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李子棋摇摇头,“一星期时间可不长,说过就过了。我们到现在还两眼一摸黑呢。”
“要是一星期过去还两眼一摸黑,那就算是给你一个月也还是两眼一摸黑。”钱弢说,“这就说明我们不是这块料,弄不了这一单。”
“大哥,我们这次帮林长官弄这一单,可真是赌大了。还把雷州城的酒馆都给整丢了,咱可真亏大了。”李子棋说,“到时候还不知道林长官能不能给我们均点货呢?”
“你当我帮林长官就全是为了咱自己呀。”钱弢白了李子棋一眼,“咱怎么说也是中国人吧,就算是土匪那也是中国的土匪,跟小鬼子过不去的土匪。可是你看林长官的那批货,那是啥?那是国军兄弟的救命药。别说我们也曾经是国军的一分子,就算什么也不是,就凭咱是中国人也该出把力。如果说搭上我们几十个弟兄真能救活几万国军伤兵的性命,在我看来那也是值。”
李子棋浅笑一声:“大哥,你这话可不土匪,你还向着国军呢,是不是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归队?”
“归个屁。”钱弢不屑地说,“我这是快刀片豆腐——两面光,**和政府谁都不得罪。”
“那要是将来小鬼子被赶跑了呢?”李子棋问道,“大哥,到那时候咱又该怎么办?恐怕只能两选一了吧?”
“我也不知道。”钱弢叹了一声,“现在的小鬼子也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威风,被赶走那是尽早的事。至于我们,恐怕就只能是解散队伍了,愿干啥干啥吧。”
“解散?”李子棋很吃惊,“大哥,大家伙好不容易地聚到一起,你就真让我们散了?”
“我们聚在一起都是为了打小鬼子,小鬼子要不在了,我们在一起还有个什么劲?”钱弢白了李子棋一眼,“欺负老百姓?咱能干这个吗?”
“那大哥以后打算干点啥?”李子棋问,“还扛枪吃粮吗?扛枪吃粮可不又得选国军还是共军了吗?到时候就是继续做土匪,恐怕也得选择一方得罪另一方吧。”
“我不想再扛枪吃粮了,杀得人已经够多了。”钱弢无奈地说,“要是老和尚知道我的杀了多少人,非得气死不可。我想到时候还是看看能不能像老钱一样,开上几间小铺头养家糊口吧。”
“大哥,那以后还能跟着你吗?你以后开店,我就在店里给你当伙计。”李子棋笑着说,“只要跟着大哥,我就心里踏实。”
“行,只要你愿意,我就交间铺子给你打理,让你当掌柜的,保证不让你吃亏。”钱弢笑着说,“那时候给你找上一个宅子,说上一门媳妇,咱哥们也居家过日子。”
“那行,那咱就这么说定了。”
“嗯,只要咱能活到那一天。”
“大哥,还有一件事。”李子棋问个没完,“要是林长官不给咱分货,咱咋办?真跟她翻脸吗?”
“翻个屁,人好歹也曾是咱长官。再说,就她做的那些事,也不是为了她自个,那都些大佬爷们该干的事,让咱给遇上了能不帮一把?”钱弢叹了一声,“她要是真给咱匀上一些,那可真是好。不说咱欠着人家的债,就是新四军的医院也比国军的医院还缺医少药。可她要是不给,肯定也是有人家的难处,咱也得理解人家。”
“大哥,我看你一点都不像土匪,像个菩萨,有大慈大悲之心。”
“少拍马屁。”钱弢自嘲地说,“最多只能说明我这个土匪以前曾经是个和尚,确实也就是这样。”
“大哥,我看林长官似乎对你很有意思,要不你们……”李子棋说到这里一脸坏笑地看着钱弢。
“少扯这些没用的王八犊子。”钱弢用生气的语气轻叱道,“人家出身书香门第,老爷子是北平城有名的教授。咱是谁?咱虽说也上过几年的军校,可在人家老爷子面前,那就是跟文盲同一级别。咱就是一名符其实的土匪。现在是打仗,把我们给扯了在一起。要是不打仗,压根就不会有交集。现在咱仗着有些小聪明帮了人几把,小姑娘一时糊涂,喜欢上了你,你还真能得杆就往上爬?这仗总有打完的时候,那时候人回北平城老爷子身边。你让我咋办?上北平城他们大学门口支早餐摊儿去?”
“有这样的媳妇就是支早餐摊儿也值。”李子棋小声地嘀咕。
“呸!”钱弢狠狠地啐了一口,“我丢不起那人。好了,这话咱以后不说了,咱哥俩都适合找那些乡下的大丫头。人是粗一点,可是会烧饭洗衣凑孩子。”
“嗯。”李子棋看着自己的鱼杆点点头。
“不要打扰我了。”钱弢吩咐,“我还要想问题,眼前的死结还没解开呢。”
钱弢就这样一直呆呆地对着江水发愁,有时钓鱼杆上鱼都得李子棋在一边提醒、收拾。
太阳偏西,江上、江边的渔夫都忙着收拾渔具回家,李子棋看了看自己桶里的鱼问钱弢:“大哥,咱的收获也不少,还钓吗?”
钱弢也注意到太阳西下渔人歇业的情况:“回吧,大家都回,我们也就得回,要不又该引人注意了。”
“嗯,好的。”李子棋答应完也忙着收拾家什伙,“大哥,可有想出什么头绪?”
“还是没有。”钱弢叹了一声,“咱兄弟人少,硬来是肯定不行的。”
钱弢说到这里突然看到江上飘过一段木头:“飞刀,你看江上,那是什么?小鬼子检查那吗?”
“嗨,就一破木头。”李子棋一看大失所望,“小鬼子又不是吃饱饭没事干,怎么会检查那呢。江上偶尔飘过一段木头、一棵树啥的,很正常。”
“那就有了。”钱弢一拍大腿说,“老谭说除非是潜艇,那咱就给他弄一个潜艇。”
“啥就有了?”李子棋摇摇头,“就咱还能弄潜艇?”
“什么都别说了,回去找木匠商量去。”钱弢高兴地收起渔杆,急急地要往家去。
回到家天已擦黑,钱弢把手中的渔具往墙角一扔,就找来纸和笔坐在桌子上画起了图纸。
林颖之和武木才却都围着李子棋拎回来的桶看他们钓到的鱼。林颖之看了看,伸出一根食指翻了翻桶里的鱼:“哟,还不少,大半桶呢。你们明天还去吗?要不也捎上我吧,我不出声就是了。”
林颖之的话没有招来回应,很是生气,便一屁股坐到正画着草图的钱弢身边:“钱,行了,我还是叫你赵吧。你们明天还去吗?我也去嘛。”
“别吵,没看见正忙着呢。”钱弢不耐烦地说,“弄饭去,多煮几条鱼。晚上吃个够。”
“弄鱼?”林颖之皱起了眉头,“我可不会,腥都腥死了,那得怎么弄呀。你画的什么呀?这不就是一根木棒吗?”
“不是给你找了老师了吗?”钱弢又要赶林颖之进厨房,“我可告诉你,我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要是再在这里磨叽,误了事我可就真不管了。”
“啥?就你钓鱼、画木棒的还叫干事?”
“那啥叫干事?只有拿刀拿枪跟小鬼子干,那才叫干事?”钱弢白了林颖之一眼,“就你接下的那事,拿刀拿枪能解决问题吗?”
“要是枪足够多没准也行。”林颖之不甘认输。
“要多少?想光复大上海吗?”钱弢说,“要是有足够的枪弹,连整个上海都可以光复,更何况是要在一个小小的码头运送一批小小的货,问题是咱没有。行了,别斗嘴了,真干活呢。下厨去!再说我让你下厨,也是在帮你。”
“你这也是帮我?这明明就是在害我,想弄得我一手鱼腥。”
“我怕你以后找的婆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到时候你不就得干这些女人活,我这是在给你补课呢,还给你找了个老师,又不让你掏学费。”
钱弢口上边说手上也不拉下,一会就画出了自己想要的草图,然后就喊开了:“木匠、木匠,你来看看,这东西你能捣鼓出来吗?”
武木才正系上围裙在厨房劏鱼,连手也没洗就出来了:“啥事,大哥,我这正在收拾鱼呢。要不急,咱晚饭后再说呗。”
钱弢看了看武木才一手的鱼血和鱼鳞,也只得点点头:“行,那就晚饭后吧。还有一事,这事你必须带着徒弟一齐干,你不收徒弟,还想一直就干这个呀。”
“大哥,你饶了我吧。”武木才哭丧着脸说,“这活是林长官这样的人能干的吗?又脏又累的。收徒弟也得看人下菜吧,像林长官这样的徒弟,我还真教不了。”
“行、行,乐意弄就弄吧。”钱弢终于让步,“反正也在一起不了多少天了。”
晚饭后,武木才看了钱弢的草图第一句话就是:“棺材?独木棺材?”
“去你的,啥眼神?”钱弢厌恶似地拍了一下武木才的头,“是独木舟行不行?不,也不是,是独木潜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