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嘿嘿一笑,调头便向太后请安。
“罢了罢了,大王日理万机,太过困顿劳累,就不必多礼了。”老太后看着苻坚,心疼与欣慰糅合的复杂的神色溢于言表,然后,亲自伸手拉起躬身而拜的苻坚,再看看跟着跪下的太子苻宏,略一沉思,道:“这次大王亲征,虽完胜而归,士气大振,然,老身却不敢苟同,窃以为,毕竟,大王也是上了年岁的人了,凡事不必过于较真,更没有亲力亲为的必要,该放手时则放手,让小辈们多点锻炼的机会,未尝不是好事啊!”
苻坚道:“母后费心了,这次出征,寡人实则为考察新进的胡人将军姚苌,不由得不亲自前往。”
“哦?”苟老太后疑道,“大王果真就要重用那个胡人?”
苻坚看着宁王贵妃娘娘和她的小公主苻锦,笑而不语。
宁王贵妃娘娘何等聪慧,却有些不甘心,这就领着苻锦躬身施礼,略带委屈的口吻,朝太后和苻坚说道:“大王和太后有事相商,奴婢这就告退了。”
苻坚点头应允,随后转身面向过于程式化的苻锦,抚摸着苻锦的头,满含慈父的爱意对苻锦道:“锦儿,女孩子家,该多学点内务,有空也读点诗文,不必舞刀弄剑的,父王身边不缺武将,懂吗?”
宁王贵妃娘娘心头一颤,大王这不是针对自己说的吗?
她执意让人找来能文会武的侍女做苻锦的伴读,为的是,要让她的小翠莲代她实现她无法实现的女权主义,在将来获取天下的时候,能像男儿一样,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呢!
看苻锦懂事的点头答应了苻坚,宁贵妃娘娘勉强笑笑,搀着苻锦离开慈宁宫。
苻坚望着苻锦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锦儿倒像一个十足的男孩,又懂事的让人有点心疼!……
苻宏听了父王的话,心头即刻不爽,转瞬间,也有点像他母后那样,朝太后眨眼睛,连连示意太后帮他在苻坚面前说说话。
老太后有点反感太子的激烈反应,暗自埋怨苻宏:苻锦毕竟也是大王的骨肉,与老身也是亲近无比,凭什么还样样都得由着你太子来?兄妹间的照顾倒是应该有的,既然你位高权重,将来还要继承王位,更应该照顾好兄弟姐妹,而你,却没有一点包容和感恩,将来又如何与人为善?如何掌控王权?如何坐稳江山?
老太后已经被不争气的侄女王后折腾得够呛,倘若,太子亦然,则,苟家将不幸于自己手中衰败,而非图腾,那将来该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哟?
老太后心虽不甘,却也不得不默然承受,因此,当她看到大王面向小公主的背影而生发感慨时,就深深地明白,苻坚内心的悲苦了。
老太后不敢深想,这就轻咳一声,生硬地打断苻坚的自言自语,问道:“大王尤其喜爱男儿,难道,这么多王子之中,竟没有一个如锦儿般令你欢愉?”
苻坚沉默不语,苻宏赶紧跨前一步,搬来椅子递与苻坚,搀扶其坐下,颓然自责道:“孩儿们让父王失望了。”
“也不尽然!”苻坚难得有机会单独与老太后及太子坐下聊天,这就敞开道,“太子韧性有余而刚性不足,之所以刻意要派遣太子戍边守关,并非坊间传言的为太子镀金,而是真心要让太子身经百战而得以历练。刚刚听锦儿这般述说,倒是让寡人觉得,小公主知冷知热,虽然听得出有刻意驯化的成分在里面,却也能让人欣慰,那个宁妃,真可谓用心良苦啊,只是,目的性太强、功利心太急、太重!”
老太后听了,不住地点头,知子莫如母!
“苻丕聪慧,却不上进,苻晖能力强,却爱耍小聪明。”苻坚无奈地摇头微笑道,“倒是将寡人的缺点全继承了去。”
老太后安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王莫要这般苛求了。”
“不过,现在也还是有希望再出一子的。寡人已然决定,竭力将其培育成文武双全、骁勇善战的全才,令其能助力大秦发展,辅佐太子治理国家……”苻坚一脸向往的说道,“寡人之所望,指日可待也!”
不用说,老太后也明白,苻坚所指乃清河公主身孕一事。
谁都知道,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勿要对人对事毫无节制地投入太多,若是空欢喜一场呢?”身为太后,要给热血沸腾满心欢喜着的大王泼冷水,不免也有点心虚的,这就小心翼翼地要给苻坚打预防针了,顿顿地说道,“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苻坚笑了笑,道:“天不负我!”
苻宏嗫嚅道:“父王,孩儿在席间曾经与大王说的,都是真的。是孩儿经不住诱惑。”
“什么经不住诱惑啊?寡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太子。”苻坚仔细端详着苻宏,他决计不会想到,苻宏弄丢了清河公主肚子里的孩子的,尽管,那个身孕有假。
“是这样的,”老太后看苻宏一脸窘迫的样子,知道太子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很直白的告诉苻坚,“大王,你所希望的,恐怕又要落空了。”
苻坚盯着老太后,问道:“什么意思?”
“清河公主堕胎了。”老太后不假思索地答道,“前些日子,老身去看了来着。”
“这是怎么回事?寡人已经派专人看护调养的,也会这么不小心?”苻坚愠怒道,“药监司是怎么做事的?不行,寡人一定要细查严办!”
苻宏慌道:“父王息怒,这事,宏儿也有责任。”
经太子这一提醒,苻坚才忽地想起苻宏在小教场的酒席上和他的一段对话,不禁勃然大怒,紧盯着苻宏,问道:“她果真主动对你示好?”
“父王!”苻宏颤抖着跪倒在地,低声回话,“千……千真……万……万确,只是,孩、孩儿也有些迷糊……”
“寡人问你,是否与她有染?”苻坚忽地抽出宝剑,指着苻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儿子,冷冷地问道,“可否对清河公主动心过啊?”
“孩儿不敢瞒过父王,对清河公主,也曾动心过,只是……”苻宏望着那柄闪着明晃晃的亮光的长剑,双腿滩软如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