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弢边说边晃了一下手中的拐杖：“不过不要紧，要不了多少天又能跑能癫了。”

　　“不、不对，小、小鬼子下、下去找、找过你，没、没见着你。还、还扔下不、不少手雷，咋、咋炸不、不死你。”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了。”钱弢笑了笑说，“你可以埋怨老天不公，但事实却不容更改。”

　　“这、这，难、难不成真、真有鬼神？”

　　钱弢摇了摇头：“我在医院时，听说我还在山坡上跟小鬼子干仗呢，崖下的游击队就已经在等着我们了。等我们一落下去他们就把我们给弄走了。那时候说不定小鬼子还在山顶上畏首畏尾呢。其实小鬼子比你们强不了多少，你们上次在杏花楼出来不也是畏首畏尾吗？小鬼子一样一样的。也许等小鬼子折腾了一阵往下扔炸弹时，我们都已经跑出好几里路了。至于你嘛，想留下你来唠几句嗑，省得你到阎王爷面前埋怨钱某。”

　　“索、索命钱，我、我并不真服、服你，并、并不是你、你的本、本事有多、多大，每、每次都、都有人救、救你。”陈大歪活动了一下被反绑着的双手，“杏、杏花楼有个老、老头替你，后、后来还有小、小顺子替挡、挡子弹，这、这次又有、有人在往阎、阎王的路、路上截你。要、要没这、这些，你、你早、早死了。”

　　钱弢给包大力使了个眼色，包大力上前把绑着的绳子剔开：“三叔，这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懂不懂？你还真当我是天神了，还刀枪不入呢。”

　　“我、我呸，啥、啥道？我、我抢点财、财物就失、失道，你、你上我家、家全、全劫了去，就有、有道啦？”

　　“行呀，三叔。门清呀。”

　　“见、见你杵、杵在这，我、我还不明，那、那不是傻、子啦。”陈大歪活动了一下手腕，“当、当初我、我做掉小、小鬼子就、就老钱的套、套，能抖、抖落给小、小鬼子的也、也就老钱，现、现在你又捉、捉住了我，还、还不就、就你父子联、联手给、给弄的。”

　　“三叔，你错了。”钱弢拉了一张椅子在陈大歪对面坐下，“这事老钱还真没掺合，他对你还是有点不舍得下手。是我把水生叔拉到你们家，你知道水生叔最擅长翻腾黄白之物。我看你们家的桌椅有古怪，想要打开看看，水生叔才说起你干倒小鬼子的事。没想到我三叔也是个打小鬼子的能手，要不是当初走歪了路，现在咱叔侄联手，说不定更能令小鬼子胆颤。”

　　“少、少来。”陈大歪白了钱弢一眼。

　　“小芸的事你能给我几句交代吗？”

　　“人、人都死、死了，扯、扯这有啥、啥用。”

　　“按说小鬼子不认识小芸，难道不是你们便衣队使得坏？”

　　“只、只要你、你把我、我们都捉、捉住了，就、就报、报仇了，别、别的啥、啥也别说了。”

　　钱弢点了点头：“明白，使坏的人就在这些人里面。只是便衣队好几十人呢，你咋就领着十来个人就出来了？”

　　“我、我能支、支得动的，也就、就这些，别、别的我、我管不了。”

　　“明白，还有个副队长也领着一批人，对吗？”

　　陈大歪没回答，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副队长领的那些人都哪儿的呀？”

　　“不、不知道，都外、外来户，有、有流落的难、难民，也有、有打散的丘、丘八。”

　　“嗯。”钱弢点了点头，“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陈大歪把脸往边上一扭，“折、折在你、你手上，我、我服。”

　　“真没有。”钱弢淡淡地说，“对三婶和那两个孩子也没有吗？”

　　“没，该、该说的早、早说了，说、说废话又不、不顶钱、钱使。”

　　“听说你前几天还在单家拿了七百现大洋回家，可有这事？”

　　“别、别，这钱、钱你可不、不能再打、打主意，那、那是她、她娘仨的活、活命钱。”陈大歪一听钱弢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你放心，孤儿寡母的活命钱，我是向来都不会碰的。”钱弢说，“看来你对她娘仨还是挺有感情的。三婶这个人也挺好，可惜了，跟了你呀。后事都交待好啦？”

　　“好、好啦，也别、别娇情、情了，要、要是觉、觉得她、她好，就、就不该全、全刨了拿、拿去。只、只求你、你以后别、别再为、为难她们就、就行了。”

　　“欺负孤儿寡母的事情索命钱从来都不做，能帮扶的地方我一定帮扶。只可惜她们一定不会来找我，就是想找也不一定找得到。至于说那些钱，我就是不拿，只要你不在了，你以为三婶还能守得住吗？以前被你欺负的那些人就不会去找她。”钱弢淡淡地说。

　　陈大歪叹了一口气：“看、看来还、还真把麻、麻烦弄、弄家了。”

　　“我能问一句吗？你是怎么安排她们的吗？不会是让她们回家了吧？”

　　陈大歪点了点头：“就、就回、回家了。”

　　“真不是个好主意。”

　　“那、那该咋、咋整？”

　　“你在雷州城没少得罪人吧？”钱弢冷冷地问，“坦率地讲，要不是有小鬼子罩住你，你还不一定能玩到今天。就她们孤儿寡母的，难保就不会有人记仇。”

　　“那、那可咋整？你、你想个辙、辙呗。”

　　“要依我说，就让她们母子远走高飞，找一个依山靠水之地典几亩薄地种地糊口。”

　　“种、种地？她、她可从来都、都没干过这。”

　　“这回就怕是没干过也得学着干了。”钱弢淡淡地说，“如果能找到一个老汉帮着拉扯孩子那是最好。”

　　“啥？找、找老汉？”

　　“咋的？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人一死真是一了百了，婆娘也该是人死又随人去了。”

　　“行，就、就依你。”陈大歪叹了一口气，“娘、娘三能活、活下来就、就不容易。可、可惜了我、我那宅子。”

　　“这时候还记挂着你的宅子，真有你的。”钱弢说，“我记得当初我去南京的时候，你的宅子可没那么敞亮，后来仗小鬼子的势扒拉来的吧？”

　　“多、多少有、有点吧。”

　　“你就没有想过把它处理给别人。”

　　“原、原先没、没想，现、现在想、想来、来得及吗？”陈大歪边说边摇了摇头。

　　“咋来不及？要不处理给我，我帮你代处理呗。”钱弢说，“就怕三婶她不能信。”

　　“那、那倒不、不怕，你、你就说吐、吐噜嘴说、说的，她、她就能信。”陈大歪说，“我整、整那宅子花、花了上、上千大洋，要、要不五、五百大洋让、让你了。”

　　“这事我不占你便宜。”钱弢严肃地说，“虽说现在宅子老贱了，我还给你一千大洋吧，亏就亏我的吧。就怕大洋多了，三婶带在路上也不方便，我还是折成黄鱼交给她吧。”

　　“行，没、没想到你还、还挺仗义。”

　　“三叔，你说我们要是早坐在一起这么痛快地唠一唠，是不是就不会让小鬼子钻我们的空子呢？”

　　“现、现还在扯、扯那干啥。”陈大歪摇了摇头，“行，都唠、唠完了，动、动手呗。”

　　“你就不问一下你那些兄弟？”

　　“问他、他们干、干啥，尽、尽是囔、囔糠的货，没、没一个省、省心。”

　　“他们就在你身后，只不过都还睡着呢，想瞅瞅不？”

　　“不、不瞅了。”陈大歪摇了摇头，“那几、几个小、小鬼子也给你、你弄来啦？”

　　“小鬼子已经上路了，我打发他们在你前面开路了。”

　　“就你、你这拐子，就把、把我们二、二十来人都、都收拾了？不、不担心宪、宪兵队找、找上来？”

　　“这不是我的功劳，是我这个兄弟的主意。我没出一分力，也没出计谋。”钱弢指了指边上的包大力，“至于宪兵队嘛，就不用担心了。整得都不带响，他们这时候说不定还以为你们还在那里喝茶呢。”

　　“行，成、成祖师、师爷了。”陈大歪说，“比老、老钱出息。动、动手吧，爽、爽快点。就、就你以、以前那杀、杀人不见、见血吧，叔、叔也落个全、全尸。”

　　钱弢听了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向屋外走去，出门之前给了包大力一个手势。

　　片刻，包大力和小眼镜从屋里出来，对钱弢点了点头。钱弢对小眼镜说：“我们刚才聊的都听到了？”

　　“连长的意思是由我去办？”

　　“嗯，问她要到房契地契，然后把大洋折成黄货给她。再安排一台洋车送她去老榔头那里，跟老榔头也交待一声，送远了点吧，能找个老实人嫁了最好。”

　　“行，明天一早就办。”小眼镜点了点头。

　　“连长，这些个尸体该咋办？”包大力挠了挠头，“这天热的，过了今晚就该臭了。”

　　钱弢说：“老规矩，趁天黑用洋车拉到僻静处撂河里喂鱼吧。”

　　“连长真帮她们母子仨？不担心那两小的以后找你算账？”包大力走了几步又回来提醒。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有本事就来呗。大不了我也求他们给我个爽快。”钱弢边说边坐上洋车，对拉车的兄弟说了一声，“回饭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