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焚香沉浸在算学的美妙境地里,萧然则沉浸在苏焚香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中,二人各有所痴,一时物我两忘。
时光便在这静好的岁月里飞速地流淌。
今rì苏府的西边厢异常静谧,就连平rì里频频在花圃中整理花草的下人也不见了踪影,向来在闺中陪着苏焚香的扫儿也不知去向,这场景分明透露着几分诡异。
不觉已到了用午膳的时辰。
苏府的膳堂内今rì只有苏定文夫妇二人在用膳,苏夫人罢碗停箸,随手扯出一条香帕,抹了抹嘴,脸上挂着一抹邪邪的笑意,眉梢颤了颤,悄声道:“今rì焚香和萧然怕是对上眼了,竟是一个上午也不见出来,可乐死我了。扫儿那丫头偷听到他们在谈论算题,似乎还是萧然在指点焚香,真有这小子的!”
苏定文皱眉道:“萧然这小子深藏不露,便是我都有些看不透了。”
挥了挥手帕,苏夫人嗔道:“你管他藏还是露,有才终归是好事,如今整个燕京才俊就数咱家萧然名头最响了,焚香这孩子有福。”她忽而蹙了蹙眉,道:“唉,这人怕出名,在燕京里,如今怕是有许多闺女思慕着这小子。你大抵该听说了,昨rì在诗会上连蔚语迟都说了要见他,我这心里啊,始终不踏实。”
“妇道人家只知杞人忧天。”苏定文没好气地斥了声,问道:“如今他们也处了一上午了,你该踏实些了,该遣人去给他们送些饭食了吧?”
“年轻人卿卿我我浑然忘物的,哪里需要吃饭!”苏夫人掩嘴打趣了声,却是唤了扫儿过来张罗饭菜。看着那白如秋霜的米饭,她忽而美目闪烁,自己兀自笑了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欢乐事。
苏定文看着苏夫人,摇头不已,也懒得再睬她,径直走出了膳堂。
却说西厢里,直到扫儿送去了膳食,萧然和苏焚香才觉察到已过了午时,扫儿放下食盒便掩门走了,苏焚香心系算题,倒是没有擦觉房中氛围的异样。
“焚香你如今真在吃荤食了么?真乖!”萧然看着苏焚香夹了快红烧肉,不禁欣然而笑。看来,她还是将自己的话放到了心上。
苏焚香目光涣散,显然还未回过神来,也未留心萧然的暧昧话儿,只是轻嗯了声,然后木然地咀嚼着那一块红烧肉。
苦笑一声,萧然摇头叹息,有这么一位痴于算术的娘子,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匆匆吃完萧然夹到自己碗里的菜,苏焚香便离了席,继续钻研矩阵去了,萧然无奈,只得急急地扒了两口,便唤扫儿过来撤走了食盒残炙。
一个下午的光yīn便又消磨在矩阵之中,二人的晚膳依然是在厢房中草草了事。
钻研算术原本是极其枯燥乏味之事,只是苏焚香钟于此道,便觉这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而萧然陪着燕京城里的第一美人儿,自然也不会觉得如何枯闷。
不觉已近亥时,今rì四月十一,恰逢夜空朗朗,一轮还未浑圆的银月却也显得那般皓洁,如霜的月光并不如何浓烈,静静地投撒着恰到好处的银辉。
苏夫人今rì脸上的笑意就不曾消减过,午膳过后她的笑意更盛了几分,笑得有些诡异,直让苏定文好不奇怪。
将房门锁好,苏夫人偷偷摸摸地从衣箱深处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里面露出一个古sè古香的檀木盒子来。
小小檀木盒被苏夫人轻轻地揭开,一个不足寸长的玉瓶静静地躺在盒中锦絮之上,看到这个玉瓶,苏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显邪恶了几分。
没有人会知晓这玉瓶中装的却是低俗不堪,遭世人鄙夷的媚药,更教人想不到的是,这媚药有一个极具佛门气息的名字—往生极乐露—而它真真是出自佛门净地。此往生自然不是彼往生,而是指神魂超脱人间,直达彼岸。
苏夫人在城外静心庵侍佛多年,与庵中了尘师太关系极好,每每有何忧心之事,她总爱与师太诉说。早些年间,苏夫人久久不得受孕,奈何苏定文又对房中之事兴致缺缺,了尘师太这才赐了她这么一瓶妙药。只是不久后苏夫人又奇迹般地有了,这瓶往生极乐露便一直被她压在箱底,直至今rì才重现于世间。
苏夫人当年听了尘师太说起,这药是她几十年前落发出家时,一个云游的老和尚赐予她的。这药看似媚药,却是极不寻常,而是采了传说中的往生花之花蜜与其他诸般奇草秘炼而成,一朝服下,便可神入妙境,看透前世今生。
老和尚当时对了尘师太说,rì后若是她佛法有成,便可服下此药,一朝顿悟,便可得一场莫大的造化。然则此药若让寻常人服下,便会神魂颠倒,尝人间不可尝之滋味,直与市井里的媚药无异。几十年过去了,师太佛法之境已臻高深,只是她对老和尚的话始终将信将疑,且年已老迈,也无心追求上乘佛境,便将这药赠予了苏夫人,权当之为媚药。
“这佛门出的媚药必是极好,老娘都没尝过的**滋味今rì却是要便宜你们两个小辈了……”苏夫人的脸上露出不甘的神sè,却也不再迟疑,她悄悄来到茶厅,四顾无人后,便将一整瓶药汁倒入了正在炭火上温着的蜜茶之中。
这药为花蜜所炼,其味香甜,苏夫人将其混入蜜茶之中,便能不露痕迹。一边用调羹小心地搅拌着蜜茶,苏夫人脑海中登时浮现出西厢房中的香艳场景,不由得捂嘴偷笑不已。
待蜜茶调好,苏夫人好容易才敛住了脸上的怪异神sè,故作端庄的模样,叫人唤了扫儿过来,让她将这壶蜜茶送到西厢去。
西厢里,烛影摇曳,月华透窗而入,地覆轻霜,静美如诗。
拗了拗有些泛酸的脖子,萧然抬头透过窗页看到那轮渐至中天的孤月,对仍静坐在桌前支颐沉思的苏焚香道:“焚香,怕已到亥时了,咱们今rì到此为止吧?”
身子微颤,苏焚香掠了掠额前的发丝,看了看铺在桌上有如银纱的月光,蹙眉道:“竟是这般时辰了么?”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萧然走过去打开门,却见扫儿手中端着茶盘,恭敬地唤了一声姑爷,道:“这是夫人给亲自为你们熬的蜜茶,说是能解乏,夫人说时辰不早了,让姑爷和小姐早些歇息。”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但萧然显然以为苏夫人是让自己回对面厢房去睡,便也没有深思,从扫儿手中接过茶盘,应喏了一声。
扫儿怯生生地跑开了,夫人有交待,叫她不要留在这边厢,萧然却没觉察到个中诡异,很自然地掩上门,回身对苏焚香道:“娘亲为我们煮了蜜茶,咱们趁热喝了,喝完我便回房歇息去了。”
嗯了一声,苏焚香接过萧然递过来的茶盏,这才觉得真有些渴了,便连连啜了几口。
萧然笑了笑,却不似苏焚香那般斯文模样,这茶温而不烫,他便仰头一饮而尽。往rì里他也喝过苏夫人煮的蜜茶,向来不喜甜食的他自然谈不上多爱喝,只是今rì他直觉这蜜茶有一股道不明的美妙滋味,教人口舌生津,只让他回味不已。
“不知是不是今rì话说得太多渴了的缘由,我怎生觉着这蜜茶如此好喝?”萧然替自己找了个借口,拎起茶壶又为自己满上一盏,一饮见底。
不料苏焚香却是将茶盏伸了过来,脸sè微赧,道:“我也有些渴了。”
不似寻常女子喝茶那般以袖掩面,轻抿细啜,苏焚香很自然地喝着,模样恬静到了极点,她做什么都那般专注,便是饮茶也显得如此。萧然怔怔地看着她,嘴角微扬。
那壶蜜茶拢共也不过三五盏,不消片刻便见了底,萧然利落地收拾好茶具,搁到书桌上,道:“有些晚了,我先去歇息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苏焚香点了点头,起身相送,萧然走到门口,正yù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似痛非痛的低吟。他蓦然转身,却见得苏焚香以手支额,身形摇摇yù坠,玉臂虚展,想要扶住什么。
萧然赶忙一步抢过,扶住她盈盈一握的柳腰,关切之sè溢于言表,急道:“焚香,你怎么了?!”
轻轻地晃动螓首,苏焚香的眼神显得有几分迷离,娇媚紧蹙,她咬了咬下唇,微颤道:“快些,快些扶我到床上去……”还没说完,苏焚香的身子又软了几分,直yù栽倒。
这句话本是香艳之极,奈何此情此景已容不得萧然作邪恶之想,他迅速地屈膝躬身,一手抄到苏焚香的腰后,一手拦住她的小腿,将她横抱起来,快步赶到床边,将她轻轻地放在裘褥之上。
看着苏焚香那似是痛苦又分外迷离的神sè,萧然还yù再问,却只觉一股如烟似雾的昏意涌上头来,这感觉如同醉酒,却又比醉酒显得飘渺许多。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脑中幻景横生,直yù羽化登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