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浙江之后，他便像行尸走肉般地活着。生活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目标。

　　作为一个男人，这样的想法真的很没有志气。但他确实忍不住。

　　住在他家那个叫小雯的女孩子见他回来，倒是特别高兴，成天围着他打转。舒印不理她，她也自得其乐，每天都很高兴的样子。

　　舒印的生活黑白颠倒了一阵，之后回归到之前的样子，该出摊的时候出摊，该收摊的时候也收摊，只不过，在身边绕来绕去的，换了一个人。

　　小雯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罗小善，舒印有时候看着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愣住。

　　小雯注意到他的目光，有时候会调头来看他，有时候会装作不晓得。但舒印的注视，渐渐让她心里产生了一些想法。

　　某天夜里，舒印多喝了酒，小雯给他收拾过后，两个人缠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舒印醒来，看见她眼底的羞涩和闪躲，麻木迟钝的心才恍然跳动了几下，意识到自己之前没注意到的一些事情，可能已经沿着自己没想到的方向在发展。

　　舒印有意无意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吃饭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起小区内有要招租的屋子，问她要不要搬过去。

　　那姑娘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十分敏感地问了一句：“你……是嫌我烦，要赶我走了吗？”

　　“不是。”舒印有些无奈，“你一个女孩子，和我住一块儿毕竟对名声不太好。”

　　小雯垂着头扒了一口饭，良久，淡淡地说：“我不在乎。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话虽这么说，她大概也是意识到舒印的回避之意，之后的一段日子说话和做事都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望着人的目光也总是眼巴巴的。

　　舒印拿人没办法，干脆什么也不管了。

　　他对小雯的关心和照顾没少过。他是真把小雯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小雯也特别懂事，之后尽量把自己的小心思掩藏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过年。

　　两个人做菜都不太好吃，过年那天晚上，竟也凑合着弄了一大桌子菜。

　　舒印当晚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屋子里放着黑白电视，后来的画面都在他的意识里模糊成一团光影。

　　舒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他恍惚间似乎看见了扇子。他只记得自己傻气地喊了一声，之后就不太有印象了。

　　早上酒醉醒来的时候头很痛，但比这更让他头痛的是，旁边还躺着一丝不挂的小雯。

　　前一晚的记忆直到“看见扇子”之后就彻底断片了，之后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真的说不好。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静止了。

　　两个人各自沉默不语地穿好衣裤，舒印犹豫了一会儿，叫住了已经走到门边的小雯。

　　“我们谈谈。”

　　小雯身体僵了僵，最后轻声应了句“好”。

　　她坐在掉了皮的小沙发里，放在腿上的双手绞得紧紧的，整个人很不安。舒印眸色沉了沉，开口道：“小雯，我……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

　　看到她蓦然变白的脸色，他狠狠心又加了一句：“我没想过……和你发展出其他的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小雯咬着唇点了点头，良久，她说：“可是，我喜欢你，舒印，我喜欢你。”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于发生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小雯垂着头，一直没说话。

　　事情发展到现在，几乎没有余地挽回什么，两个人的关系再一次陷入僵局。

　　舒印脑子里很乱，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但是又不能赶她走。她没有去处，而且，眼下这种情况……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最后去厨房煮了两碗面。端出来的时候，小雯还僵硬地坐在小沙发里。

　　舒印将碗推过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砸到他的手背上，开水一样烫伤了他的心。他抿着唇，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小雯没看过他一眼，只是垂着头吃面条，一劲地落泪。她吃了没两口，就将碗筷放下了。舒印收了碗筷扔在水池里，想到外面透透气。

　　走到门口的时候，小雯哽咽着出声叫住他：“你去哪儿？”

　　舒印愣了愣，说：“我去买烟，很快就回来，你好好休息吧。”

　　他在外面逛了一天，直到天黑，才慢吞吞地走回来。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靠坐在冰凉的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新年的第一天，两个人却都不快乐。

　　整包烟快抽完的时候，门响了一声，从里面开了，昏黄的光线从屋子里射出来。

　　“饭，做好了，咱们……吃饭吧。”

　　舒印按灭了烟蒂，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灯光下双眼明显肿大的她，心里又一阵一阵的揪疼。心里虽乱，但这一刻，他终于做了决定。

　　“外面风冷，进去吧。”

　　他的外套落到小雯肩膀上的时候，明显感到她抖了抖。

　　吃饭的时候，她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舒印默不作声吃下，然后闷不吭声地回了她一筷子。

　　舒印去小厨房里烧水，她又跟在他后面，见他关了水龙头，嗫喏了一阵，说：“舒印，我喜欢你，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舒印手底下的动作顿了顿，“小雯，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昨晚我们……”接下去的话他没问出来，因为他看见了那人一瞬间变红的双眼。

　　大概是烟抽得太多，嘴里泛着丝丝苦涩。舒印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早上是我混蛋，不管怎样，我……会负责的。”

　　眼泪已经顺着小雯的眼角落下来，她伸手揩了一把，嘴里的话含着哽咽：“不，不用了，反正你情我愿……”

　　舒印叹了口气，“别怕，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水烧开后，舒印让她泡了个脚。

　　这一晚上，舒印睡得并不好，夜间有几次，他听到背后传来卧室门轻微的响动。

　　之后的一段日子，小雯常常往外跑。

　　她大概是想主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整晚都不回来。

　　舒印说了她几次，每次她都很乖巧地应下，只是说完以后，还是会故态萌发。

　　这种情况，直到舒印某次在酒吧街撞见她醉醺醺被一个陌生男人扶着，之后对她看管得严厉，才渐渐好转。

　　两人之间的关系微妙又平静，有惊无险地过了一个多月，小雯逐渐恢复原来的样子。

　　有一天，收摊回家后，小雯告诉他，有人来找过他。

　　听了小雯的描述，舒印就隐约猜到是罗小善，但他潜意识里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她明明那么死心塌地地缩在那个地方，不愿意跟他走。

　　可是后来在小吃街上，舒印确实看到了她。她匆匆转身逃避，他也装作没发现。

　　更没想到的是，又过了没多久，舒印竟发现她在他小区不远的餐馆里打工。

　　那一刻，他说不上来心里那股火气，拉着身边的小雯就进了那家餐馆。他看着她走过来，然后开口报了几个两人彼此都熟悉无比的菜。

　　第二天晚上收摊之后，舒印又带着小雯去了餐馆。

　　她的脸色很白，看着有点吓人。看见两人进去，刻意避开了两人。

　　小雯大概已经看出舒印和她的关系，吃完饭出去后，见他一路上话也不说，一直抽烟，借口买东西，一个人落荒而逃。

　　他在马路上看了一会儿小雯的背影，到底是不放心，又转身往回走。她还没有下班，他索性去了餐馆后面处理垃圾的小巷子里。

　　烧了半包烟，餐馆后门总算被人推开了，昏暗的光线下，舒印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拎着垃圾袋慢慢朝临时垃圾站走去。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他到底没忍住，从阴影里走了出去。他问她为什么过来浙江，问完后自己觉得好笑。她也只是抿着嘴，比哭还难看地笑了笑。

　　舒印有些烦躁，又不太放心，口气不太好地说：“算了，这些话就当我没问。时间这么晚了，赶快回去吧。”

　　抽身离开时，她咚一声栽倒在地。

　　舒印抱着人冲进了最近的医院。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过了。

　　当她开口问他找没找到小雯的时候，舒印心里的烦躁完全炸裂出来，口气不太好地回了两句，直到他睡着，才匆匆去找人。

　　舒印先回家找了一遍，小雯没有回去，之后他又去大街上找，可是外面这么大，又该去哪找？

　　心急火燎地找了一上午，连个相似的影子也没看到。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就想他对扇子说过的话那样：小雯野惯了，不会出什么事。

　　让舒印恼火的是，当他全身冒汗地返回医院，竟发现她已经悄悄拔掉输液针走掉了。他当即便打车去了她打工的餐馆，将人拽回了医院。

　　输完液出来，她鼓足勇气问他是不是还喜欢她，他就明白了她此行来的目的，但就像她当时说的那样——他如今身不由己，必须对小雯负责。

　　他开口朝着她的心窝子狠狠戳了几刀，支后感觉一双手从后面紧紧搂住了自己。回头看了看，是小雯。

　　全身带着冰凉的潮气。

　　舒印揉了揉她短短的头发，临走时看了他的扇子一眼。他最终牵着小雯，以冷漠的姿态走出了她的视线。

　　这大概是第一次他主动从扇子的视线里离开，但他心里一点不比泪流满面的她好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