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响起了轻微的声音。阿香蓦地抬头,聚精会神地倾听。那是鼾声,两个站岗的士兵显然在打盹。随后,又听到另外的声音,很明显有人走近了士兵,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过后,门轻轻地开了,一个人溜了进来。
“别怕!”这是个男人,来到阿香跟前,低低地说:“我来救你们。”
他很快地解开阿香和姜嫂身上的绳子,再度低低地说道:“外面的士兵已经被我打昏。你们只要跟着我,别出声,就能逃出去。”
阿香眼睛里虽然现出狐疑的神色,可并没有作声。两个女人紧跟在他的身后,往外去。门口,躺着两个士兵,悄无声息。四外黑黑的,非常安静。男人领她俩来到院墙侧边,一个接一个翻上墙头。外面是条小巷,漆黑。他们沿小巷往后跑,很快跑出村镇之外。
来到树林里,停住脚,阿香和姜嫂都奇怪地盯住男人。虽然是黑夜,但也能看出,这人二十六七岁,个子不高,很精干,一双小眼睛煯煯发光,一套黑色的衣帽显示出他善于是夜行。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阿香发问。
男人吃吃笑了:“你们不愿意活着?”
阿香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当然愿意活,可不想糊里糊涂地活!告诉我们,你是谁,不认不识的,为啥要救我们?”
“嘻嘻!看来你不是老实客。如果想回牢房,我马上帮助你们回去。”
阿香讥讽道:“你做美梦吧?回牢房是肯定不可能了。姜嫂,咱们走!”
阿香拉着姜嫂,大步离开。
男人急了,追上来:“我说辣妹妹,你连一点儿感恩之心都没有?”
阿香道:“不明不白的,凭啥感恩?”
“好,我服输了,这总行了吧?”
阿香这才拉着姜嫂停下:“你说说吧!”
男人却又嘻嘻笑了一付嘻皮笑脸的样子:“我说辣妹妹,你确实是挺特别。在下田延东,人称东也,郯城人,原系宋王手下兵勇,因杀了人,避祸彭城,贩运为生。昨夜追杀仇人,跑到这里。”说到这里,再度笑了:“介绍是否详细?”
“接着说!”
“辣妹妹就是精明!在饭店里死的那两个人,名为林大、林二,都是江湖盗贼,专干无本生意。前段时间,我们从彭城往郯城运货,两次被劫,还死了三个兄弟。后来查实,就是那林大、林二所为。我追到这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隔窗射死他们。没成想,让两位姑娘受了牵连,明日还要杀头。我于心不忍,所以冒险搭救。两位不是以为,我有别的企图吧?”
阿香道:“听你说的,也无破绽。即是如此,咱们扯平,告辞!”
阿香拉着姜嫂就走,东也忙上前阻拦:“辣妹妹,如此行走,很是危险。官兵有马,两条腿还能跑过四条腿。你们稍停一个时辰,我去偷马。那马就拴在村东大院里,无人看守。”
阿香道:“也好,你去吧!”
东也迅速向村镇里去,身影消失了。
阿香对姜嫂低低地说:“此人很不简单,身手敏捷,颇有武功。我怀疑他是连生的同伙。意图是跟上我们,弄清我们的身份,搞清与他们作对的势力,找到伪装成乞丐的黑衣蒙面人,一起杀之,为沙冰寒报仇。”
“能吗?”
“能的。我行走江湖,这帮心狠手辣之徒,全是这等玩法。姜嫂,趁这功夫,咱们也回村镇,看看连生还在不在。我估计,他已经离开,只留东也来对付我们。边生能有东也这样的同伙,说明他们的后台很硬,势力很大。另外,”她眼睛盯住了姜嫂,“他要想粘住我们,跟定我们,必定会寻找一个借口,而你就是他的最大借口。”
“我?”
“是的。你年岁与他接近,他会假装爱上你,所以有理冂紧跟我们。”
姜嫂恨恨地说:“真的如此,我会杀了他!”
阿香略带惊异地望望姜嫂:“姜嫂,你好象有了变化。”
姜嫂几乎是决绝般地说:“我能不变?再不变,就成傻瓜了!”
阿香突然抱了抱姜嫂,夸奖道:“这才是我的好姜嫂!”
随后,两人便往村镇里去。姜嫂知道,她刚才的那些强硬的话虽然是一时激怒之语,但也是她的决心。她不能再让人耍弄,她要坚强。她还是要多历练,多学习经验,不能让人骗死、熊死!
村镇里,仍然很黑,很静。来到“福悦客栈”的后院处,姜嫂站在院子墙根下把风,阿香跳进去,功夫不大,回来,告诉姜嫂,连生果然不在。两个女人又回村镇东口,东也已经盗来三匹马。三个人刚要乘马,却不料上片火光亮起,周围涌出十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还想逃?”仍然是原先的那个青年军官,手里张着一支弓箭,“谁敢动,我的弓箭可不留情。”
东也跌脚道:“完了,疏忽了!这村镇里,一定有通向这里的地道!”
“哈哈哈!”青年军官大笑,“算你不傻。既然知道,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你们也是将死之人!我的士兵们,平时守卫,就在这地道里。你们刚才的一举一动,我们全听见、看见了。”随即向士兵下令:“押他们回牢,明天一体杀头!”
几个人全被五花大绑,重新押回那间牢房。姜嫂这才知道,江湖险恶,确实不假。她们第一次被抓,就是事先没有一点儿征兆,原来那树林里有地道!
每个人被绑在房柱上,隔得挺远,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人脸,但嘴没被堵上。
东也又嘻嘻笑了:“辣妹妹,这回可真的不怨我。是他们埋伏得好,我们咋弄也逃不出去的。喂!这位妹妹,”他转向姜嫂的那个方向,“我就管你叫大妹妹吧!我看咱俩年岁相近,应该是能谈得来的。哥挺遗憾的,没能救你们出去,你不怨哥吧?”
阿香嗤的笑了,满带着讥讽。
姜嫂想,阿香所料不错,他果然瞄准了自己,自己咋就不能浪漫一回呢?
“哥,”姜嫂竟然装出娇滴滴的小女人的样子,叫了一声。听着自己那发甜发嗲的声音,自己也觉得挺恶心,可又不能不演戏。“你说哥,咱还能活吗?”
东也说:“我这回可真的不知道了。告诉你吧,大妹妹,你虽然脸面涂黑,可看得出来,你是个标准的美人。哥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美人。如果有来世,哥想娶你,你能嫁给哥吗?”
姜嫂装出哭哭涕涕的样子:“还能有来世吗?”
“当然有啊!哥只要你一句话,你能嫁给哥吗?”
“可咱俩也不熟啊?”
“啥叫不熟啊?你只要嫁给哥,就熟了。哥会对你很好的,白天给你挣钱花,晚上给你暖被窝……”东也越说越淫邪,“哥可会侍候人了……”
“停住!”阿香低呼,“姓田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得着机会骟了你!”
东也声音哭鼻尿相,暗地里却在得意地发笑,“辣妹妹,你还是小啊,不懂成年人之事。我告诉你,这男女情恋,那可是像粘糕一样……”
姜嫂突然变了脸,咬牙切齿地说:“姓田的,你没听出来姑奶奶我是在逗你玩吗?你要是再敢说下去,我真的会帮助阿香骟了你!”
“啊?”东也大感意外,没想到刚才嗲声嗲气的姜嫂,一瞬间会变得有些狞恶。连姜嫂自己也吃惊:她咋会说出如此狠毒之话呢?
她悄悄地流泪了,真不敢相信一向委曲求全的她,会硬起心肠来。
她听到阿香对她的赞赏:“好样儿的!”
屋外,站岗的士兵不耐烦了:“你们再嚷嚷,就把嘴堵上!”
堵嘴太难受,三个人都不作声了。
第二天上午,牢房门打开了,三个人被拉出去,连临死之前的饭都不给,便被拉到村镇东头的土台下,跪在那里,后面就是树林。青年军官威风凛凛地站在土台上,对几乎倾村出动的人群讲话。大意是这三个人如何罪恶淊天,阿香和姜嫂为凶犯,东也为帮凶,依律当斩。
东也喊起来:“你们要杀头可以,但总得让咱饱肚子走吧?”
一个士兵训斥道:“就你这种恶贼,还提要求?”
东也喊:“这不公平!谁不是娘肚子爬出来的?让咱饿肚子走,就是不服!”
一个士兵便上前,用脚踢他:“就是不给饭吃!”
老百姓们显然对杀人凶犯也毫不同情,纷纷谴责,赞成不给饭吃。姜嫂起先还低着头。她觉得,昨天阿香曾自信满满的,说能够逃出去,现在咋没有动静了呢?难道阿香只是随口说说?现在东也在闹,她应该随声附和才对。
姜嫂转头看看阿香,阿香面无表情,眼睛只定定地看着人群。姜嫂向人群望去,突然吃了一惊。她看见了熟悉的脸面!那是蔑然、二蛋、雅子,都穿着破旧的百姓衣服,站在人群中。她们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救自己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