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非典时期
调养了一个多月后,汪涵的妈妈出院。汪涵也回到厂里,徐嬅告诉他雷蕾回老家了,谁也不知道老皮和雷蕾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先是吴丽无声无息地走了,现在又是雷蕾。徐嬅还把沈萍摆地摊和老皮被打的事了也告诉给了汪涵,他想不到在这一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在汪涵眼里,沈萍一向都是那种清秀质朴的形象,没想到她还掩藏着一颗坚定地心,这到引起了他对沈萍想进一步了解的兴趣。
国庆节过后,席卷全球的非典无声无息的到来了。庄严首先是从广播里听到深圳那边检查出了家禽,身上携带着微量的病菌,但是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慢慢地听到有人已经被感染。国外也发现有人感染死亡的病例,紧接着各大媒体纷纷开始报道,有关非典的突发事件。进入十一月份,情况越发的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恐惧感在每一个人的心开始蔓延,最明显的就是医用口罩和各种抗菌素药物的热卖,达到了哄抢和脱销的程度。
有些治疗感冒的常规药物的价格也发生了急速的变化,囤积药物成为了每一人当务之急的大事。走在街上,看着人人都戴起了口罩,欣悦广场也被政府叫停了,所有的娱乐场所纷纷关门了。连街边的小摊小贩也消失的无影无中了,饭店也生意惨淡了。这还只是一些外部情况,厂里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因为对外贸易的交易量在不断减少,能接到的生产订单也在大量的下降。老皮现在就是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般变化也改变不了大局,大家都在观望着局势的进一步的发展。
上班的时间也改变了,加班的次数也少了。下午下了班,大家都尽量少出大门,晚上过了九点半就关闭大门了。每天下班前,胡帅都要开一次车间大会,强调一遍安全问题,以缓解大家心里的紧张感,。但是恐慌感随着病菌在全国大规模的肆意蔓延,想回家的情绪也越来越多了,每天胡帅的办公桌都能收到几份辞工的纸条,大家都想在年关到来之前回家,有人竟然说出,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家乡亲人的身边。
这个时候,汪涵发挥了他的专长,尽量和那些想回家的人进行面对面的交谈,而且想出了一个妙招,下班后,把胡帅办公室的电话变成了厂里的亲情沟通专线,以方便那些想家的人可以和亲人们相互交流沟通,互报平安。这一下稳定了大多数人的情绪。但还是有人坚持要回去,胡帅和汪鸣商量后决定,因为厂里的订单也少了,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了,只要不是技术工和干部,想走的一律批准。这个口子一开,每天都有人大包小包的离开,大家上班时的情绪一下了变的越发的低沉了。
眼看到了每年的南北人口大迁移的时间,电视媒体和当地有关部门份份的来到厂里向大家做起了思想工作,尽量想尽各种办法说服大家留下来。厂里相应的也要有所表示,汪涵把全厂员工进厂时填写的个人简历,仔细的查阅了一遍,看有没有近期要过生日的人,把他们集中起来,统一在食堂为他们庆祝。
现在不能出去了,下了班要么在宿舍打牌,要么睡觉,日子过得太单调了。时间长了,每个年轻的心都会感到厌烦,汪涵就安排在每个周末分别由每组的组长和拉长牵头组织大家跳舞唱歌狂欢。二零零三年的新年算是过得格外有意义的一个新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到了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但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在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虽然电视上正面报道的比较多了,但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麻痹大意。说着就出事了!
小梅发烧了!这是她在南方过得第一个新年,春寒交替,气候不适所引起的。但是在这一个关键时刻,大家谁也不敢掉以轻心。那天下了班,和家里通过电话的小梅,就感觉自己四肢乏力,回到宿舍,就躺到床上睡觉了。第二天,上班她就感觉自己头脑有些发热了,这个时候,沈萍已经被提拔当了组长助理,拉长了!由小梅顶替了她原先的岗位,因为年后招不到工人,庄严只能继续当好他的技术工。
小梅端来一盘坏品,庄严看她脸色不好,问道:“怎么了,无精打采的?”小梅随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感到全身没劲。”说者无心,听着留意了。庄严接过盘子,握到了她的手,感觉到了热。这个季节,还没有到热的时候呢,整天听着收音机的庄严敏感的觉察到不对劲了。看着小梅走回自己的岗位,庄严一下子感到心不在焉了,不时的向她看去,小梅几次也发觉到他在看自己,少女懵懂的心,开始泛起了爱情的浪花。
春天是一个恋爱的最爱时节!小梅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他以前是想追沈萍的,可是人家除了向他借几本书看,其他时间根本就不搭理他。他们一前一后进的厂,沈萍现在又被提拔当上了预备干部,他一定产生了落差感和自卑心。现在调转枪口向她瞄准了,看来他是想对她下手了。小梅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少女般的羞涩,偷偷地转过头看向庄严。庄严看见她在看着自己,也抬起了头,示意微笑打招呼。小梅发觉自己的脸更热了!
中午下了班,排队打饭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沈萍现在也坐上了二楼干部餐桌。小梅拿着饭盒刚要去排队打饭,庄严跑了过去,说道:“我帮你打吧,这里人多,你到外面走廊里等着我。”说着,接过她的饭盒不由分说的挤进了人群,看着他举手向自己打着招呼,叫她先出去,小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了的感动。自从雷蕾走后,还没有人对她这么倍加关心呢,何况他还是个男的,这是她走出校门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来之一个男人对她的关怀。
小梅第一次愿意听一个男人的话,走出了食堂,站在外面等着他把饭送来给她。过了一会儿,庄严带着一脑门的汗,手里举着饭盒跑了过来。小梅打开饭盒看见是她爱吃的蛋炒饭,高兴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庄严边吃边说:“我看你每次排队都排在那条队里,而没有了的时候,你总是一脸的失望神色。”小梅叫道:“这个可要五块钱一份呢!”说着就站起来给他掏钱。
庄严看着她的动作,说道:“我请吃一碗蛋炒饭而以,还要你还钱,那显得我也太小气了吧!”小梅说道:“那下次我请你也吃一顿蛋炒饭,算是还你的。”吃完饭,庄严问:“现在感觉还困吧?”小梅心里正高兴着呢,说道:“好了,没事了。”看着她上了楼,庄严以为这只是一场虚惊,也没有放在心上了。
下午下了班,也没有班加,小梅感到困倦了就上床睡了。庄严依然听着广播,看着书度日。早上醒来,小梅感到头有点晕了,但是身上并不是很热,依然坚持上了班,坐在岗位上又提不起精神,庄严没有再留心注意她,反而是小梅主动端着坏品来找他。庄严看见她忽然站在自己的身边,神态不对,问道:“怎么啦?”小梅小声说道:“我感觉头有些晕。”庄严急忙接过盘子,并有意握了一下她的手,小梅反而感到不好意思了。
庄严放下盘子,心里担心着,但嘴上却说:“没事的,可能是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我刚来时和你现在也一样,过一阵子就没事的。”小梅听了他的话,坐回去了。中午吃饭,还是庄严帮她排队打饭,专选她喜欢吃的,小梅开始喜欢享受这种被人呵护的滋味了。吃过饭,庄严没有回宿舍,而是走出大门,直奔药店而去。
庄严祈望小梅仅仅只是伤风了而以,买了一大盒内装有十小包的板蓝根感冒冲剂,往常只要十块钱,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三十块钱。下午上班,庄严找机会悄悄地把药给了小梅,让她冲泡在水里喝。小梅没想到一向少言寡语的老实人,也有细致温馨的一面。小梅打了开水,把药泡好,虽然有些苦,但心里总是甜的。
第三天了,小梅感觉没有前两天困了,但是还在发着烧。她开始怀疑自己被感染了,整个人上班都失魂落魄的。庄严看见她脸色也不对了,看他的眼神里散发着慌张凌乱。庄严示意她多喝点药,小梅起身拿着杯子去打开水,庄严也趁机拿着杯子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车间烧开水的带电水箱旁,水温表显示还差几度。两人等了一会儿,庄严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小梅看看周围没有别人,小声说道:“我还是有点发烧,我会不会被感染上??????”庄严看她害怕的样子,说:“你要是被感染上了,那我岂不是也被你感染上了。别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现在是冷热交替的时节,你晚上睡觉肯定是一会热就掀开被子,一会冷了又盖上,这样不感冒才怪呢!”小梅没想到他连这事都能猜到,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难道书里也有这样写的?”庄严逗她道:“你没看过电视上演的,那些小屁孩睡觉不都喜欢蹬被子吗!”
小梅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笑骂道:“你才是长不大的小屁孩呢。”庄严又认真说道:“记住,要按时吃,别忘了。”这时,水烧开了,沈萍拿着杯子也走过来了。她已经注视他们有一会儿时间了,说道:“你们两个上班时间不认真干活,在这里偷懒。”小梅刚掏出药,被她突然从后面吓到了,手一滑,药包掉在了地上。庄严眼急手快捡起来了,沈萍只看到是一个小袋子,还以为是什么茶叶类的东西,问道:“什么好东西,我能不能也尝尝啊?”
小梅见瞒不住了,说道:“感冒药,你要不要吃啊!”沈萍问道:“你怎么会感冒了呢?”沈萍走近她,仔细瞧着她的面色,小梅看她疑神疑鬼地样子,说道:“你最好离我远点,我可能是被感染上了病菌。”沈萍一听她说这话,心里还真的咯噔了一下。庄严见她也被惊到了,说道:“别听她胡说,她晚上睡觉可能没有盖好被子着凉了。”说完,转身要走,见沈萍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说道:“就我三个人知道就行了,别再乱说了。”
小梅泡好了药,见庄严已经先走了,拿着药袋对沈萍炫耀道:“这是他给我买的。”又说道:“这几天他还不让我到人多的地方去,排队打饭的事他也承包了,我想吃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你说,这是不是爱情在想我招手啊!”小梅端着杯子一脸幸福地离开了。沈萍一时脑子有点懵了,接水的时候不小心水花淀在了手背上,烫的差点把杯子给扔了。这时,汪涵从车间卫生间里出来,路过时看见沈萍站在那里不停的揉搓着手背,走了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么啦?”
沈萍随口一说:“不小心烫到手了。”汪涵不顾她的反对,拉过她的手,看着说道:“都红了,等一会可能会起水泡的。”沈萍急忙说道:“没事的。”汪涵毫不松口地说道:“怎么会没事呢,现在可是病菌高发期,有一点创伤都有可能引发感染的,不能大意。”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亲自为沈萍贴上,接着说道:“等一会我在给你拿些抗菌药来。记住一定要吃啊!”刚才这话是庄严对小梅说的,想不到转眼间就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沈萍想起小梅说的最后一句话,偷偷地看了一眼汪涵,又急忙转过头去,发现徐嬅站在远处张望着他们。沈萍甩开汪涵,端起杯子,转身就走了。汪涵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又追了过去。他们两人的身影快速的从庄严的眼前飘过。
晚上睡觉,沈萍格外的注意着小梅的小动作。沈萍想起自己来时,雷蕾对她在各方面都加以照顾,现在雷蕾走了,自己也当上了拉长,却忘记照看好小梅了,要是小梅真有个什么闪失,雷蕾来了她真不知道如何交代了。看着雷蕾的空床铺想起了她来的第一个晚上,雷蕾教她如何喝酒的。当时,在她的眼里雷蕾就像是黄蓉,刁钻古怪,但又不惹你讨厌,现在每天回到宿舍,少了爽朗的笑声和忧伤的哭声,更多的是一片死气沉沉,只想快点睡觉。
吴丽走后,他们就没有在聚会过,都怕胡帅心里会难受,现在更没有人再提聚会的事了!沈萍看见小梅蹬开了被子,急忙跳下床为她从新盖好,一晚上折腾了三四回。小梅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精神好多了,也不怎么烧了,心里只想到庄严为自己买的药起作用了,自己真的只是感冒了。上班后,几天来小梅的脸色终于露出了笑脸,两只大眼睛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一眨一眨地特精神。
庄严一直提心挑担,夜不能寐,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还不能大意,继续让她把剩下的药吃完为止。庄严还坚持为她排队打饭,楼上的沈萍也一直看在眼里。晚上,等小梅睡着了,沈萍就猫在雷蕾的床上,拿起从庄严那里借来的书看着,想起了他们一起过年的情景,刚开始她还担心庄严不会擀饺子皮,没想到他一学就会,现学现卖,上手轻快的。想起了他们一起过十五的时候,他说的那一段文绉绉的话。
想起了是他背着她上的医院,想起了在医院里,她醒来时看到他一脸焦急地傻样。沈萍越想越多,手里拿着的书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了。她忽然发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庄严占聚了一定的分量,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傻小子不成,他的帅里带着更多的是沉稳的内涵,沈萍不敢再往下继续想了。这时,小梅又把被子踢开了。沈萍放下书,又去给她盖好。等她在拿起书时,认真的看着书的题目为《平淡的生活》,讲的是和她同龄的一个女孩在生活中的各种遭遇的故事。
一个礼拜后,小梅的病情没有什么反复的变化,庄严和沈萍的心才真的踏实了。汪涵对徐嬅一直保持着工作上的关系,下了班,他就会开着车回家。虽然,沈萍当上了拉长,但是在工作上徐嬅都会亲自交代给她,尽量避免他们两人有接触的机会,沈萍也有意避开汪涵,尽量不去找他。但是,汪涵却总是会在一些小事上大做文章,自从非典来后,汪涵对厂里的卫生情况就特别重视。
宿舍都会有人巡查,卫生不好的会在下班时间当面提出,屡教不改的罚款。每周都会有两次喷洒药水消毒,食堂除了做饭的人员外,闲杂人等不得在其余时间走进去。车间里也进行了大整顿,必须符合5S生产标准,这些任务相应的落到了每个拉长的头上。每天,汪涵都会亲自在车间厂区进行督查。徐嬅想拦也没有借口,沈萍想避也没有方法,汪涵越来越符合经理的角色了。
沈萍每天忙得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及到庄严和小梅的关系。两人现在是越走越近了,小梅也学着沈萍的样子,投其所好,向庄严借书看。看完了,总是拉着庄严和她一起探讨,庄严见她这么要求上进,也就有兴致教她如何去分析作者的思想感悟。小梅没想到庄严讲起书像变了一个人,思路敏捷,言语机智幽默。不像学堂上老师备课般的死板老套。以后再有什么小心思,小梅也愿意找庄严聊。她再有个头痛脑热,哪里不舒服也会第一时间告诉给庄严。
庄严像呵护小妹妹般地照顾着她,只要他力所能及的事,都会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一直到六月份,非典的风波才得到了平息,人们像冬眠里的动物才敢慢慢地苏醒过来,投入到正常的生活工作当中去。没有雷蕾在身边,老皮的日子更加的变得飘去踪迹了,订单也随之增多了。厂里开始备工备料,招聘员工,培训新手。新一年的生产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胡帅又出事了,她的母亲病倒了,检查出得了肝癌!
那一天早上,胡帅刚开完干部会议,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响了,是他老家大伯打来的,告诉他母亲病倒了!胡帅心里犹如晴天霹雳,炸的他心肝具裂,魂飞魄散。他控制住自己悲愤的情绪,叫来了汪涵,把事情告诉给了他。汪涵又开车和他一起去见了汪鸣。现在胡帅的心里很乱,汪涵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汪鸣叫胡帅把手上的工作向汪涵交代清楚后,同意他走了。
胡帅下了飞机,坐上出租直奔母亲所在的医院。现在她母亲已经被抢救过来了,正在重症监护室里作进一步的治疗观察。门外是他大伯和婶子陪护着,胡帅透过玻璃窗看着全身插满了生命体征仪器,嘴上扣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母亲。胸口像是被一团闷气压抑着,让他喘不上气来。大伯走到他的身边说道:“你妈是在村头的废品收购站晕倒的,拉到县里医院,人家说病情太重了,又转到了市里。”
医生这时来病房复查,大伯向医生介绍了他。医生叫他一起去了办公室,刚坐下,医生就拿出母亲的CT片子,说道:“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妈妈得的是肝癌,药物治疗已经太迟了,另一个肝脏也已经被感染,需要做手术全部切除。”胡帅说道:“那我妈岂不是要等死了吗!”医生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肝移植,但是现在找不到匹配的肝脏,而且手术费用也要几十万。”医生说到这里看着胡帅。
胡帅一时也没有了主意,想了想问道:“我的肝脏能不能移植给我妈?”医生看着情绪激动地他,说道:“这需要做各项检查,如果都合适的话,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也不能排除手术中可能会发生的意外。”胡帅好像从黑暗中看到了一丝生命的曙光,激动地说道:“那就先给我做了检查再说吧!”医生叫来了护士,领她去做了检查。检查后,医生说道:“从各项检查结果来看,都很正常。你最好能和你的家人在商量一下,如果他们??????”
胡帅没等医生说完,就说道:“我没有家人,除了我妈,就是我了。”医生吃惊地问道:“你还没有结婚吗?”胡帅说道:“没有。”医生又再次强调道,手术是有风险的,没有人敢给你保证手术后,你妈妈就能恢复正常体征。接着又说:“虽然你的各项体征都符合,但是像你们这样的单亲家庭情况,我希望你能在认真的仔细的考虑一下。”胡帅坚定地说道:“我已经考虑好了,我同意做这样的手术。”
医生再三说道:“你的心情我是能理解的,但是院方也是要考虑后果的。以但手术中出现什么状况,不仅是你母亲的生命会有危险,连你的生命都不能保证。你还是再考虑清楚了,再说吧!”说完话,医生就去查房了,留下胡帅一个人静静地苦思冥想。
晚上,胡帅坐在母亲的病房外一夜都没有合眼。天亮了,医生查房时看见他的妈妈醒了,做了检查,各项体征都很平稳。医生看着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眼角布满了长长地皱纹,这是长期哭泣留下来的岁月印迹。医生问道:“你有几个孩子啊?”她妈妈还很虚弱,伸出一根指头,小声说:“就一个。”医生又问:“当时为什么不多生一个呢?”妈妈说:“也想过,但是计划生育查的严,没有来得及啊!”
医生又问:“孩子他爸呢?”妈妈说:“也是在那年被计划生育干部给抓走了,后来就没有再回来。最后,被放回来了的人告诉我,在劳教所劳动被打死了!”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的胡帅再也忍不住眼泪,跑进了卫生间,放声大哭起来了,他妈妈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件事,小的时候每次问起,妈妈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哭完了,洗了一把脸走进了病房,母亲看见自己的儿子突然站在了面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胡帅笑了笑说:“你都进医院了,我能不回来嘛。”胡帅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和母亲说话。母亲坐起来,说道:“你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还是回家吧,待在这里好人也会被查出病来的。”说着就要下床,胡帅赶紧拦着她,说道:“你就当来医院做体检,等医生给你检查完了我们再回去。”母亲坚持说道:“我不就是昏倒了吗,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去躺躺就好了。在这里每天都要花钱的。”胡帅说道:“这一次你就听我的,检查完就回去。”这时,护士通知他到医生办公室去。
胡帅走进办公室,医生说道:“像你妈这一样随时都会有危险,如果在晕倒,后果就很难说了。我给她开了些药,暂时只能控制住病情,减少病发时的疼痛。我们医院会尽力帮你们找合适的肝脏,在这个期间你要照顾好你母亲,不要让她再干过重的气力劳动。”胡帅还想在争取一下自己的意见。医生始终没有同意,说道:“你妈妈就你一个儿子,她是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她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啊,你要多为她想想,你才是她的命啊!”
胡帅为母亲办了出院手续。回到家,母亲照样做饭给他吃,他从飞回来到现在还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饭呢,菜是妈妈亲手种的,米是自己家稻田里长的,吃进去的每一口,都包含有辛勤劳作的母亲对儿子无私的疼爱。胡帅吃的特别地香甜,强忍住没有流下眼泪。晚上睡觉,胡帅听到母亲的房里传来疼痛的哀鸣声。他悄悄地起来,透过门缝看见母亲躺在床上用双手按压着肚子,翻来覆去的。脸上已经痛得冒汗了!艰难地爬起来,慌忙中吃着药,不小心把药倒洒在了地上。
胡帅看见母亲就要下床去捡,赶忙推开门,蹲在地上,把药捡起来。他不敢抬头看母亲,他害怕自己会在母亲面前哭出了。母亲见瞒不住他,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胡帅捡起药并帮着母亲服下,疼痛暂时缓解了。扶母亲躺下,问道:“都已经疼了多久了?”母亲看着他,笑道:“从你去年走后,就开始疼起来了。”
胡帅说道:“就一直吃着止疼片,没有去检查过。”母亲说道:“人老了就是要得病的,可我真不想就这么死了,我还想等你结婚娶媳妇抱孙子呢!看来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胡帅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叫道:“妈??????妈,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让你抱上孙子。”母亲伸手帮他擦着眼泪,含泪笑着说道:“妈等着你,一直都等着你。”
第二天,胡帅又跑去医院找了那个主治医生,胡帅求他,让他帮自己把肝移植给他的母亲,不管出现什么后果他一人承担。医生被他纠缠的没办法了,使出了杀手锏,问道:“你有六十万吗?”胡帅一时清醒过来,问道:“只要我能拿出这笔钱,医院是不是就能给我妈动手术。”医生没有正面回答,说道:“你先把钱拿来再说。”胡帅想了想,自己这几年也积攒了差不多有十万块了,剩下的一部分只有找舅舅借了。胡帅匆匆回到家,找了个借口,坐上出租,直奔机场而去。
下了飞机,坐上出租又向汪鸣的别墅驶去。下了车,胡帅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理清了思路,迈步走了进去。汪鸣刚吃过午饭,正坐在客厅里看着汪涵拿回来的生产报表,看见胡帅走了进来,叫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看看汪涵做的这个报表与你相比差远了,这小子还是不能让我省心呐。”胡帅那有心思看,随便瞅了一眼,说道:“有学问就是不一样,做的很工整,就像他的人一样的帅。舅舅,这都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厂里在他的手上,以后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的。您就等着享福吧!”
这几句话说的汪鸣很舒服,胡帅见火候差不多了,说道:“舅舅,您能帮我个忙吗?”汪鸣见他一脸诚恳地样子,问道,说吧:“什么事?”胡帅小心地说道:“您能借我一笔钱吗?”汪鸣问:“多少?”胡帅说:“六十万。”刚才还一副安详地表情,一听到他要借这么多钱,眼珠子瞪得圆圆看着胡帅,问道:“你要这么多钱干嘛?”胡帅不想对他撒谎,就将母亲的病情说了出来。
汪鸣半天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你要给你母亲捐肝?”胡帅坚定地点了点头。汪鸣直接说道:“你还没有结婚就没有肝脏??????,就算你能把你母亲救活过来,她要是知道是你用命换来的,她不被你气死,也会为你伤心而死的。这样的结果不等于白忙活了一场吗。”没等胡帅开口,汪鸣又说道:“想当初,我就叫你在老家找了媳妇,既可以照顾你母亲,又能起前让她抱上孙子。现在倒好,鸡飞蛋打,学别人谈什么恋爱,现在人也跑的无影无中了,你母亲又病重了,瞧瞧你干的这些事,真不想说你。”
胡帅一副做错事受罚的样子,任凭他怎么说,只要能拿到钱就行。汪鸣说的差不多了,胡帅说道:“您怎么说我都可以,只要您能看在我母亲是你姐姐的情分上救她一命,我以后一定帮汪涵打理好厂里的一切事物,不让您再操心跟着受累。”汪鸣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然想救你母亲,但是你也看见了,一场非典闹得厂里到现在还元气大伤。不但一年没有盈利,我还倒贴进了一百万。”胡帅知道并没有那么多,他这是在有意搪塞自己。
汪鸣接着说:“你再看看汪涵给我的报单,你这才离开了几天的功夫,他就又花去了将近十万块。不但一分钱没有用在加大生产上,经搞一些没用的,什么卫生大整顿,食堂饭菜改良,新旧器械要更换,从新制作员工厂服,新员工培训指导??????这都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在的时候,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啊,他经给我整这些没用的幺蛾子出来。”胡帅知道他抠,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走投无路了,才会厚着脸皮来求他。
胡帅恳求道:“舅舅,就看在我这么多年跟着你打拼的份上,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汪鸣说道:“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别看我现在住的是别墅洋房,你也知道你舅妈就是个药罐子,一年到头不能离药,这些年赚的钱都让她给吃了。还有每年汪涵光留学费用,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现在厂里又揭不开锅,在这样下去,我也只有把这栋房子卖了,才能维持住现在这个烂摊子。”
胡帅见汪鸣还是不松口,跪了下来,说道:“没有六十万,三十万也行啊!”汪鸣说:“我都要卖房了,哪里还有钱给你啊!”汪鸣看出来胡帅今天非要和他死缠烂打下去了,起身向楼上走。胡帅像狗一样的抱住了他的腿,哭喊道:“舅舅,我求你了,你不能这么绝情啊!”汪鸣最后说道:“不是我绝情,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啊。要不你让你妈妈等我把这房子卖了在说。”汪鸣不想再听他的哭诉了,挣脱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帅失望的走出别墅,坐上出租向厂里驶去,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老皮这些年不知道有没有积蓄,他一向是迎来送往,大手大脚的,自己有多少钱,有时都弄不清楚。车子停在了厂子的对面,胡帅掏出手机拨打着老皮的电话,通了,但是没有人接听。老皮昨晚忙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有睡醒呢。他又拨打办公室的电话,汪涵这时正领着徐嬅在车间里忙着呢,沈萍从门口经过听见电话响了。
看里面没人,又等一会儿,电话一直在响,可能有急事,就拉起了话筒,说道:“这里是鹤鸣电器厂,你找哪位?有什么事?”胡帅听到是沈萍的声音,一时没有说话,沈萍又说道:“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叫汪涵经理来接电话。”说着,放了话筒,就向车间跑去。胡帅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汪涵为经理。
他想起了老皮以前常说的话,这个厂子他姓汪,不姓胡,你就是汪鸣养的一条忠诚的狗。以前他一心想着是舅舅把他带出了的,又教会他这么多本事,做人要知足,心里要存有感恩。现在,他有点清醒了,先是吴丽的离开,现在母亲病了,才让他看清楚了汪鸣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才让他看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他没有下车,而是向机场驶去,他既然救不了自己的母亲,那么剩下的这段日子,他要好好的尽一尽做儿女的应尽的孝道。母亲看着他早上走,黄昏又回来了,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胡帅说道:“汪涵回来了,我把厂里的事情向他交代了一下。现在没事了,回来陪陪你,不好吗?”母亲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这次一定病得很重,大限将至,儿子能留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