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说：“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也能捎上我们一程吧？腿当然是好使，能不使还是不使呗。”
“捎上一程是没问题的。”钱弢边说边起身收拾东西，“孔掌柜的，麻烦十分钟以后给酒馆挂个电话，在电话里就说要我去南京总部开会，行吗？”
“行，日本腔调的汉语，我明白。”孔德鑫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暗道，“那我还从这里出去。”
“那是当然，要不外面的人还以为你是天外飞仙。”钱弢胡乱收拾了一下之后对梅林说，“你也先走，马上就出城。”
“你这样收拾几下就弄好啦？”梅林往外走还忍不住回过头来问。
“没，等会不是还得回来一趟吗？去南京开几天会，要不回来收拾一趟也不合情理吧。”钱弢悠怨地说，“还得准备几天的干粮，幸好还有些存货。”
包大力驾车送钱弢出城，在约定的地点接上了梅林。包大力一见钻进了汽车后座的是梅林，很是惊奇：“猎人，怎么是你？这么长时间你都到哪混去啦？兄弟们可想你了。”
钱弢代为回答：“她有新任务，暂时不跟我们在一起。”
“新任务？几时回来？上次不是和连长一起在医院养伤吗？不会是留在医院里当医生了吧？”
“少说话，看着前面的路。”钱弢冷冷地说，“留在那里当医生不好吗？我们不正好需要一名医生？”
“那是、那是。”包大力连连点头，“幸好最近的行动都比较干净，要不然找医生还真是个问题。”
“你们现在还行动吗？”梅林忍不住发问。
“当然，每个月支出去的奖金就达上百大洋呢。”钱弢冷冷地回答。
“那兄弟们都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包大力淡淡地笑了笑，“我们这些老油条还好一点，上个月又有两个新人挂了。”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小心吗？武木匠不是说你们有情报支持，行动的成功率百分之一百吗？”
“行动的成功率倒是接近百分之一百，可是有的兄弟下手不干净，不能一击致命，或者是得手了一二次骄傲自满，拿自己当天神，不拿小鬼子当回事，然后就吃亏受损呗。”
“啊？”梅林既惊奇又惋惜。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养足点精神吧。”钱弢说完闭目养神。
“连长，这次是不是又有什么新任务？交给我们小组来完成吧？”包大力想要抢任务，“王铁牛小组完成的任务比我们多呢，得的奖金也多，下面的兄弟都要沉不住气了。”
“是你自己先沉不住气吧？”钱弢连眼都不睁冷冷地说，“这次有大任务，你们到时候谁都别想跑。”
“不跑，兄弟们都争着要任务呢。”包大力像个话痨，完全不理会钱弢要求少说话，“连长，什么时候你领着我们干一仗吧。要不好多新兄弟都不知道连长手段之高超。”
“这次我会领着你们干的，可惜手段并不高超，还有可能把兄弟们都往死路里领。”
“啊？”包大力一听手都一哆嗦，汽车都随之一抖，差点栽到沟里去了。
“你也是个老油条了，咋就没个定性。”钱弢睁开眼骂了起来，“就那么怕死吗？”
“不是、不是。”包大力连连否认，“只是我从来就没有从连长的嘴里听出这么严重的事情，心里受了点刺激。”
“在前面先停一下吧。”梅林给包大力打招呼，“我还想到老榔头那里取几件趁手的家伙。”
“不用了。”钱弢回答道，“长枪一支，子弹若干，都给你备好在后备箱了。”
“什么长枪？三八式吗？”梅林有点失望地问。
“九七式阻击步枪，我的备用枪。”钱弢冷冷地说，“我派小眼镜又进了一次那个山洞，把洞里的武器弄出了一点。”
“是吗？武器都还在吧？没给小鬼子掏去？”梅林问。
钱弢叹了一声：“武器倒是都还在，倒是帮我们守武器的毛大个让小鬼子糟践得不成样子。”
梅林很吃惊：“啥？他们还糟蹋毛大个？”
“是呀，听小眼镜回来说尸骨散落得到处都是。”钱弢沉痛地说。
“可恶的小鬼子，真他妈狗日的，连死人都不放过，肯定会受天谴。”梅林狠狠地咒道。
“也许是我们把他们折腾得狠了点。”钱弢用淡淡的话气说，“倒是我有点对不住毛大个。其实我当初就有点感觉，小鬼子会扒开来看，只是没想到小鬼子还会来分尸这一手。”
“分尸？”梅林听了眼泪盈眶，忍了好久才忍住。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的，多少将士战死沙场无人收尸。”钱弢平静地安慰道，“古人就有马革裹尸一说，其实又有多少人能得到马革裹尸呢？倒是史老爷吟诵的‘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来得贴切。战争年代就数人最贱了，死了就跟地里的土坷垃一样，没人稀罕搭理。”
梅林听了也不再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望向窗外，车里的气氛一度很安静。
良久，梅林又突然开口发问：“大哥，你们刚才是从城里把长枪给带出来的吗？”
“嗯。”钱弢点了点头，“怎么啦，不可以？”
“可以。只是难道小鬼子不查你们的车吗？长枪可不好藏呀？”
“我们的车守城的那帮兔崽子基本上都不查。”包大力笑着回答，“碰到负责一点的，往车里看看坐的是谁，碰到不负责的，看到车牌直接就放行。”
“啊？这么好使？”
“那是打出来的。”包大力开始吹嘘起来，“守门这帮孙子记打不记吃，自从被我们胖揍了一顿之后，他们就成了孙子，我们就是大爷了。”
“胖揍？他们不会用枪吗？”梅林不解，“咱兄弟没死伤吧？”
“没有。”包大力开始了详细叙述，“有一次连长安排我和铁牛带着两名精壮的兄弟，挑下午他们腹中饥饿的时候入城门，后备箱里放着十几壶清酒，好些刚煮熟的日式料理。”
对日式酒壶没啥概念的梅林打断了包大力：“十几壶酒？什么样的壶？锡做的吗？”
“不是，就是那种小日本的小瓷壶，拿起往嘴里倒刚好合适的那种。那帮孙子平时就作威作福，看到好酒好菜，哪里经得住这诱惑，全围过来你争我夺，还打碎我们好几个酒壶。我们当然是按事先设好的套，上前就收拾了他们一通。至于用枪，他们是想，可还没等他们摸到枪就全都倒在地下了。”包大力说到这里有点沾沾自喜。
“他们过后不会追究你们？”
“追究啥？”包大力摇了摇头，“咱现在也在日本会社里面打工，往大里说一点，都快赶上日本侨民了。他们的头后来赶过来之后，还让他们给我们赔礼道歉呢。”
“就这样？以后就好使啦？”
“那可不，以后就像今天一样，看见我们就给敬礼放行，比宪兵司令部的车都好使。”
“瞎咧咧啥？”钱弢再一次睁开眼数落包大力，“你知道前因后果吗？就在这里瞎咧咧。”
“啥前因后果？不就是这样的吗？”
“第一我跟他们的宪兵队酒井中佐早就有约在先，如果他们糟蹋我们的东西，我们可以出手教训他们；第二在他们给你们道歉之后，我代表酒馆也给他们致了歉，还出钱给人治伤平息事端；第三酒馆现在每个月都给人份子钱，让他们也得些甜头。这就叫恩威并用，懂吗？”钱弢教训道，“你以为光靠拳脚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就不担心太强了人家阴你，做梦！”
“原来是这样，我说这帮孙子后来怎么这么好使。”
“以后见到他们记住要对人家笑一笑，别跟个大爷似的。”钱弢教训道，“还有我要是不在了，你们的为人处事也要像这样子。”
“连长，你可别吓唬我们。没你在这些高层次的东西，我们还真不行。”包大力怯怯地道，“我们找点小鬼子的麻烦倒还可以，至于怎么在雷州城立脚倒真是没个主见。”
“有好多事情小眼镜和小汤都知道，你们以后要多跟他们交流才行。”
小车在几个人闲聊之中晃晃悠悠地靠在了山脚下。钱弢和梅林下车取出后备箱里的背囊和长枪。
“连长，啥时候来接你？”包大力问。
“差点忘了。”钱弢说，“大后天的上午，也就是这个时间吧，在这里来接我们。对了，你现在不要急着回去，直接去南京给酒馆进些货吧。带钱了吗？”
“带上了。”包大力点了点头，“大后天这个时候。你们要在山上呆三天？这也太长了吧。”
“好不容易来一趟，瞅了就要瞅个仔细。”钱弢说完领着梅林钻进了山林，包大力独自驾车朝南京而去。
“大哥，我们这个时候去武家沟，天还没黑呢。不怕让他们发现我们吗？”梅林一边钻山林一边问。
“没办法，赶时间。尽量不要碰触高大的乔木，免得让远处的小鬼子发现。”钱弢边猫着腰钻树林边回答，“我想赶在傍晚之前赶到武家沟，顺便瞅一瞅小鬼子放工的情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