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怒气冲冲地来到清河殿时,清河公主在阿芳的陪伴下,正坐在躺椅里看书。
竹简翻开在清河公主纤细的手指间,刀刻的文字,在竹简上滚动,仿佛流淌的清泉,在眼前闪过,显得那么地韵味十足。
阿芳就陪坐在旁边,用竹勺搅拌着碗里的药汤,正小心地吹着轻轻飘逸在碗口的热气。
不可思议的是,慕容冲也在这里,他居然握着一支墨笔在帛书上描画?!
这气氛,简直就是仙人小聚。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轻微的动静都会破坏了美到极致的场景,而这样无情的破坏,会让人感到无比的痛恨。
苻坚一下子没了发火的勇气,尽管,他还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有生杀大权的大王,然而,当他看到他喜爱的两个小娇人那么恬静地聚在一起,尤其是在结拜姐妹阿芳的陪伴下,安静地读书习字绘画时,他自以为强大而健硕的心理世界莫名地有些酥软。
他难以接受清河公主的“用情不专”,然而,当一幅美得让人窒息的情景画就出现在眼前时,他也照样舍不得轻易地破坏!
苻坚有些好奇,他一反常态地阻止了下人的提醒,绕过园中的花坛,轻手轻脚地来到慕容冲的后面,他想看看,这位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画过画的愣头青,究竟能画个什么东西来?
苻坚走了那么远,三个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可见,她们是多么的认真!不过,这样的无视,苻坚倒是并不计较,反而暗自高兴。
苻坚绕到慕容冲的背后,探头看去,但见,简陋的画架上,蒙着一块可以着墨的帛书,慕容冲落笔之处,勾勒出的是清河公主读书的场景,那姿势神态,以及眼角流露的淡然儒雅端庄大气的模样,不由得让苻坚鼓掌叫起好来。
大王的这一声叫唤,惊动了三人。
清河公主和慕容冲以及阿芳当即愣住了,一时间无语,除了阿芳跪地外,清河公主和慕容冲姐弟俩都怔怔地盯着苻坚看,那意思很明显,都在问大王呢:你咋进来了?
苻坚瞅了瞅那三人,自顾笑道:“这个时候,若是再配上动听的音乐,则更秒哉!”
现场依旧很安静,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不免让苻坚有些觉得尴尬。
苻坚这就扯道:“没想到,小凤皇也会丹青之术?竟然还这么好?”
慕容冲笑笑,说真的,他很讨厌苻坚打扰了他的创作,继续拿笔蘸了颜料,细心地在帛书上描绘。
不一会儿,画完了画,慕容冲将帛书取下画架,递与清河公主,然后,才转身对苻坚说道:“凤皇拜见大王,刚才多有怠慢,请大王恕罪!”
苻坚呵呵一笑,道:“画好了?”
“嗯!”慕容冲点点头。
苻坚这就沉下脸来,大声道:“何止是怠慢?简直就是傲慢!”
看着画像的清河公主缓缓放下帛书,看着略显怨气的苻坚,终究还是跪了下去,道:“大王总算回来了?”
苻坚似是怨愤,不再像往常那样疼护清河公主了,竟然没有主动去搀扶清河公主,而是一派审讯的态势,站着,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清河公主说话。
“大王若是再不回来,怕是清河的小命都快没了。”清河公主鼻头一酸,流下泪来,言语中透着痛心的滋味,哀恸地说道,“原本就是国破家亡的结局,却被大王带来长安,给我姐弟二人修筑安心养神的宫殿,以示友好呵护。起初,心中甚是哀叹,无比怨恨,大王却对我姐弟二人悉心照料,平复我心。也曾经想着如何就能反转逆袭,怎奈何自己身量不足,实无可能,唯有死心塌地追随大王,后,幸得龙胎,在大王的关怀下,清河逐渐有了信心,又谁知,大王出征之时,清河又遭人纠缠,以至胎死腹中,正寻死觅活呢,被药监司救下,得亏有阿芳妹子悉心护理,方才慢慢好转。如今,大王回朝,清河便将这苦楚诉与大王细听,只求大王还以公道,慰藉我那未出世就殁于腹中的龙胎!……”
清河公主一边说,一边嘤嘤地哭,以至于后来竟然泣不成声了。
苻坚不太确信清河公主的说辞,走近了,追问道:“谁敢这般大胆?王宫内外,怕是借给他是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吧?”
“换做旁人,自是不敢!”慕容冲从座椅里站起来,走到姐姐跟前拉她起来,也是哽咽着说道,“如今姐姐身体虚弱不堪,倒是真的伤了冲儿的心了。”
苻坚冷静地道:“寡人听到的可不是你们这样的说法,只怕是你们蓄意害人啵?”
“偌大一个秦国,多次出征,已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所在,无论哪一个出来,都智勇双全,强悍如虎、豹、狮、熊,又岂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清河所能谋害得了的?”清河公主委屈地嚷道。
“大王,清河公主所说句句属实,奴婢也是亲眼所见,不敢有半句谎言!”跪在地上的阿芳斗胆说道,“那天太子路过清河殿,见公主美色……”
“够了!”苻坚一拍案桌,吼道,“你们串通起来栽害太子,寡人又岂能容忍?”
“这般说来,定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反倒是受害的理亏?”慕容冲怒道,“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看来,在大秦国,此法不适用啊!”
苻坚被噎住了,这就看着眼下的姐弟三人,道,“你们三人,不足为凭证耳!”
“当日,有老太后在场,药监司的司长也正好过来换药,他们都有看见。”慕容冲瞪大眼睛朝苻坚说道,“大王还要传唤他们前来对证么?”
苻坚听老太后提起过,没错,清河公主堕胎是事实,可是,太子竟然成了凶手?如此这般,该是多么的难堪?
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新生命,连他的模样都还不知道,就这么被毁了?苻坚万分不舍和痛恶。
苻坚右手撑头,朝清河公主踱步过去,看她那么伤心,想起过去种种,想起公主的千百般好,也是心焦不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