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冤大头往功德箱里扔钱，多少不一，有的放几个铜板，有的放元宝。这秃驴收了那么多香火钱只给我八十八两酬劳什么意思？八万两对他来说都算少了，我要不要也从功德箱拿几千两去花花。

　　“道长。”住持的声音。

　　“大师。”我说。

　　“查得怎么样了？”

　　“看不出有可疑之处，要不埋伏在一边，等闭馆时看看有什么异样。”

　　“阿弥陀佛，全听道长的。”

　　楚衣又冒出来，她的背包明显瘪了。

　　“你去哪了？”我问。

　　“四处观察。”

　　“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

　　“那等闭馆时盯着，看看他是怎么偷的。”我说。

　　“你的智商，只能想到这层了。”她说。

　　“哦。”

　　离晚上闭馆还有很长时间，现在做些什么呢？总不能一直盯着这些香客吧。

　　“两位要不要向佛祖许个愿？再求个签。”住持说。

　　“好啊，好啊。”楚衣说。

　　“来，这边请。”住持带她插队。

　　楚衣跪在跪垫上，双手在胸前握拳，然后闭眼，一副很虔诚的样子。我在旁边直直地站着，看那金塑的佛像，怎么就那么多人来拜这货。

　　楚衣拿起装满灵签的木筒，摇啊摇，然后掉出一根，她捡起来，拿给住持。

　　“大师，帮我看看吧。”楚衣说。

　　住持拿过签，看了看，说：“郭子仪拜寿，女道长，这是上上签，家宅，岁君，生意，谋望，婚姻，出外，开铺，合伙，求财皆大吉，女道长必定心想事成。”

　　“真的吗？太好了。”楚衣高兴得眉飞色舞。

　　“恭喜贺喜，道长，你要不要也求个签？”住持问我。

　　“不了。”我说。

　　“好不容易来一次，来许个愿吧。”楚衣硬拉我到跪垫边，想把我按下去跪着。

　　我不跪，站直了说：“我希望佛祖保佑我当上一气道盟盟主。”然后盯着佛像的眼睛，内心想：然后把这堆坑蒙拐骗的秃驴全部扔去养猪，把这堆金属熔了。

　　“好大口气，来吧，求个签，看看你能不能当上一气道盟盟主。”楚衣把签筒递给我。

　　我接过来，上年刻着一个大大的签字，还刻着有求必应四个小字。我直接抽出一根和楚衣一样字样的签，说：“我就要这个了，请大师释签。”

　　“你诚心捣乱是吧！”楚衣把签抢走，放回签筒。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住持说。

　　“大师，轮到我们了吧。”一对疑似情侣的人。

　　“你们请便。”我让开。

　　二人跪下，叩头。

　　“我出去转转。”我说。

　　出门，一个大鼎，上面横七竖八插着一堆香，除了一些普通的香，还有不少非常长的，有各种花纹的高级香。有好几个人走几步就跪下叩头，然后又走几步，又重复。有这样的恒心自己去做事都能做好啦，还求神拜佛干啥。

　　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务，来捉贼的，这人来人往的，怎么查呢？大雄宝殿前是一个大广场，中间有个放香的鼎，广场与各栋建筑交界的地方种着树，如果是外贼，应该怎么来呢？混进香客伺机行窃？不对，是闭馆后才失窃的，那应该在附近潜伏着，等闭馆时再下手。那会潜伏在哪呢？从树上爬到二楼，然后躲房梁上，趁人不注意，把钱箱的钱偷走？

　　又走进去看，大殿很高啊，天花板至少离地十米以上，从上面用绳子下来容易，不过上去就麻烦了，而且带着钱很难上去。如果下来后抱着钱就走了呢？这样动静太大，不过如果是高手未必也做不到。那么逃跑线路如何走呢？绕一圈大殿，看看有没有暗道什么？

　　大殿边有七座塔，由一个个小金佛堆叠起来，一直差不多到屋顶，没有东西罩着，我伸手捏了捏一个小金佛，看来是实心的，这么多，得用多少金子啊。

　　“施主，眼看手勿动，阿弥陀佛。”一个和尚过来对我说。

　　“不好意思。”我缩回手。

　　一个穿着略显华丽的中年男子，留着短胡子，追着一个老和尚。

　　“大师，大师。”

　　“说了，要放金佛，得八百两一尊。”

　　“这金佛外面只卖三百两，还能带回家，贵寺的金佛只是占一个位置，又不拿走，怎么还那么贵？出家人不是不贪财吗？”

　　“阿弥陀佛，不是我们要钱，而是替佛祖收的。”

　　“那也不能差价那么大啊。”

　　“心诚则灵，施主若诚心礼佛，又何必在意这点钱财呢？”

　　呵呵呵，心里一阵冷笑，接着转悠。

　　绕完一圈，推测了各种逃跑路线，发现最佳路线还是从那十米高那里的窗户。

　　如果是内贼，我看这寺里所有的老秃驴都像内贼。怎么查呢？

　　转到门口，楚衣居然在外面上香。

　　“上香啊？”我过去，问她。

　　“是啊，许了愿，不上几炷香怎么行呢？佛祖也要吃饭的。”

　　“我不认为对着尊废铁拜一拜就能实现愿望。”我说。

　　“那可是佛祖哎，你这样说不怕佛祖不保佑你了。”

　　“我只看到这群佛祖的弟子搜刮钱财，还没见过佛祖怎么保佑别人。”

　　“我的妹妹从小多病，请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我娘去寺里求了个玉观音，我妹妹戴着后不就病就好了。”

　　“你还有妹妹？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有啦，今年十三岁了，叫楚裳，还有个弟弟，六岁，叫楚袼。”

　　“哦，都是衣服的名字，你爹娘隔几年生一个，是不是就为了这件楚袼？”

　　“我爹一直想要个男的继承家业，从小一直唠叨，唠叨了十几年，到弟弟出生后才不唠叨的，对了，我娘生我弟弟的时候拜过送子观音，这总是菩萨显灵吧。”

　　“呵呵，信则有，不信则无，还有，你爹娘这么久才盼来一个男丁，一定非常溺爱你弟弟，说不定他长大后又是一个纨绔子弟。”

　　“你这狗嘴能吐出点象牙吗？什么纨绔子弟？亏我还替你许愿呢。”她双手使劲掐着我脸往左右两边拉。

　　“痛，痛，痛。”我说。

　　“哼。”她放开手。

　　我捂着脸皮，痛死了。

　　“你说替我许愿？你许了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不灵了。”

　　“我认为不说一样也不会灵。”

　　“等灵验的时候你再来感谢我吧，”

　　她许的什么愿？女生会给男生许什么愿？她主动来帮我做任务，然后动不动对我发脾气，但又替我许愿，应该不是咒我吃方便面没调料包这种，应该是好的愿望，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不对，一定是我自作多情，找合适时间问问就知道了。

　　太阳下山，客流逐渐少了，不久寺院要清场闭门了。

　　大殿，三个人，我和楚衣还有世幻住持，都盯着钱箱。我很怀疑是他监守自盗。

　　“大师，这功德箱的钱，为什么不收起来，反而要放在这等着别人来偷？”我问。

　　正常情况下，应该趁早把钱拿出来收好才对，放在这眼睁睁地看钱被偷，是不是嫌钱多啊？

　　“阿弥陀佛，闭门后方才清点入库。”

　　“咚——咚——咚——”撞铜钟的声音。

　　“这是关门的钟声吧？”我问。

　　“阿弥陀佛，正是。”

　　我紧张地盯着钱箱。

　　“叮——”一枚铜钱落地的声音。

　　我看过去，一个钱箱上面类似栅栏的东西被整齐地砍断了，里面的钱只剩下箱底的几枚铜钱。

　　什么也没看到啊。

　　“次啦——”木头被划开的声音。

　　望过去，钱已经没了。钱箱非要分散地放吗？看着这个看不到那个。

　　楚衣一脸严肃，眼珠子不断扫视，耳朵竖起来听声音，然后拔剑向上飞去。

　　房梁上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从下向上看，房梁挡着视线，偶尔看到两个人的手脚。那人的手指甲真长。

　　我想上去帮她，忽然发现，我连件兵器都没有，我什么都不带就跑出来了，发现自己真够大胆的。

　　看看周围有什么可以拿来当兵器的，桃木剑？烛台？供台上的各种食物？从上面垂下的黄布？老和尚拿的那根锡杖？

　　“大师，你这根锡杖能不能借我用下？”

　　“这可是镀金的，蹭一下金皮就掉了。”

　　“那算了。”

　　轰一声，一个男人掉下来，然后一张铁链织的网掉下来，把他盖住。

　　“涂山狐妖？”我说。

　　那人头上长着两对三角耳朵，头发灰白色，一身黑衣服，指甲很长像一根根钢筋。

　　“不是，不过是个猫妖。”楚衣下来，收剑。

　　“用天罗地网捉个小偷，不觉得大材小用吗。”猫妖说。

　　“杀鸡得用牛刀，省事儿。”楚衣说。

　　“杀牛呢？”猫妖说。

　　“用屠龙刀。”楚衣说。

　　“哈哈哈……”猫妖哈哈大笑。

　　“阿弥陀佛，原来就是你这妖邪盗取佛祖的香火，快快说出香火钱藏匿之处或许我佛慈悲，令你不堕阿鼻地狱。”住持说。

　　“哈哈哈，那么好？”猫妖说。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若能放下屠刀，交出所窃之物，佛祖定会原谅你的。”

　　“那我告诉你，你搜刮的钱财在哪吧。”

　　“快快说，我即刻命人去取，若是真，我定会为你作场法事为你赎罪。”住持两眼放光。

　　“东西就在南城贫苦百姓人人手中，多少不一，你要的话就去取吧，哈哈哈。”

　　“你，你！”住持脸都气红了。

　　“请问德高望重的世幻主持，你怎么脸那么红？”

　　“来人啊。”住持说。

　　“在！”十几个手持木棒的武僧进来。

　　“把这个妖孽拖出去打死，阿弥陀佛。”

　　“等一下。”我说。

　　“道长莫非要包庇妖邪？”住持问我。

　　“呃……”

　　“捉到贼应该送去衙门，由衙门判决，而不能滥用私刑。”楚衣说。

　　“佛门自有佛门的规矩，既然这妖邪在我佛门中被捉，而且做的又是危害佛门之事，应由我们佛门处理。”住持说。

　　“你若私设公堂，拘禁拷打犯罪的小偷，这就是犯国法。”

　　“这是寺里，不是凡尘，不受俗法约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这云烟寺下的土地不受道盟管辖？还是说你们这里是裂土分疆，不尊朝廷？”

　　“女道长，这玩笑可万万开不得，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就交给衙门候审吧，我令我的弟子互送你们去城里吧。”

　　寺的大门口，住持送我们出来，并嘱咐四个身强体壮的和尚“护送”我们，猫妖被麻绳捆绑着。

　　“这是给知县大人的信，万万记得要亲自交到他手里。”住持把一个和尚拉到一边低声说。

　　“咳咳。”我咳嗽几声。

　　“啊，道长，有什么事吗？”住持和那和尚吓了一跳，赶紧分开。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说。

　　“哦。”住持从衣袖中掏钱，翻了几次，拿出一锭大银元宝，上面打着一百两的官印，问其他几个和尚：“你们有没有零钱？”

　　我把那一百两的银锭抢过来，说：“多谢住持。”

　　“哎……”

　　“住持果然是个德行崇高、甘于淡泊、不贪钱财、多行善事、广善布施的得道高僧。”

　　“哎……”

　　“听说云烟寺经常救济穷苦百姓，请人工作从不吝惜钱财，原本我不信，现在大师居然硬要送我一百两银子，我一定会多多宣传你们佛寺，让更多的百姓来你们这拜佛的。”

　　住持一脸不高兴，说：“时候不早了，道长请下山吧。”

　　下山路上，不太想把这猫妖送衙门。

　　该怎么办呢？

　　那只猫妖一直嬉皮笑脸跟楚衣搭讪，毫不在乎自己即将被送往衙门。

　　“那个啥也不会的弱鸡也是王府的？”猫妖问楚衣。

　　“是啊是啊，而且捉你的任务是他负责的哦。”楚衣说。

　　“那只弱鸡，你够大胆的，连件兵器都没有就敢出来做任务。”猫妖说。

　　“哦。”我说。

　　“哦？这就没了？没有这位美丽小仙女帮忙，估计你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你说是吧我的小仙女。”他把头往楚衣的怀里使劲蹭。

　　“啪！”楚衣给了他一巴掌。

　　“打是亲，骂是爱，看来仙女姐姐非常爱我。”他一脸滑稽相。

　　“啪！”又是一掌，这一下把猫妖的脸都打出一个红掌印。

　　“开玩笑嘛，仙女那么认真干啥？”他装作委屈地说。

　　“哼。”楚衣哼了一声，大步向前走。

　　“仙女姐姐等等我。”猫妖赶上去。

　　那几个和尚也迅速赶上去，估计是怕猫妖跑了吧。

　　这个人的性格有点像平丘月初。

　　我也想赶上去，怎么跟不上？加速快跑，怎么越来越累，累死了，我去，我背着两个大包，他们什么都没拿，肯定跑得快。没有轻身符了，只有引火符、千钧坠腿符，急行符也没有，神力符也没有。出门带什么铁链，重死了。

　　后背感觉湿透了，太久没挑水砍柴，四肢都退化了。

　　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双鞋，抬起头看，是楚衣，没发现，她今天的衣服那么红，之前一直没看她正面，这衣服前面是蜈蚣扣系的。

　　“弱鸡，我来背吧。”她向我伸出右手。

　　“怎么能让神仙姐姐背行李呢？神仙姐姐给他一个香吻保证他还能跑起来。”猫妖在她后面说。

　　楚衣转过身又给他一巴掌：“说什么胡话呢！”

　　转身时长发甩到我脸上，今天她没把头发盘起来。想想看，我头发也长（zhǎng）长（cháng）了不少，到肩膀了，不过我觉得难看，就盘到头顶上弄成髻，拿根布带束着。想这些的同时，楚衣在远处掐猫妖的脸，然后猫妖趁她不注意又占楚衣便宜，楚衣气得从侧面看，她妖精呈白色倒三角形，嘴巴上下唇变成折线，面朝天喷火追着猫妖跑。

　　怎么不帮我背了？他们两个打闹起来，楚衣追着猫妖跑了，跑了。算了，我背着行李继续走吧，那几个秃驴身强体壮什么都不拿，就盯着我们看，估计还要送信给知县让他弄死猫妖。

　　那猫妖劫富济贫，也算个好人，不能让他就这样挂了，想想怎么救他又不会被人捉到把柄。

　　呃……在救别人前，先想办法救自己吧，感觉腿很重很重很重。感觉头晕，要倒下了。

　　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有那么弱鸡吗？不过背点行李罢了，我还没弱鸡到连这点东西还背不动。站直了身子，正视前方，大步向前。

　　……

　　双腿好痛，肩膀好酸，枕头那么高脖子都有点驼背了，什么压着我肚子？我睁开眼睛，一根根房梁，灰黑色的瓦片。我怎么在这？

　　肚子被什么压着，难不成楚衣在床边候着我，不知不觉睡着了，然后枕到我肚皮上？

　　手肘撑起身子，谁把我的行李包压我肚子上。拿起包袱扔桌上，双脚一弯，一阵酸痛，好久没这种感觉了。脖子感觉有点驼背了，于是把身子睡床边上，头放床外，骨头咔一声，颈部舒服了点。双脚竖起来，靠墙上，双手沿床边一字展开，头一放松，眼睛倒过来看着房门。

　　房门打开，楚衣进来，她捧着一个碗，我感觉那个碗要向我视野中的下方掉下去了。然鹅一直没掉，她走过来了。

　　“你干嘛呢？”她低头看我。

　　“脖子酸。”我说。

　　“快起来，把汤喝了。”她说。

　　我起身，坐在床边，做了一下扩胸运动，把头往后靠了靠，然后接过汤。

　　“真是的，身体这么弱鸡，背点行李走几步就晕了。”她说。

　　“哦？是吗？”我喝了一口汤，感觉味道怪怪的，问：“这是什么汤？”

　　“羊肉汤，放了不少药材，很补的。”

　　“我不喜欢这味道。”我把碗放桌子上。

　　“不喜欢也得喝。”

　　“我从小到大都不吃猫狗牛羊之类的东西。”我说。

　　“那你吃什么？”

　　“鸡鸭鱼猪肉鹅……好像没了。”

　　“真挑食，迟早饿死你。”

　　“那只猫妖呢？”

　　“送衙门了。”

　　“衙门怎么处理？”

　　“盗窃七千两，远远超过律法死刑规定的四十贯，杖一百，秋后斩首。”

　　“是吗？有办法救他吗？”

　　“你想要救他？”

　　“嗯，我感觉他不是个坏人。”

　　楚衣捏拳头，捏的咔咔响，一脸冷笑，说：“你说他不是个坏人？回来时你又不是没看见他对我做了什么。”

　　“这个……”

　　“看来你一定累坏了，不然怎么会不记得呢？来，把这汤喝了，给你补补。”她脸部一阴一阳，感觉好恐怖。

　　“不了不了。”我慌忙摆手。

　　她左手捏着我脸让我张开嘴巴，右手端起汤，给我灌进嘴里。

　　终于喝完汤了，我不断咳嗽。

　　“没事吧，有那么难喝吗？”

　　“喝的太快，呛着了。”我说。

　　“那只死猫你就不用担心了，衙门关不住他，我把他交给衙门就是为了救他。”

　　“哦。”

　　“哦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的意思。”

　　“你慢慢休息吧，休息好了再回府。”

　　“哦。”

　　“又是哦，切。”楚衣端着碗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