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走进总理的“归心轩”书房,那真是瀚墨飘香,典籍塞栋。韩宝来第一件事就是执弟子礼研墨,边研墨边汇报全国的环保总体情况:各省直辖市自治区的大中小城市的环保调研数据,通过数据对比,那些城市有了质的改观,那些城市有反弹,那些城市欠账太多,现在起色不大,如今还是持观望态度……
接下来,总理将他接下来为老同志写春联的活,交待让韩宝来来干,徒儿为师父替人写春联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总理是很重视这一传统,亲自裁红纸,不是买的那种经济纸,而是漂染的红宣纸。亮泽的墨书写上去,才能突现出墨色的光鲜。
“宝来,你充满信心,我就放心了。我最怕积重难返啊。我不能让大好的锦绣河山受到玷污,愧对先人,无颜去见马克思。好在上苍把你资助给我,让我看到了工作的大方向,让我拨云见日,看到了曙光。虽然工作刚刚开始,很多地方官的陈旧观念一下子难以转过弯来。我相信,在形势的逼迫下,他们不得不易弦更张,否则他们只能面临淘汰。”
韩宝来研好一池黑亮的墨汁,他恭恭敬敬地把笔润好递给总理;总理略思忖片刻,用他惯有的行草风格,并不写春联,而是写卷轴,他写的是:“草堂少花今欲栽,不问绿李与黄梅。石笋街中却归去,果园坊里为求来。”
总理写完,抬眼看着韩宝来;韩宝来惊叹道:“老爷子的字越发飘逸了,有王右军的飘若游云,矫若惊蛇;尤其是章法,从头至尾,笔意顾盼,朝向偃仰,疏朗通透,形断意连,气韵生动,风神潇洒,委婉含蓄,遒美健秀。”
“真心话?没有水分?”
“这是心随意走。可想而知,总理此刻是胸怀坦荡,豪气如大江东流,势不可当。”
“我可不能给你的誉美之词给灌倒。知吾意乎?”
“我记得这首诗,这是老杜写的《诣徐卿觅果栽》,诗人在成都营草堂成后。这两句是说,我居住的草堂缺花少果,我想栽种,请你给我一些花籽树苗,不论是绿李还是黄梅都可以。语意清新、自然,随手拈来,如同口语,生活气息颇浓。我想爷爷的意思就是说,生态脆弱的地方,不能再掠夺式经营,应该重建稳固的生态系统,不管是东南西北,到处春意盎然,欣欣向荣。”
总理目光灼灼,颇为赞许地说:“千秋大业啊,这才是万世景仰的壮举!”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韩宝来口随心说:“老爷子,我想搞一个生态科研城,有不有必要?”韩宝来有点呼吸急促,他即使让测谎机也测不出他心理的微妙变化,这会儿却心浮气躁了。
“好啊!这是心脏啊!对,要搞,要搞,没有科研中心,怎么行?要搞。”总理拍案叫绝,“你想搞在什么位置?北京?气候可能不行。潇湘市现在是高新产业园,要不放在长沙?有一个!绝对是理想之所在!湖南农大、湖南农科院所处位置,处在东湖的开阔地带,湖光山色,在那里建一个生态科技城再不好过了。”
韩宝来万没想到,总理与他不谋而合。韩宝来怔怔地抬起桃花眼,一脸傻笑;总理紧抿着嘴唇,眼光犀利:“我如今为环洞庭湖生态系统焦虑,现在搞起生态科技城,我应该将课题交给专家去做,我就不指手划脚了。你对洞庭湖越来越脆弱的生态环境有所知情吧?”
“我拿到了报告。突出的问题有三个,一是洞庭湖湖区面积锐减,这个水胃,每年消化不了湘资沅澧注入的大水,常常出现洪灾;再就是水质逐年变差,很多生物种群正在消失。第三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就是泛洞庭湖区的鼠灾,成了恶性循环。当地人要从鼠嘴里夺粮,大量使用鼠药,结果田鼠抗农药性越来越强。鼠药倒让田鼠的天敌消失,田鼠猖獗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田野里群鼠乱窜,将禾茎干都咬断了。当地百姓绞尽脑汁,也对付不了鼠害。”
“嗯。随着洞庭湖经济都市圈的成型,工业污染逐年加剧,早些年消失的血吸虫在蔓延,湖区的卫生情况堪忧。你也知道鄱阳湖、洪泽湖、太湖、巢湖、滇池,生态环境的恶化,比洞庭湖更甚。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我只是想从治理洞庭湖抓起,因为相对来说,湖南方面的条件要好一些。这是我给你交的一个底。”
“我知道,过去说山河永固,天地皆春;海清河晏,中外乐康。看来不只是我们的理想,古已有之。今天我们有这个条件,有这个科技力量,为了五千年的华夏复兴梦能圆,吾辈青年学子应该殚精竭虑,兴利除弊。老爷子我写什么?”
总理不再写了将笔交到了韩宝来手中,他有一点迟疑不决,星眸熠熠生辉地看着总理,总理笑道:“春节即将到来,讨你一个喜彩啊。先写几个福字,多写几个体。再将这些老同志要的春联写完,革命工作干了一辈子,送幅春联慰问一下。”
韩宝来写了一个体变体的狗头福字,总理笑了,接着要他写一个斗方,他便写了一个浓墨的多子多田多才多寿的行书福字。总理笑道:“好寓意。多写几个,不许重复。”韩宝来也不含糊,凭记忆写出一撂福字。然后写春联。这些都是有名头的,已经有了辞句,甚至要什么体。韩宝来挥毫泼墨,笔走龙蛇,全部写出来。
“嗯,光看这春联,这年就该过得红红火火。”总理看着这字,拿起这幅,又看那一幅,那是惊叹洛阳纸贵,足足耗了两个钟才写完,比打场篮球赛还辛苦。
韩宝来正在活动手腕。总理请的客人三三两两到了,他们是王学兵、张行健两位副总理,另外两位是中宣部曾庆林、发改委主任屈武子。这四位同样于韩宝来有知遇之恩,当然要满足他们的书法癖好。曾庆林部长抱着他手中的春联和福字,不由喜上眉梢:“不吃也罢?这个味道比什么美食都够味。”
其它三人也是乐开了花,双眼紧盯着墨迹未干的字,生怕这墨迹有变化,回应曾老的话:“不吃也罢。”“不吃也罢。”“是,是,不吃也罢。”
总理眉舒眼哂笑道:“老伙计,你们不知道宝来是搞什么研究的吧?生命科学。将来,你们想长命百岁,那就多吃宝来做的美食。世上的灵丹妙药,是子虚乌有;但今后长命百岁,那是有指望的。”
韩宝来也跟着打哑谜:“今天的晚餐,由我收的第一位大弟子主厨,相信也会收到祛病延年之奇效吧。”
“那今天定当是不虚此行——”
“啊,堂堂的紫光阁总理府怎么成了神仙道府了呢?我也来沾沾仙气。我可是不请自到!”听这苍老又不失军人厚重之音,便知道他是方正老爷子,他年近古稀,走起路来是大踏步前进,风生水起,人随声到。
“老方,你这嗅觉还是这么灵敏,当年打老美、打越战,你便是靠这灵敏的嗅觉立的战功吧?”王学兵副总理揶揄他。
“我这嗅觉只能说是马马虎虎。我的老上级杨司令可是天灵地灵,我是自愧不如。杨司令当年在太行山,缴了几门小钢炮,他就想试试这炮的威力,随便轰几炮,他奶奶的,结果轰出了大家伙,一炮将鬼子中将阿部规秀送上了西天。哈哈。”方正老爷子笑起爽朗,他一辈子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身板保持着笔挺的军姿。
王学兵应该对方老的功勋知之甚详:“方老当年上了抗美援朝战场,他们连打趴了鬼子几辆坦克。他们看有一辆坦克损毁不怎么严重。于是钻进坦克,想试试这铁家伙还有不有用?老方连是侦察连,受过专门的驾驶技术。于是,他们调转炮头,也学着老上将打几炮,结果一炮一个准,炮击了对方二十多个据点。精准的打击,简直把鬼子打懵了,哪来的炮火?”
方正老爷子的思绪自然而然带到了炮火纷飞的战场:“也没有总是那么走运的时候。我身上至今还有三块弹片没有取出来,大夫说,这弹片不能取,一旦取出来,我就报废了。我记得最近一次受伤,我率领一个先锋团越过谅山,一路疾进,我们与敌王牌师遭遇。敌军凭借有利地形,与我们展开了堡垒战。我们用惊天动地的炮火全覆盖,否则我们伤亡无法估量。我们坦克连掩护突击连往敌人阵地猛扑。我用望远镜看着我们的战士持枪跃进的身影。敌人的炮火压下来,我们的人成排倒下,几辆坦克也报废了。我看了气愤填膺,再不能猛打猛冲了。我决定计取。白天不打了,就地休息。晚上老子找你算账。晚上我带侦察连成功地摸索到了对方的炮兵阵地,我们一轮扫射,拿下了对方炮兵阵地,我们本来可以炸毁对方炮兵阵地,然后安全撤出阵地。我临时起意,想就地取材,学习老上将也来一个敌人心脏开花,于是,我们就掉转炮头,推炮弹上膛,一阵排炮轰过去,炸得对方表面阵地火光冲天。我们正打得得意,没提防对方早留有一手,用火箭弹摧毁了炮兵阵地。我只得一声巨响,我便失去了知觉——”
“方老还是福将,虽然多次负伤,身上嵌有弹片,但毕竟保全了手脚,没有残废。”
“宝来才是福将。我相信宝来要是上阵地,我估计是毫发无损。”方正老爷子目光焕发出异彩,对韩宝来是赞不绝口。韩宝来傻笑着,方老夸他,不是白夸的,也要送他春联和福字。方老拿到了他要的春联,还额外要了一幅卷轴,卷轴是为他的一本书《方正回忆录》题写的封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