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全没,是紧、缺、少,我听我们连队的老兵说,欠饷六个月然后发二、三个月就算完。粮也有,是吃不好,也不饱,吊着哩。对了,老钱,说到粮,你就支持我们一点粮草呗。”
“怎么支持?一个堂堂的国军上尉连长,你也吃不饱?”
“我能吃多少。是我手下的那些弟兄,我们也就百十号人口,每日缺细粮五十斤,肉食若干。你隔三岔五的给我整点米面肉食呗。”钱弢笑着说。
钱老贵静下来想了想:“这事还真难办。”
“为啥?怕我打你秋风?我可以给钱,给钱行吗?”
“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如果你的部队在城里,我管你个三五个月是没有问题。可我现在的钱粮都还在城中,你的驻地是在大丰镇。这城门让日本人给守着,进出个人还摸摸捏捏的,这米面肉食怎么可以隔三岔五的往城外运。”钱老贵顿了顿,“你也不想想,米面肉食都是产自田野乡下,一般都是自乡下往城里运,哪有从城里往乡下运的?”
“你就不备个特殊的通道?”
“特殊的通道是用来救命的,怎么可以用来运粮,再说你运个三两次还不让人给探了去。”钱老贵说,“你结巴叔的便衣队还在满城子逛呢。”
“那你给个点子,到哪里去筹些吃食?”钱弢问。
“要吃肉找猪,要吃米找粮仓。肉长在猪身上,米长在田地里。找到田地的主人化些斋不就可以了。”钱老贵笑了笑,“这样的小事还用得着我教,你以前没干过这事?大丰镇也不乏豪门富户,你找他们商量商量不就行了。”
钱弢也跟着笑了笑:“老钱,你说的对,大丰镇也不乏豪门富户,回头真找他们商量去。”
顿了顿钱弢又说:“老钱,这方圆百里没有你不熟的地儿,要不你把大丰镇的豪门富户露一二个给我呗,省得我两眼一抓瞎呀。”
“大丰镇第一富户非史进财史大财主莫属。”钱老贵淡淡地说。
“史大老爷。行,我惦记上了。”钱弢笑着说,“能有具体一点的资讯吗?”
“他家房屋无数,钱粮无数,良田也无数,号称万事不求人。”
“万事不求人?良田也没有个数?”见多识广的钱弢也不由的抓了抓头。
“是的。史大老爷以为钱就是万能的,什么都使钱买,号称万事不求人。还听说以前收稻米的时候雇过一帮短工,短工问‘史老爷,今天收哪一块地?’史家老爷的回答,‘随便,看到就稻米就收。’短工一听很不服气,想给他难堪,跑出几里地才开始收割,没想到等回来一跟史老爷汇报,史家老爷还笑眯眯地说‘难为你了,先帮我收了远处的,我还以为你们会收了近处的。’要知道,短工帮收割是按稻米的担数来结工钱,而不分田地远近。差点没把那帮短工给气死。”
“那他们家肯定有很多的米粮。”
“听说还有数年的陈粮没有开仓,是不是这样的你去瞅瞅不就知道了。只不过,他们家人丁单薄,史老爷年过六旬,膝下两子,幼子未成年,长年也已年过三十,膝下却也只得了一个丫头,没有后嗣。听说是跟大烟枪耗上了,倒是把几房的姨太太都给撂荒了。”钱老贵如数家珍。
“行哪,老钱,门清呀。你这资讯也太详细、太具体了,谢谢了。”钱弢说着双眼放光。
钱弢还没说完,水生进来请示钱老贵,钱弢的床铺安置在哪间房,中午的饭该如何安排。
钱老贵听了后看了看钱弢,钱弢说:“水生叔,不用劳烦了。我这就要走,本来预备中午大家好好喝一杯的,可让人给生生地扰了。”说毕白了林颖之一眼。
“少爷,怎么能说走就走,这好几年才回来一趟,怎么也要在家多歇几日。”水生出言挽留。
“不了,水生叔。现在兵荒马乱的年月,见上一面已是奢求,还能唠上一唠,我已是心满意足了。”钱弢站起来紧紧地握住水生的手,“水生叔,以后老钱还要多拜托你了,多拜托各位弟兄了。”
“少爷,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水生还想出言挽留,“你真的要走?”
“真的要走,出来这么一会,还有人盯着,做人难哪。”钱弢边感叹,边问“刚才那两位受伤的弟兄没事吧?”
“不会有事,我下手有分寸。”林颖之插话说。水生也点了点头:“没事,歇两天就好了。”
钱弢从口袋掏出一把大洋交给水生:“给刚才两位伤着的弟兄买点吃的,让他们好好休息几天。”
“少爷,这样不好,我们有安排。”水生连连摆手。
“你安排归你安排,这人好歹也是跟着我来的,就让我略尽一点心意。权当是给弟兄们一份见面礼吧。”
水生看了看钱老贵,钱老贵点头示意收下:“行了,你就收下吧,他的钱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谁花不是花。”
水生只好接过钱弢手中的大洋。钱弢走到钱老贵跟前跪下,毕恭毕敬地给钱老贵磕了三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又不过年过节的。”钱老贵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赶快扶起了钱弢。
“老钱,现在是战争年代,你我又都过着刀头舔血的行当,我是怕万一……”钱弢说到这里拖长了语调,迟迟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呸、呸,乌鸦嘴。”钱老贵打断了钱弢的话,“你是老钱家的根苗,老钱家就活在你身上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活着,为老钱家的根根,一定要活着。我,一个半老的倔货,多活几年也是多糟践些吃食。要我说,你还是跟朱小姐早点圆了婚,也好给老钱家留下根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