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真是太糊涂了。”心一沉,听清楚他话中的痛心疾首,心里无限落寞。这个男人从不信我,即使事实永远只是存在于表面,但对他而言只要表面就可以将你一生盖棺定论。即使我是他的结发妻子,大唐最金贵的皇后,他挥一挥手,同样可以将我置于万劫不复。
带去冷宫吧!
像大雨前卷地而袭的狂风呼啸,金雕玉砌也遮不住满目的凄凉。他看我的目光绝望而怜悯,门口的两个侍卫一左一右驾着我朝外面拖去,华贵妃的笑意如同地平线初绽的阳光,耀眼而刺目。这个女人真的以为自己胜利了吗?我当场冷笑,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大殿内,挣脱开侍卫的手,对着满屋子不解的人们,缓缓解下宽大的衣衫。
“皇上,难道你不想听我解释吗?”
啪嗒,谁的茶杯落地了?谁的下巴掉了下来?我骄傲地挺起微隆的小腹,拉着重光的衣袖,声音清甜。
“本宫何必要去羡慕魏美人的孩子?不过是不小心将金册落在去流溢宫的路上罢了。本宫的确去过流溢宫,是去向魏美人讨教生子经验的,不过碍于魏妹妹前些日子的误会才会在门口踌躇徘徊,怀了孩子的人总是多愁善感的,华贵妃你说是吗?”
她张着的嘴巴还没有合拢,整个鸡蛋都可以塞进去,看得我极是解气。我转头看向重光,他也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重光,你要当父亲了。太医说,已经三个月了。
我轻轻的和他说道。他惊异的表情忽然回过神来,狭长的眼眸涌起无限的喜悦和兴奋一双漆黑的眼睛熠熠生辉,好似天上的繁星般耀眼。那股兴奋深深地震撼我的心灵,即使刚才有太多的不满和委屈,在他宛如孩童得了糖果一般的笑颜下也硬不起心肠来。
“蔷儿我要做父亲了啊。”他扑到瓦片跟前牢牢得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如获至宝般轻轻摸着我的小腹。
“恭喜皇上。”不同于华贵妃冒火的怒颜,唐天哲适时的跪下,声音冷静的可怕,毫无半点喜悦之情。
重光早已是喜出望外,无暇顾及唐天哲话语中的弦外之音:“蔷儿,蔷儿,我们的孩子,多好啊。”他静静地趴在我的肚子上“孩儿,叫爹啊,快叫爹爹。”他的声音透露出孩子般的撒娇,我低头便可以看见他脖间细小的毛发。
我好笑地摸着他的头发,软软地说:“才三个月哪能听到什么动静?不过孩儿告诉我说他乏了,想休息呢。”
重光挠挠头傻笑,继而小心翼翼搂着我往里屋走去。
“皇……皇上!”华贵妃狠狠瞪了我一眼,尤有不甘心的开口。
我落了两步,凑过去附耳对上她:“我劝你少来口,‘醉颜红‘的事情还没有找你算账,我暂且不提,单单你在关雎宫中闭门造车做些什么,就不要我明说了吧?”
做贼的人果然心虚,随便吓唬两句就满脸惊恐地看着我:“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有何居心?”
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的,没成想说了一个谎还要圆另一个,我悻悻道:“什么居心你不需要知道,记着给本宫安稳点就是了。否则难保我不会说。”
宫中几位太医齐齐围在身边,我躺在暖炕上,任他们轮流切脉,转而听他们在隔间窃窃私语。不知道要审多久,眼皮不停的打架,待一觉醒来时只有重光眉眼温和的看着我。
“孩子都三个月了才让朕知晓,若不是今日之事,蔷儿是否打算一直瞒下去?”他眯起薄冰似的眼睛看向我,毫无嗔责之意。
张张嘴,嗓子里干渴难耐,他起身亲自喂了我喝水。
“臣妾入宫以来如履薄冰,宫中人心叵测,臣妾有心想晚些说,若不是今日……”
“蔷儿对不起。”他满脸歉疚,趴在我耳边细语,“最近政务繁忙,长江水患频发,令朕自顾不暇。华贵妃言之凿凿,眼看人证物证俱在,朕……”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晓他耳根子软容易听信他人,我亦无力改变他的偏听偏信。即使他的不信任往往会令我心寒,但他温润的模样,依旧还是司徒府初遇的那个,叫我怎么狠心责备。
“重光,我想回司徒府小住一段时间。”我斟酌着开口。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最近的胃口也不是很好,孕吐的现象越来越明显,有时好不容易吃了几口饭立刻便吐得一塌糊涂。有人说怀孕的人格外的疑神疑鬼,对于御膳房送来的吃食我都要用银针验了以后才敢吃。继而终于深切体会到了魏美人怀孕时的心态,怀胎十月,时刻要防着周围一草一木的风吹草动,任谁都忍不住要精神崩溃了。
“你最近这么忙无暇顾及太多事情,臣妾回司徒府也好修养修养身心。”对于我的日渐消瘦重光也是很无奈,再加上他最近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只叫我多带些人好好照顾自己。
华贵妃最近安静了许多,只要重光不找她,她便乖乖待在关雎宫中做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接连着宫中也太平了许多。
书墨准备了几大箱子的衣物用品,乘了青绸马车缓缓向司徒府开去。
因为是微服私访的,所以来接我的只有几个熟人。周夫人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许是还为了司徒菁的事情在生气。司徒宗倒是呵呵起身一笑相迎,自从我举荐了他做宰相以来,他现在的地位在宫中稳稳当当,可谓是如日中天。
“三姐姐你回来了!嘉敏很想你呢。”粉衣少女身子一旋笑意盈盈地跑到跟前来,纯净娇憨得想一朵溪边的小花儿。我握住她的手左右端详了会才笑道:“嘉敏又长高了不少,越发的可人了,不知谁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可以将名满江宁城的才女娶了回去。”
“三姐姐又笑嘉敏了。”少女嘟起小嘴摇着我的手,“嘉敏才刚过了十六,爹爹说婚事不宜操之过急。”
“怎么会不急。十六岁的姑娘都可以嫁人了。我可替嘉敏瞧着呢。有好的一准儿先留着。”我转过身子向司徒宗,“父亲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司徒宗并不回答我的问题,相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走上前来拉住了滔滔不绝的少女嗔怪道:“嘉敏不懂事,皇后娘娘怀了小皇子怎能长时间站在门口陪你唠嗑。还是先回屋里休息片刻吧!过会子才用膳呢。”
住回清音阁是我自己要求的,早早知会了他,眼下打扫地也算干净。水榭长桥边的池里荷花凋零,青石板上光影暗淡,唯有阳光是簇新的,屋里的细微陈设还和我在时一样,精心擦拭过了不着一丝灰。时隔五年重回清音阁,已是物是人非。
两个以前阁里的粗使丫头重新调了回来。小梅和小菊,如今已是叫清梅和婉菊了,样子很是体面,眉宇间也愈发的成熟。嬷嬷不在了,听说是回乡间抱孙子享清福了。原来府中“绿”字辈的大丫头如绿苑等人也都有了新的发展。有的嫁给了府里的少爷们收房,有的配给了小子们。人生在我不经意间已朝着自己的轨迹朝前走去,时间就像沙子,不管你握的有多努力都会从指间溜走,再回头看时只剩满手苍黄,沟壑纵横,深嵌掌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