在准备好的小本子上填上一个名字不是。后来,小眼镜把纸条还给我,我转身把纸条又交还给你,小眼镜又顺手把我插在腰后的小本子抽出放在自己的包里,这时候你正小心地看纸条的真伪,认真地收妥。这事不就成了吗?”
“钱兄弟这么爽快就揭了秘,你不怕我们不认账吗?”史管家冷冷地问。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史家宅高院深,我姓钱的就惦记上了。俗话还说的好,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一出不好使咱就再寻一出呗。钱某人做事一般都是先礼后兵、先软后硬、后甜后苦。团长的堂弟和外甥都能在团长的枪口下超渡西天,多超渡一个、两个师长的亲戚,我也不是很介意的。”钱弢也收起笑脸,用同样阴冷的语气回敬管家。
“钱兄弟,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史进财赶紧圆场,“钱兄弟率领手下弟兄上阵杀敌,腹中却还不饱,确实是说不过去。史某人要是没粮,那也没办法,现在府上倒是还有一些余粮,肯定是要相帮,肯定要相帮的。只是,只是……”
“还是史老爷明白事理,有话请说。”
“只是这细水怕长流,小数怕长计。我是怕时间久了,我们也承受不起。”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这个我懂。这么说吧,黄白之物分文不要,白米细面的每日五十斤,肉食——不管是猪牛羊鱼鸡鸭鹅兔五十斤,管我们三、五个月就可以了。”钱弢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小小的要求,对偌大的史府来说不是太难吧?”
“行!那就这样,五个月就五个月。”史进财松了一口气,“只是钱兄弟说话可算数,五个月后不会又演另一出吧。”
“史老爷放心,说话算数这样浅显的道理钱某人懂。”钱弢说着叹了口气,“也许我们还吃不了五个月。”
“何出此言?”
“史老爷既然与陈师长相熟,就应该知道。我们师这样的部队,不管是在委员长的眼里还是在战区司令长官或是集团军长官的眼里都是炮灰部队,炮灰部队,纯的。一个炮灰部队的最终归属就是成为炮灰。所以,无论是委员长、战区司令部或是集团军司令部,都不会让我们长久地休整。更何况小鬼子已经拿下雷州城都小半年了,这里距离雷州城不过区区十几里地,要不是因为交通不便,在小鬼子眼里没有多少价值,小鬼子一个急冲锋,就把我们赶跑了。我们不管是死了或是跑了,都不会再来烦二位了不是?活人才能吃饭,死人顶多是受些香火。如果真到那个时间,还望史老爷多化些钱纸。”
“这么惨?钱兄弟说的有些悲观了吧?”
“悲观?战死沙场是军人的本份,说不上是悲观。不是有句什么诗来着——‘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如果有一天兄弟先走了,还望两位长者看在今日相交一场的份上,多烧两串纸钱。”钱弢说着掏出烟杆烟袋,“史老爷,抽上一口,你不介意吧?我已经忍了好久,实是忍不住了,见谅见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