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晌,钱弢正要从办公室往外溜达,卫兵带着林颖之和两个宪兵走了进来。
钱弢见状只好重新坐下,笑着说:“来的还蛮快,有事吗?”
“有件事情需要你跟我们到团部去核实一下。”林颖之黑着脸。
“去团部?没兴趣,也不敢。”
“什么意思?”
“一来我很忙,没空。二来,团部那地方很危险,本人人品不好,去不得。”钱弢懒懒地说,“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也一样。”
“如果我要把你带走呢?”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这样,这样不好。”钱弢又掏出自己的大烟斗点上,“我尊重你,不过也希望得到你的尊重,不要让我翻脸。”
“翻脸又怎么样?”
“翻脸很可怕,后果很严重。”
“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请你协助调查,怎么啦?你害怕?”
“废话,当然害怕。阴冷黑暗的房间,板着脸的宪兵,糟糕的饮食。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哪一次递上来的水或是饭里面是掺着毒药的,真可谓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别瞎说,我们的号间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事。”
“我人品不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王大牛在团部办公室诞生不到两个时辰,小鬼子在雷州城里满世界地找,有理由吗,有先例吗?”
“行,那就在这里问。”林颖之走到钱弢对面的桌子前坐下,“你说什么?小鬼子在找王大牛?”
“那是当然,就差把布告贴到我脸上了。”
“还有这样的事?”
“岂止是有这样的事,肯定还有奸细也跟我进了城。小鬼子居然用东洋刀指着我喊‘王大牛,死啦啦的’。”
“真的?”
“假不了。”钱弢自顾自地抽着旱烟,“难道我像是在讲故事?”
“可我得到的情报是小鬼子挨了你的打还给你敬礼。”
“就为这事你就抓我?”
“这事不需要解释吗?”
“这事为什么需要解释。哦,小鬼子打我,我给人敬礼就正常,我打小鬼子,小鬼子给我敬礼,这就不正常。什么逻辑?我听人说南京沦陷的时候,有一部分小鬼子还到中山陵去鞠躬祭拜,难道你们要孙总理解释解释?”
“行了,你就扯吧。跟孙总理比,你也太能给自己拔高了吧?”
“跟孙总理比我是拔高了自己,可是事是一个事,理也是一个理。要说有哪不对,最多就是我多掴了人两嘴巴。那也是因为人家孙总理不在了,没办法掌掴小鬼子了。要是孙总理还有气在,看到小鬼子糟蹋我们肯定也会掴的。”钱弢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照你刚才的语气,小鬼子给我敬礼不对,我给小鬼子敬礼就对了。要不下次进城的时候我碰到小鬼子还他两个礼就是了。”
林颖之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说书呢。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会日语,你的档案里可没有留日的经历,不会做了汉奸,鬼子教的吧?”
“做汉奸都要懂日语吗?这条件还蛮高的。小鬼子是不是有这样的规定我还真是不知道呢。林少校提醒的是,以后有机会我也去查一查验一验。”
林颖之身后的两个宪后忍俊不住,笑了出来,林颖之眉头一皱:“正经一点,问你话呢?”
“这根本就不算是问题。全面抗战前我就出了国,现在距离我刚回国也没几天,就是我想学,鬼子也想教也不一定能行。”钱弢吸了口烟,悠闲地吐了个烟圈,“瞧,这烟卷还不错吧。我说这房间里的空气是不是有点闷。”
“你能不能不顾左右而言他,好好配合一下行吗?”
“我这不是很配合吗?要我说是你做这一行就是嫩了点,这本来就不应该是个问题。这么跟你说吧,我的日语是跟一个叫汉斯的人一起学的,如果你想知道汉斯是谁,就问你们的戴老板。不过我建议你不要问,问了也是找骂。”
“你就不能告诉我汉斯是谁吗?”
“不能,我只能说是一高层,一个会把我拔的很高很高的高层。其他的我不能说也不敢说。要想知道自己问戴老板。”
“你认识我们戴老板?”
“你看,你又问这嫩嫩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你问你的审查对象十有八九人家都会告诉你认识,而且是非常认识。我建议你自己问一问戴老板。”
林颖之一时口拙,不由的陷入了思考。
钱弢接着说:“顺便提醒一下,向你汇报情况的肯定就是出卖我的奸细,有空好好查查。”
“是团长说接雷州城内线报告的,怎么团长不会是陷害你的奸细吧。”
“一切皆有可能。”
“团长可一天都没有离开团部,怎么陷害你?”
“拜托,你也是搞情报工作的。有心陷害他不会让手下去办这种事吗?我在团部转过几圈,认识我的人多了去。”钱弢说,“连里今天杀了头猪,要不坐下吃点肉,喝些儿酒?”
“怎么会有猪?团里可没有发过猪?”
“用钱买的行吗?管家大人?”
“钱从哪来?”
“不是发了奖金吗?再说小鬼子也贡献了一点。”
“不会是小日本给你的薪俸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我也想要可小日本不给。”钱弢顿了顿说,“从小日本口袋中掏的,可以吗?”
“小日本让掏?”
“真逗,不过真不知道,没问过,也不想问。”
“那你是小偷扒手?”
“那也不是,只是小鬼子没气了,没法再问。”
“这么说来你又杀了两个小鬼子?怎么不上报?”
“杀两个小鬼子就上报,怎么报,拿什么报,讨赏钱吗?”钱弢摇了摇头,“你们不拿我就行了,我犯得着吗?”
“酒就不喝了,有肉就帮我拿一块吧。”林颖之也放下了脸。
“我知道,酒缝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理解理解。”钱弢笑了笑,“两位站着的兄弟呢,是不是来口酒?”
“谢谢钱上尉,我们在执行任务,不能喝酒。”两位宪兵嘴上说着,嘴结忙着却上下吞咽口水。
“小样,抓我就是执行任务,不喝拉倒。”钱弢走到门口对卫兵说,“去炊事班拿块肉,别拿大了,够两人吃就行了,拿大了我处理你,我们的林少校要和某人单独对饮。再给两位兄弟一人拿碗肉汤,非常时期要吃上肉也挺不容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颖之说,“希望你不要有什么事,有事我还找你。”
“拜托,请不要再找我,我好怕。”钱弢凑过去小声地对林颖之说,“你最好不要有关我的想法,因为我宁愿被人一枪干掉,也不想关在黑屋子里。因为我人品不好,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多了去。”
“还有一个问题。”站起来要离开的林颖之问,“你说我回去要怎么向上面交待。”
“这是你的事。”钱弢冷冷地说,“怎么向上面交待也确实需要一些艺术,不过你可以根据一些道听途说要调查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难道就不能用查无此事之类的官话套话搪塞吗?”
“查无此事?”林颖之会心地笑了笑,“好,好,也确实是查无此事。”
两个宪兵感激地给钱弢敬了个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