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天早上。
“咚咚咚”敲门声。
“谁啊?”
“开门!”楚衣的声音。
“哦。”
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开门。
“太阳晒屁股了,你才起床。”她说。
“又没什么急事,那么早起来干啥。”我说。
“你忘了有任务在身吗?”
“没忘,不过你这也太早了点,你说太阳晒屁股了,太阳呢?”
“少啰嗦,赶紧准备好然后出发。”
“哇靠,现在离午时还有大半天,现在退房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我说出发,你没听见啊,哼?”她右手使劲捏我脸。
“痛!痛!痛!”我说。
她放手,说:“还不赶紧收拾?”
“是。”我说。
“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去!”
“哦!”我吓了一跳,赶紧跑房里迅速把东西打包好,然后,出门。
“搞定,可以出发了。”我说。
“你在下面等着,我收拾好就下去。”她说。
“什么?你还没收拾好?那你还那么急着叫我!”
“那么大声,找死是吧!”她忽然拔出一半剑。
“那啥,我在下面等你。”我赶紧跑下去。
她是不是大姨妈来了,今天火气那么大。
走楼梯走到一半,又轻轻地回头,上楼梯上到刚好露出半个头,能看到楚衣的高度。
她一脚踢开我的房门,往里看了看,然后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她的房间,我赶紧缩头,靠在楼梯一边的墙上。直到听到她脚步声走远了,才又探出头。她在找什么东西啊?
坐着喝了好一会茶,她终于下来了。
她把行李扔我面前的桌上,想干什么?
“傻乎乎地看着干啥?背行李。”
“哦。”
扛都扛不动,怎么办呢?贴张轻身符在包上吧,这样就拿得动了。
城外,一座山上,云烟寺,红墙绿瓦,豪气的大门,不断的人流。
一个中年大叔跪在寺门口嚎啕大哭。
春天那么冷,他就穿着件褐色的单薄衣服,而且没衣袖,穿着草鞋,看得我都觉得冷了。
“大叔,你哭什么?”楚衣过去问。
他哭红的眼睛看着我们。
“放心,有什么难处,我们会帮你的。”楚衣说。
“我交不起租。”他用哽咽的声音说。
正常现象,历史书上这种事多了去。
“哦,你来求佛祖保佑的吧。”楚衣说。
“保佑?保佑什么?佛祖真保佑我,给我三担谷子啊。”
“那就是云烟寺施粥,你没领到?”
“这群秃驴施粥?我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那你是来出家的?”楚衣问。
“出家?宁做刀下鬼,不当剃头人。”
我惊了一下,不对啊,这不是反对剃发令的话吗?怎么他会说这样的话?
“那你到底在寺门口哭什么?”楚衣问。
“求方丈缓缓我的地租,明年再给。”
“哦,你租了云烟寺的地,但是没法交租对不对?”楚衣说。
“嗯。”那大叔点了点头。
“那你在门口哭什么?进去找方丈说啊。”
“守门的那帮恶僧不让我进去。”
“好好,我们带你进去。”楚衣说。
“真的?那就多谢仙姑了。”大叔转笑容,站起来,一阵风吹过,双手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我解开我的包裹,找出一件我不喜欢穿的衣服,布料硬邦邦的卡着脖子贼难受,早就想扔了,但是觉得扔了可惜,现在送人还不是两全其美。
“大叔,看你那么冷,这衣服送你穿吧,别冷着。”我把衣服递给他。
“啊,这怎么好意思。”他推辞。
我不说话,抖了抖衣服,强行给他披上。
“那,多谢公子了。”他说。
“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楚衣说。
难道她知道我早就想扔这件衣服了?她怎么知道的?她是不是会读心术。
“装模作样也好过不装吧。”我说。
“进去啦。”
“哦。”
进门,一个拿着木棒的和尚,光头,穿着黄色的衣服。
“你好。”我打招呼。
“施主有什么事吗?”和尚问。
“受世幻主持之托,特来处理香火钱被盗一事。”我说。
“施主请进。”和尚请我们进去。
“牛二全,谁让你进来的?”和尚用木棒挡着大叔,不让他进来。
“这位师傅,是我们要带他进来的,还请师傅通融通融。”楚衣说。
“这样啊,进去吧。”和尚拿开木棒,让他进来。
“多谢大师,也多谢二位仙姑。”大叔进来。
进门后,门边站着几个和尚靠着墙,一张长凳也坐了三个和尚,百般聊赖的。
“那个,世幻住持在哪?”我问。
“在后山,我带你们去。”一个和尚出来说。
“有劳了。”我说。
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门,刚进来是看到的庙就一两层,红柱子盖绿瓦,侧边有个天王殿,寺院里有个天王殿总觉得那么别扭,天王不应该是道教的吗,越往里走,建筑越高,最高的那个居然有六层,占地不知有多大,还居然用黄色琉璃瓦,想造反啊?远处山上有一座塔,不知多少层。继续走着又看到念佛堂、观音殿这些,总算感觉正常了点。
每个殿前后都有一大片广场,比王府大多了,人也不少。旁边有个禅房,看进去,一个老和尚闭眼坐着拨动念珠念经。
经过一道门,来到一片草地和树木丛生的地方,貌似是花园吧,又往上走,一个小山丘上有个凉亭,一个穿着黄色僧袍披着袈裟的老和尚在吃饭。
“住持正在用膳,三位要不等一下再上去?”和尚说。
“行吧。”我觉得打扰别人吃饭也不是什么好事。
咦?刚才那个大叔呢?是不是走丢了?
“大叔呢?”我问。
“没看见,不是跟着我们吗?”楚衣问。
环顾四周,看了看,大叔已经跑到山上亭子里找住持去了,我们赶紧过去。
“你怎么又来了?”住持说。
“大师,求你大发慈悲吧。”大叔说。
“说了多少次,不会种田就别种,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住持不抬头,继续吃饭。
住持前摆着三菜一汤,还有几个小瓶,看起来都是普通的蔬菜。
“大师,近几年年景不好,不是旱就是涝,还有前面还有蝗灾。”
“那其他人怎么都能交上租呢?”
“他们是交了,不过七八CD交了,剩下那点谷子都不够喝半年粥。”
“还能吃半年啊,那你为什么不交呢?”
“我那是洼地,一发水我的田就被淹了,等水退了苗根都烂了。”
“那李铁蛋跟你一样是洼地,怎么他就交了佃租。”
“那不同,他的洼地在下边,我的在上边,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是你懒,你把地填高几尺不就淹不到了吗?”
“几尺?你说得轻松,你来填试试。”
“还不是你懒,现在太平盛世,只要你勤奋工作,哪会饿得着你。”
“老师傅……”
“别说了,交不起租,就卷铺盖走人吧,大把人等着租你那块地呢。”
“老师傅,我给您跪下了,我家上有老下有小,您就宽限几个月吧,秋天一收成就有钱交租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不种田还可以去做其他的啊,我给你指条明路,城里有纱厂,你那么壮,当个机工,做一天算一天工钱,老板又不会拖欠你工钱,也不怕旱涝,更没有蝗灾。”
“老师傅,你不知道,每天纱场布场前都挤满了流民,等着纱场开工,但每天招的人都不到十分之一,而且工钱那么低,养不活我一家老小。”
“早点起床去候着挤进去不就行了吗,还有勤快点干活,工钱不就多了吗,你有一家老小,我寺院里还有几千张嘴要我养着呢。”
我们赶到亭子。
“你怎么让他进来了?”住持问和尚。
“住持,是这两位施主带进来的。”
“你们二位是?”住持问。
“我们是王府的人,受您之托,特来查香火钱一事。”我说。
“哦,原来是王府的客人啊。”主持捻胡子笑了笑,继续说:“二位跟这牛,牛什么是什么关系?”
“我们见他在寺门口哭,他说是交不起佃租,要找大师,所以顺便带他进来了。”我说。
“他是个懒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租了地又不会耕耘,年年拖欠,所以我们只好让他走人了,阿弥陀佛。”住持说。
“我五谷不分,我看你个没下过地的才五谷不分吧。”大叔生气地说。
“既然如此,你说说我这饭,是什么稻种的吧。”住持说。
“不就是一碗白饭吗?看米粒是籼稻谷的米。”
“错,这是北山的粳稻,当然了,你不知道也正常,这是五香米,专门进贡给各国皇宫的贡米,一般人见都见不到。”
“宫里头的东西,不知道很正常。”大叔说。
“那你说说,这盘大白菜,是什么品种。”
“这是黄芽菜。”
“哪里的知道吗?”
“本地的。”
“错,是浙江黄芽菜,你还是走吧。”
住持打开一个小瓶子,慢慢倒粉末状的调料。
“大师,求你再宽限几天吧。”大叔抱着住持大腿摇晃。
住持赶紧把瓶塞塞回去。
“放手,这南国香料可是一两金子才换到一两的,撒了你赔的起吗?”住持生气地说:“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是。”跟我们来的和尚上前把大叔拖走。
“慢着,他欠你多少钱?”我问住持。
“阿弥陀佛,一共是三两银子。”住持合掌闭眼说。
“这是三两银子,我替他给了。”我掏出一个银锭放桌上。
“善哉,善哉,贫僧并非爱财之人,钱财如过眼云烟,我要之何用?不过为佛祖普度众生,教他做人要勤奋,不能心慵意懒。”
反正做完任务他要给我八十八两,谁亏呢?
“谢谢小兄弟,谢谢小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大叔不断磕头,我感觉很反感,这样搞得我好像死了似的,我认为下跪磕头应该是给死人的礼仪。
“快走吧。”我说,他依然在磕头,我把他硬拉起来,然后对和尚说:“把他送出去吧。”
和尚看了下住持,住持说:“把牛施主送出去吧。”
“是。”那和尚把大叔带走了。
我看着大叔被带走。
“你怎么那么大方了?”楚衣说。
“是吗?可能是因为没有理财观念吧。”我说。
转过身,瞥见住持把那银锭迅速收衣袖里。
“啊哈哈,住持大师,你说的那个香火钱的事,说说怎么回事吧。”我说。
住持一脸严肃地说:“我们云烟寺人来人往,不少善童信女前来烧香许愿,香火鼎盛,自然呢香火钱也不少,当然这香火钱是用来供养菩萨的,用来给菩萨塑金身,请人拂拭香案的,这钱一多,引来些个偷鸡摸狗之辈,佛祖的香火屡屡被偷,所以请二位道长前来将那鼠辈绳之以法,阿弥陀佛。”
“既然如此,大师有没有找过衙门?”我问。
“找过了,南城知县与我有些交情,所以派了全县的衙役过来,结果什么也没查到,还试过守株待兔,等着那贼人行窃时将他捉拿,但也是怪事,几十个衙役团团围着钱箱,第二天香火钱还是不见了,所以知县大人让我找道盟的人来帮忙,阿弥陀佛。”
“会不会是内贼干的?”我说。
“阿弥陀佛,贫僧不知。”
“那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吧。”我说。
大雄宝殿,这大殿真大,起码有二十队人同时排队,香火钱箱都十几个了,络绎不绝的人,有求签的,有上香的,有只过来拜佛的。不停地有冤大头扔钱进钱箱。
“道长,你看。”住持说。
“你是怎么发现钱不了的?”我问。
“每天晚上闭门前,钱箱还是满的,等闭门后,想来取出香火钱,结果钱箱就空了。”
“闭馆时就不见,那很可能是内鬼干的。”我说。
“说得也是,但是呢我自己也试过亲自来关门,结果这香火钱还是不翼而飞,我前一刻看着钱箱还是慢慢的,转身一关门就空了,阿弥陀佛,这可是佛祖的钱啊。”
“哦,我想想怎么办吧。”我现在怀疑他贼喊捉贼,自己中饱私囊,怕寺里其他人怀疑,就编个破理由。楚衣呢?刚才还见她,跑哪去了?
一个和尚过来,对住持说:“住持,王石崇来求见。”
“王员外啊,快请他到客堂,我马上去见他。”住持说。
王石崇?王撕葱和石崇的合体?一听这名字就觉得非常有钱。
“道长,贫僧有贵客到访……”住持说。
“行吧,我慢慢调查,你忙你的。”我说。
“那就有劳道长了。”说完,他出去了。
我现在很怀疑是这老头监守自盗,先去看看他做什么。
“请问大师,如厕在哪?”我问旁边一个和尚。
“那边。”他指了下外边。
“我拉肚子,可能要拉很久。”这样说一下,至少不会让他们怀疑我为什么要出去很久吧。
在远处跟着住持,他进了一间禅房。我走到禅房背后,蹲在窗户下,悄悄露出半个头,看看他在干嘛。
小和尚打开衣柜,一排都是僧服和袈裟。
“师父这件怎么样?”小和尚问。
“那是素罗的,怎么能穿去见王员外呢?拿那叫苏州官绸的来。”住持说。
住持换了一件僧服,又打开令一个柜子,许多不同款式的佛珠和锡杖,不能说锡杖了,金银宝石什么的杖都有,他挑了又填。
“师父,随便找一串就行了,反正外人也看不出来。”小和尚说。
“你懂什么,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我是佛祖的弟子,怎么可以给佛祖丢脸呢?”住持戴上一串佛珠,觉得不好,又脱下来,换另一串。
“这是紫檀木的,师父为何不戴呢?”
“紫檀木太普通的,只能戴去见一般香客,这串千年沉香的才能去见王员外。”
住持拿了一根木锡杖,然后关上柜门。
“师父,金的银的都不拿,为什么拿根木头锡杖?”
“王员外是那种庸俗的人吗?拿那种黄白之物做的去见他,不是辱了他的法眼?我这可是铁木制的,你听听,敲地都有金石之声。”住持杵了几下地板,声音完全就是铁管碰地的声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金属的锡杖。
住持出门,赶紧又跟上去,到了客房,又找个隐蔽的地方蹲下偷听。
“王施主,请问找贫僧有何事?”
“家母七十大寿,古稀之年,请了众多宾客,还望老禅师前去做场祝福。”
“最近佛寺多事,难以脱身。”
“家母特命我带来玉佛一尊,如意一柄。”
“出家人四大皆空,尘世浮华不过是世中一幻罢了。”
“我打算给贵寺佛像重铸金身,并奉上蜀锦三百匹,为大师所有弟子裁僧袍一件,还有这是给佛祖的香火钱,一共是六千六百六十六两。”
“难得王员外有如此孝心,老太太也诚心向佛,出家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贫僧岂有推辞之理。”
哇去,这王石崇脑子是不是被门夹爆了?这样的智商也能赚到那么多钱,这秃驴吃那么多也不怕撑死。
他们出来了,我赶紧换个位置,免得他们发现。等他们走远了,我再站起来。蹲太久,双脚麻痹,伸不直,成罗圈腿了,这样也好,看起来像蹲了茅房好久。
赶紧抢先在住持前回到大殿。
回到大殿,一屁股坐在解签的矮桌上。
“你干什么啊你!”一个正在解签的男子生气地说。
“不好意思,腿又酸又麻。”我说。
“施主,你这是上上签。”那个解签的和尚说。
“真的吗?太好了,我回去就把那黄面婆休了,娶桃红过门。”他乐不可支地走了。
又一个丑女过来解签,我看了她差点想吐了,赶紧站起来躲一边不看她正面。
“施主,你这是下签。”
“那我夫君不是没办法好了吗?”她沮丧地说。
“请问施主,你丈夫是不是病了?”解签的和尚说。
“废话,不然我来求签干啥?”
“施主莫慌,我寺法师道行好深,若施主肯献香火钱,则大师必感汝诚心,为你丈夫诵经,求得药王菩萨保佑。”
又是在忽悠钱,切。
“大师,多少钱啊?”
“这一般道行的法师十两银子,中等的一百两,道行高的得三百两。”
“这是五百两银票,不用找了,希望你们把事情办好,还有这是我丈夫的名字和八字,有劳大师了。”她递给和尚几张银票。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老公,你终于可以重振雄风了。”她高兴地走了。
妈耶,这相貌,就算她老公病好了,看着这张脸也硬不起来吧。
那和尚把银票抽出来两张,藏自己怀里,然后在竹板上写祛病,三百两,然后叫来一个和尚,把竹板和银票八字等东西递给他,说:“这是三百两和要做的法事,拿给世疾大师。”
“是。”那个和尚拿着东西走了。
我看着这解签的和尚,他也很可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