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马车里,经过那时间都似乎停止了的、让钟意心神飘荡的一吻,情不自禁的是沈澈,干完了就借口说热,从马车外走出来,和车夫坐一起了,把钟意自己扔在了车厢里。
钟意反倒镇静下来了。
亲都亲了,她还怕啥啊?
虽然穿着古装留着长头发,钟意的骨子里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在现代,亲嘴算什么,作为混在都市里的高级白领,一夜情也是时常有的。
钟意不谈恋爱,无非是没找到心里那个人罢了,但对待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钟意的态度还是很开放的。
只是穿到古代,男尊女卑的社会观念限制了钟意,钟意也明白要是把现代那套爱情观念拿到古代,那肯定是不识时务的杰出表现了。
所以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沈澈,但也只是萌生出“我喜欢你、和你无关”的想法,把这份感情放在了心底。感情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放在心上,总有一天时间会淡化这份深情的。
钟意是这样想的,但没想到沈澈几次对钟意流露情意,在马车上,更是一时冲动,突破男女大防,亲吻了她。
这一下子就好像解了钟意的封印,钟意又像以前那样按照她的性格大大崩溃一通之后,彻底想通了。
既然沈澈也喜欢她,那她就跟他恋爱好了。
封建社会有封建社会的规矩,可她钟意是个新女性,既然有男的钟意于自己,自己也跟他处着好了,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呗,只要自己守住“我不会想跟你结婚、也不可能跟你结婚”的线,就是恋爱又怎样了?这也不算她是小三吧?真要论起来,还是那个跟沈澈订了亲的姑娘算小三呢!
当然等沈澈结了婚,钟意就辞了白鹤楼的掌柜,出去云游天下好了,也不枉她喜欢沈澈一场。
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独立女性的典范。
至于那个可怜的新娘……钟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是你家男人非要跟我好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啦!
总是做好人的话,那就总是被人欺负了!
想通了的钟意大大方方地走出马车,大大方方地看了看还从那一吻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的沈澈,大大方方地跟他告辞,大大方方地就要回家。
沈澈看着钟意潇洒离开,有些怅然,刚刚她的哭闹还历历在目呢,这会儿的气质,怎么又如此云淡风轻了?
想到个紧要念头,沈澈连忙叫住钟意,“本公子说的话,不要马虎,这几天好好待在往去园。”
钟意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澈。
正是春天里,往去园的桃花开得好,一角隐隐有桃林的鲜艳,沈澈看着钟意的笑容,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竟然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
“既是东家担心我的安危,干脆你陪我出游好了。”
钟意就衬着那明艳的桃花,笑吟吟地站在沈澈面前。有风微微吹过,她衣裙随之飘起,有几丝碎发映着那阳光摇曳,沈澈一个自诩在红绡楼左拥右抱都面不改色的风月老手,竟然红了脸。
钟意看沈澈没言语,又追着问了一句:“东家这么一个磊落的男儿,怎么又扭捏起来了,行不行给个话。”
沈澈脸一红,扭身就走,扔下一句“如何不可”,就像逃跑般的走了。
幼稚!
钟意乐了,算算沈澈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屁孩子罢了,谈恋爱什么的,哪里玩得过她这个已经二十八岁的白骨精!
到了清明那天,钟意下了马车,准备去清心寺逛逛,老早就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边逛一边吃,紫烟和银蝶跟着她,心情也挺好。
差不多半山腰,遇到了沈澈和静容。
沈澈看来是在那里等了钟意很久了。
静容相当伶俐,两句话就把紫烟和银蝶带走了,三个人放风筝去了。沈澈和钟意慢慢地走到一片桃林之前,这里有不少青年男女,隔老远地都在互相打量,眉目传情。
春天,桃林,青年男女……古代又怎样了,古代也是可以自由恋爱的!
钟意心情很好,不免就动了调戏沈澈的心思,她倒要看看这十九岁的屁孩子,天天摆出个公子哥儿的架势来,到底有多风月。
“东家今天穿得真不错,眉眼也好看。”钟意背着手,站在一棵桃树下,上去就开始夸人。
沈澈脸一红,咳咳两声,摇了摇扇子,低声说了句:“掌柜,掌柜也很好看。”
钟意“噗嗤”乐了,嫩啊,还是嫩!
也许这是古代,沈澈没见过她这样胆大的女子,嗯,不知道要是《红楼梦》里的尤三姐穿越到沈澈面前,会不会把沈澈给吓死过去?那位姐姐可是一位“不是男人嫖了她,竟是她嫖了男人”的彪悍女子!
沈澈和钟意在桃林边随意走着,说几句生意上的话。白鹤楼现在已经很稳定了,钟意想去南城开分号,沈澈却不置可否,说出了“一个女子,自然是相夫教子,总是抛头露面,究竟不成体统”之类的话。
当然是遭到了钟意的白眼。
“东家这话说得轻松,不努力做生意,我上哪儿给你挣钱去。”
沈澈笑道:“钱财上不用担心,给皇上的那件事办好了,你家东家就有钱了。”
钟意立刻说道:“正好给我资本去开分号。”
沈澈模棱两可地说道:“再提罢。”
两人又没话了。
沈澈特别想对钟意说些你放心、我会娶你的话,可他又一时说不出口,就算是说了,钟意也不会相信,可他又不甘心说些有关生意的话,一时就沉默了。
钟意倒是心里笃定,可她也不知道该和沈澈说些什么。说生意沈澈也不感兴趣,说别的,她也不感兴趣。说起来,钟意是个工作狂,唯一的种花种草的爱好也因为牛富贵占了后院的菜田而取消了。
对了,想起牛富贵,钟意又想起他和蕙娘的事来。前两天陈大有跟她说,牛富贵想娶蕙娘,正在物色院子,可京城的院子都贵,就算是老外,别说买了,赁都赁不到,所以有些犯愁。
牛富贵也去郊外教堂神父叔叔那里问过,可神父叔叔一心奉献基督,哪有闲钱。
还有蔡良和罗成……都挺大的人了也没媳妇。蔡良是个孤儿,罗成父母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想必给他们找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女儿。
这几个人都是跟着她打江山的,生活问题也要解决好,才能后顾无忧地给她干活呀。
想到这里,钟意终于找到个话头,跟沈澈说起蔡良和罗成的婚事起来。
没想到居然正好说中了。
沈澈说他正要打发他房里的丫头们,正好拨两个嫁给蔡良和罗成得了。
“你、你的丫头不都是通房丫头么,我的伙计虽说出身低微,可也不要那不是完璧之人。”钟意有点不乐意。
沈澈笑道:“都是太太安排给我的,其实我一个也没碰过。我倒是碰过红绡楼的姐儿们,你不会怨我吧?”
钟意干巴巴地说:“我怨你什么,男人嘛,难免风|流。你家那好娘子不怨你,不是个大醋缸就行。”
说到了沈澈的亲事,沈澈脸一白,沉默了。
钟意也觉得有点唐突,她既然不在乎,就不应该提,她提了,难道是她潜意识其实是在意的?
这可不行,人要学会控制自己,包括感情。
既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感情,那就享受在一起时的美好,想那无望的结局有什么用?
钟意调整状态,笑道:“王夫人那么厉害,居然管不了你,一个丫头也没能爬上你的床?”
沈澈也笑道:“我屋里没床,她们怎么爬?”
钟意笑道:“我才不信。”
沈澈说:“是真的。之前我每天晚上都提醒自己不忘身份,所以我不曾在床上睡过,三妹妹也说过勾践卧薪尝胆。”
钟意偏头看了看沈澈,心想:那国公府,还真是个龙潭虎穴呀。据说沈澈的妻子是王夫人的内侄女,那姑娘到时候一边是老公,一边是婆婆兼姑母,到底该占哪一边儿呢?
钟意顺着这个话题,又问了问国公府最近的近况,于是沈澈就大概说了说,两个人的情绪就都正常起来了。
国公府现在是三姑娘沈栀当家,沐大奶奶吴氏被沈栀敲了一万两千两竹杠之后,气得胸口疼了好几天,王夫人则三天两头往宫里跑,说是丽嫔有恙,要去探望,倒也没做什么事。但是有一次对沈老爷提过三姑娘的婚事,说是也不小了,该找人家了,沈老爷却不置可否。
庶长子沈沐依旧天天往红绡楼跑,不务正业,但曾经找过沈澈,希望入股,也做些产业,沈澈的态度也是不置可否。
总而言之,国公府很平静,其实国公府本来就应该很平静,因为沈老爷是个很强势的家主,虽然不直接掌管内院,但是对老婆女儿的管教,是很严格的。那个沈柳是被王夫人惯坏的,倒跟沈老爷没多大关系。
这下沈柳嫁了,吴氏看到沈澈和王夫人的力量此消彼长,一时间不敢动弹,沈栀又把内院打理得很好,如果沈澈把他屋里的一群妖魔鬼怪都打发了,那估计搞个床睡上去,其实也可以。
只是不知道要是那个王夫人的内侄女嫁进来了,国公府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现在可不是真正的和平呀。
不过这些都是钟意的猜测,人家国公府的主要演员沈澈都不着急呢,她又急个什么劲,又不是她嫁。
说完了国公府的近况,又说回蔡良和罗成,钟意细细地讲了讲蔡良和罗成的性格,又讲到蔡良还曾经被摘星阁的掌柜、也是现在白鹤楼掌柜陈大有买通过,偷方子,结果摘星阁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
钟意讲得绘声绘色,引得沈澈一脸微笑,走到一棵桃树下,有几片花瓣飘落到了钟意的肩膀和头上。
沈澈理所当然地伸出手,轻轻为钟意拂去花瓣。
钟意看到,含笑对沈澈说了声谢。
春天的风是微风,轻轻吹过青年男女的身旁心间,桃树下的沈澈与钟意,就像一对感情笃定、如胶似漆的新婚小儿女……
而这一幕,全被同姐妹出来游玩的王颖淳看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