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看得吴亚光有点不忍打扰：“钱掌柜，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你们歇歇吧。”
钱弢冷冷地问：“伤亡情况怎么样？”
“死了八人，受伤六人，山沟下面死了五人。我们那边消灭鬼子八十一人，你们这边恐怕还更多吧。”吴亚光一脸严肃地说，“虽说我们也有伤亡，但这也是一个大胜仗。我们缴获了小鬼子很多装备，够装备一个连的了。”
“一排长怎么样，没事吧？”
“脑袋被弹片划了道口子，已经作了包扎，没事的。”吴亚光看了一眼成堆的缴获，“这些东西你们怎么处理？都搬回去吗？”
“不搬，也搬不动。我们只捡几件称手的，其他的全部都归你们吧。”钱弢看了看正在挑三捡四的特战队员。
“都给我们，这也太多了吧。你们不想办法搬回去点。”吴亚光高兴的两眼放光。
“搬回去干嘛？今天小鬼子打我们，明天或者是今天晚上就会来打我们，我们还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呢，搬回去又往哪整？”钱弢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冷冷指着身后的特战队员说，“你别看这些小子现在你我分得这么清楚，说不定有一天就连人带武器就都归你们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要不现在就不要走了，跟着我们一起打小鬼子。”吴亚光听了钱弢的话，简直有点难以置信，“我们团长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现在肯定是不行。今天晚上前必须归队，那边也还有好多兄弟在等着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不归队让他们送了性命，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国共有别，阶级有别。”钱弢说，“我说的是他们，不包括我。我是你们的敌对阶级，一生下来就注定的敌人。”
“注定的敌人？为什么？不应该呀？”吴亚光摸不着头脑，连连发问。
“你们不是一直就号召打土豪分田地吗？很不幸，老钱家还有几垧薄地。”
“这、这个，其实也不全都打倒。我们党还有不少红色的资本家呢？那也不见得都打倒吧？”吴亚光讪讪地说。
“红色资本家？可惜了，老钱不红，我也不红。还是逃不了你们**的对象。”
“嘿嘿，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吴亚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转移话题，“你真的是国军，官不小吧？你看我还钱掌柜、钱掌柜的叫。”
“没事。就叫我钱掌柜吧。”
“不、不，我以后还是叫你钱长官吧？”
“不，就叫钱掌柜，听着舒坦。”钱弢笑了笑，扭头对王铁牛说：“铁牛，整些干粮来，都快晌午了，有点饿了。”
王铁牛走过来说：“我们不是出来野外生存训练吗？没带干粮呀。”
“真是个憨货！我们没带小鬼子没带吗？满眼就认识那些铁疙瘩。”
“是、是，马上去找。我这么把这茬给忘了。”王铁牛讪讪地说。
“你们在打扫战场这方面就不如我们了。”吴亚光说着递过来一块饼干和水壶，“先吃我的吧，我也是刚才从小鬼子的口袋里顺的。我们的战士都在忙着剥小鬼子的大衣，你们这边却连干粮都不知道收拾。”
“是呀。这些个憨货，平时就知道说自己日子怎么清苦，小鬼子送上来的财物都不知道收取。不像你们，连小鬼子的子弹壳都不放过。”钱弢就着吴亚光的水壶吃起了饼干。
“那是，子弹壳拿回去还可以翻新子弹。虽然不怎么好使，可也强过没有。”
“是，困难，都困难！我听说老蒋的兵工厂也开始造翻新子弹了。”钱弢说，“其实，要我说，还不如给你们配给小鬼子的枪，我们没有子弹还可以找小鬼子要点。可是我们的部队就没有几支小鬼子的枪。所以我们就是搬小鬼子的装备回去也只能偷偷地使。”
“这又是为啥？难不成还不能用小鬼子的枪打小鬼子了。”吴亚光奇怪地问。
“能不能用不知道。可是如果让军统给盯住，你就是要解释这枪的来源都很麻烦。我总不能说是跟新四军合作打了小鬼子，人家新四军给匀的吧。”钱弢说。
“嗯，好像还真不能这么说。虽然说国共合作，可也是国共有别。没有长官的命令擅自跟新四军合作，对钱掌柜的前途可能真会有影响。”
“屁个前途。我呀，不越混越差就好了。”钱弢笑着自嘲，“上次见你的时候我还领着几十个兵，实权还是个排长，现在这里就是十五个兵，实权可就是一个班长啰。”
“这又是为啥？难不成真……”
“没事，他们还有其他的任务。”
“我刚才听那个大个说你们进行什么生存训练，你们是特种兵吗？”
“特个屁！我就是他们掌柜的，我想怎么折腾他们就怎么折腾。”
“不，你们是真的特种兵。你们的作战方法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就一味地强调勇敢、不怕死。你们却追求高效、安全地杀敌。你也算是给我们上了一课了。”吴亚光叹了口气说，“一直在打仗，可从来都没有学过怎么打仗。今天才发现，打仗有时候需要很多方法。看来，以后要多动动脑子了。”
吴亚光正发着感慨，王铁牛用鬼子的呢子大衣兜来一兜的食物：“连长，你看看，这些个都能吃吗？”
“连长？原来你也是连长，你这个连长当得可比我强多了。”吴亚光说。
钱弢把水壶和吃剩的饼干递回给吴亚光，白了王铁牛一眼。自知失言的王铁牛尴尬的摸着脑袋。
钱弢对吴亚光说：“有些事情知道了也要当作不知道，更不要满世界地囔囔。现在小鬼子正满世界地找着我呢。再说让我们的长官或是军统得了信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钱掌柜，请放心，我这个人嘴可严实了。不过这事我们的团长知道吗？”
“你们团长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什么事情该知道，什么事情不该知道。究竟他知不知道我的事情，也是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吴亚光听了钱弢像绕口令般的回答，有点摸不着头脑：“行，钱掌柜。你先歇着，我去迎迎我们的团长，估摸着时间也该够点了。”
掏摸到一个不锈钢小酒瓶的钱弢只是对吴亚光点了点头，拧开小酒壶嗅了嗅之后，转过身问王铁牛：“这是哪来的？”
“一个小鬼子军官身上摸来的呗。”王铁牛边说边指着包裹食物的大衣，“瞧，这呢子大衣也是他的。”
钱弢仰着喝了一口酒：“这小鬼子还真知道享受，这天气还能咂吧上两口小酒，还真他妈的舒服。”钱弢又喝了一口之后把小酒壶往口袋里一揣，“行，这就归我了。去招呼伙计们都来吃点东西吧，一大早垫巴的那点子生肉早成了泡影了。”
招呼了大伙来吃东西的王铁牛一屁股坐在钱弢身边：“连长，那酒壶借我瞅瞅呗。”
“还叫我连长，就不会叫掌柜的吗？”钱弢说着拍了一下王铁牛的头，“酒壶有啥好看，不就一铁个疙瘩，还是你顺过来的不是？”
“是就是，只是我咱就不知道那是酒壶呢，所以没怎么瞅清楚。”王铁牛说着撇了撇嘴。
“知道酒壶又咋的，还想私吞了不成？”
“私吞倒不敢，尝个味的想法倒是有的。”王铁牛边说边抓头，一脸的馋相。
钱弢从口袋里掏出酒壶递给王铁牛：“你这个酒虫，有罐头、饼干不嚼，倒稀罕这物。拿去尝吧，悠着点，出任务呢。”
王铁牛拿过酒壶拧开嗅了嗅味，猛灌一口，然后咂吧咂吧嘴：“味道怪怪的，不过还行。”
钱弢从他手中夺过酒壶：“整点干的，下午还出任务呢。”
特战队员拿起日式饼干和罐头，却不认识上面的文字，一边放进口里尝一边瞎囔囔：“这都是些啥呀，咋不太对味呀。”
孙吉人更是吃了一口罐头要往外吐。“别吐、别吐。”钱弢出言止住了他，拿起罐头一看，“这是猪肉罐头，咽下去。药不死你。”
“这就是猪肉罐头？这怎么能是猪肉罐头？难不成小日本的猪不长四条腿？真不是味。”孙吉人勉为其难地吞了下去之后，连忙把罐头给了其他的人，找了一袋饼干吃了起来。
“傻样？小鬼子的猪肉罐头还不对胃口，不就是往里面加了点淀粉吗。要不以后写封信给天皇，让他按你的口味量身订做一批。”钱弢接过梅林递过来的罐头边吃边骂。
“真能量身订做？那敢情好，最好是弄点辣的。”孙吉人傻傻地说。
“还想弄点辣的，天皇会你弄点老鼠药让你归西。”王铁牛踢了孙吉人一脚取笑道。
“啥？天皇就这么狠心吗？我又没得罪他呀。”孙吉人一脸无辜的样子。
“真是傻冒。那天皇是人家小日本的头，你杀了人家的兵，夺了人家的罐头。你还想让人家表扬你，给你记功吗？还特意为你量身订做辣味罐头？”
“天皇就是小鬼子的天皇？那还是算了，这饼干就蛮好，我吃饼干就蛮好。”孙吉人的话引得特战队员一片哄笑。
“干啥呢？还蛮热闹的呀。”随着声音孔德鑫出现了在众人的面前。
钱弢站起来迎上去：“也没干啥，小鬼子的罐头和饼干，无主之物，帮他们消受消受，省得浪费。要不来点？那个梅林，给孔团长整个罐头，猪肉的。”
孔德鑫说：“不客气、不客气。”
“行了，吃点吧。从大清早一直枪响个不停，都大晌午了，早饿了吧。”钱弢笑着说。
孔德鑫接过梅林开好的罐头，边吃边说：“那我就不客气啦，你还别说，还真是饿了。这小鬼子一直不让我们消停。”
“是的，后面枪响个不停，又跟小鬼子接上火啦。”
“别说，三连刚接上岗，小鬼子就粘了上来。我刚才只听到这边响了一阵子的枪声就停了，还以为吴亚光他们全完了。赶过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钱老弟神来之笔，三二下就把小鬼子打发了。我是特意过来对你说多谢的。”
“打鬼子用不着说多谢。”钱弢说着把吃空的罐头撂脚下踩进雪堆里。
“你们收获还蛮多的嘛。”孔德鑫边说边指着眼前的武器和食品。
“还行、还行。爱财了，在孔团长的眼皮子底下捞取财物。”
“不客气，我还要多谢你们两次伸出援手。平时牛气哄哄的侦察连，这次在你的调教之下老实了不少。连吴亚光和一排长都连连说受教育了。”
“其实我们也只是捡些适手的东西，一会儿那些剩下的粗重东西，你让你的手下都来搬了去吧。”
“哟，这可蛮好的。你们这十几个人也搬不了多少吧？”孔德鑫把吃空的罐头盒子放在地上，“还有你寄在我们那里的东西呢？以后还你？”
“行了，矫情！别把我们说得那么小气，都归你了。”
孔德鑫听了直乐：“嘿嘿，我当时就有预感，这些东西你不会再要回去。我们的钱掌柜从来就不是小气之人。”
“行了，别拍马屁了。想想眼前的事吧，像你们的这种前进速度，小鬼子就会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死粘住不放。”
“那有什么办法？”孔德鑫盯着钱弢看，“钱老弟你一定有办法了，是不？”
“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行不行？”钱弢说完跟孔德鑫嘀咕了很长一阵。
“这怎么会不成熟呢？这太成熟了，就按这个办吧？”孔德鑫听了高兴的直傻笑，“这主意太好了，我们团就有希望摆脱小鬼子的追击了。只是、只是白云洞的土匪不会难为他们吧？”
“这个你放心，我给他们一个信物，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只是你们要尽快就接他们，要不然这么多人，天寒地冻的，恐怕……”
“这个你放心，一摆脱了小鬼子我们马上就派人去接。而且乡亲们都备好了干粮和被褥，他们挑子里的就是。坚壁清野，这方面我们有经验。”
“怪不得走得那么慢。”钱弢说，“那你去安排一下吧。”
“对了，我们去接人的时候有什么规矩吗？”
“身上不带家伙就行。”
“就不要带礼物什么的？”
“礼物？”钱弢想了想，然后指着身前缴获的武器堆：“得了，小鬼子会打你们，也有可能会打他们。要不，从这堆里面捡两挺歪把子，弄几箱子弹上去。”
“好，都是抗日的武装谁用都一样。我现在就去组织一下，你也安排一下吧。”孔德鑫说完快步走下山去。
钱弢看了看吃过干粮正散开休息的特战队员，突然大吼一声：“全体都有，集合！”
特战队员迅速集结成队，钱弢说：“下面我宣布今天的最后一项任务，送人！护送下面的那些老乡到安全地域。送完他们，我们就往回赶，争取在晚上十点钟以前赶回防区。下面开始检查装备。”
钱弢边说边掏出自己的双支手枪押满子弹，又在地上找来的子弹装满自己的子弹匣，最后又顺手捡起一支三八枪和三八枪的子弹匣带上。
做完这些活的钱弢开始检视自己的队员。包大力和另一名大个队员一人牵着一头骡子，骡子上满载武器。引起了钱弢的注意：“哪来的骡子？”
包大力回答：“在那边的山下的，应该是小鬼子用来运武器的。让我们给顺手牵来了。”
钱弢看见一头骡子上居然绑着二挺歪把子：“弄这么多歪把子干什么？”
“连长，这次你就不用再劝我了。这玩意儿我使顺手了，再也不想用这个了。”包大力边说边拍了拍背上的中正式，“特烦，装不了几颗子弹，打一枪还得拉一下栓。”
钱弢数了一数，十五个人居然抱着十挺机枪，连骡子上的共有十二挺之多。钱弢不由得摇了摇头：“小样，给你使几天大炮，你还瞧不起枪了都。歪把子都让你们给挑来啦？”
包大力摇了摇头，用手往武器堆里一指：“没有，还剩好几挺呢。小堆小鬼子还挺肥的，机枪还真是不少。”
钱弢说完把二个身材矮小的队员手中的歪把子掼到地上：“都给我再操支三八枪去。咋的，还想成机枪排？干脆一人一挺算了。”
钱弢看着二人不情愿的捡起一支三八枪和三八枪的子弹背上，又说：“作为一支军队，为什么会搭配一些机枪和步枪，那是有道理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机枪有机枪的好处，步枪有步枪的好处。减下来的配重都给我把这些吃的给带上，再不行就扛箱机枪子弹。还有这些钱钞细软什么的，今天小眼镜没来，就由梅林负责保管。”钱弢边说边踢了脚下的一个小布包裹。
梅林捡起小包裹打开一看：“哟，还不少。大洋、纸钞、金戒指、手表。”
“多个屁！跟上次就没法比，这些都是个穷鬼。”王八牛骂道。
“好了，别骂了。上次我们是抄了人家的老巢，这次只是掏了掏人家的口袋能一样吗？”钱弢制止了王铁牛继续说下去。
钱弢说完从头到尾看了看队员：“都吃饱了吗？枪里面都押满了子弹吗？”
“吃饱了，也押满了。”队员齐声地说。
总是慢了半拍的孙吉人却给来了一句：“饱是饱了，如果再来碗热汤面就更好了。”言毕，引来队员的一阵哄笑。
“你这吃货，给你整桌满汉全席不是更好。”钱弢上前轻轻地踢了一脚，然后用手指了指正在修整工事的新四军战士，“他们从早上到现在啥都没吃呢，还想着热汤面。目标山脚，出发！”
钱弢一行人走到山脚的时候，孔德鑫正在给老百姓做动员：“乡亲们，由于小鬼子的紧迫追击，如果我们再继续这样走下去，最终都难逃小鬼子的魔掌。经我们研究决定，我们分开两路走。我们新四军走一路，你们乡亲们走一路。”
孔德鑫的话在老百姓中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下面议论成一片。
孔德鑫提高了嗓门：“听我说、听我说。乡亲们，是这样的。由于小鬼子的主要目标是我们，所以由我们吸引开小鬼子的注意力。你们呢往白云洞的方向撤离，那里山高路险，小鬼子应该不会来追的。而且我们还有精锐的小分队会护送掩护你们。”孔德鑫说完指了指钱弢的小分队。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说：“白云洞可是强人出没的地方，我们去不会有危险吧？”
孔德鑫笑了笑说：“这个我们也有考虑，强人毕竟也是中国人。而且还有我们的钱掌柜给我们作担保，他会保证你们没事的。”
钱弢听到这里，从脖子上解下一枚古钱币，递到老者手上：“老伯，你快到白云洞的时候，用根棍子，把这个挑起在前头带路就没事了。”
老者接过钱币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如果他们问你话，你就说是钱掌柜或者说是索命钱要你们过去避一下难的。”钱弢边说边拍了拍老者的肩膀，“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索命钱？你就是索命钱？”老者闻言大惊。
钱弢轻轻地嘘了一声，附在老者耳边说：“别大声！我也只是跟他有交情，如果他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改日我让他来给你赔不是。”
“没有，没有对不住的地方。自从这雷州山脉出了索命钱之后，山里的强人也不再来骚扰了。听说他们还经营起了生意，我们还想感谢他呢。”老者喃喃自语，“如果真是索命钱的话，他们应该会听的。”
“那好，我们在前面带路。”钱弢说，“因为我们的鞋子比较特殊，所以要走在前面，麻烦你们在后面把我们的脚印给踩了。”钱弢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靴子。
“行，这个行。”老者看了看特战队员手中的大家伙，“你们好象跟新四军不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