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惠子端着果盘,望着坐在院子里的叶乾钟,好像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两鬓的头发已经斑白,整个人的气色也很是不好。
不过这一切她都不关心,今天已经是父亲给的期限的最后一天,如果她拿不到十六锦,那么父亲真的会说到做到让她以死谢罪。
千叶惠子捏紧果盘,目光狠厉,渐渐地缓和,松了力道,面带笑意地朝着叶乾钟走了过去。
“义父,吃点水果。”
千叶惠子将果盘放到叶乾钟面前,蹲下身子捶着叶乾钟的双腿。
叶乾钟慢慢地睁开眼睛,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都十分的病态。
“没什么胃口。”叶乾钟握着拐杖,望着天,只觉得浑浊的很。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乾钟怅然,怀念起素婉刚刚嫁进叶家的时候,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好。
千叶惠子望着叶乾钟一脸怅然的样子,目光微沉,启唇道:“义父,现在布庄里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几个大订单的也都解决了。义父,那个十六锦真的存在吗?”
叶乾钟目光微垂看向千叶惠子。
千叶惠子不自然地笑了笑,“义父,我不是别的意思,只是好奇,再加上这几日有人来布庄里问,所以……”
“所以,你想见见它吗?”叶乾钟接话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嗯?”千叶惠子未能反应过来,便见着叶乾钟拄着拐杖站了起来。
“义父。”千叶惠子赶紧站起来搀扶住叶乾钟,语气激动,“您、您真的要带我去见识十六锦?”
叶乾钟点了点头,“走吧。”
——
午后的阳光慵慵懒懒地撒在枝头,落下一地的斑驳。
马车稳稳地听着锦绣布庄门前,店中的伙计见此赶紧去通知庄周。
“义父,慢点。”
千叶惠子搀扶着叶乾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抬头望着布庄,千叶惠子心中窃喜。
果然,十六锦就藏在这个布庄里。
“老爷。”
庄周从店中走了出来,望着叶乾钟恭敬地称呼着。
“嗯。”叶乾钟应了一声,看向千叶惠子,“走吧。”
千叶惠子点头,搀扶着叶乾钟,“义父,您慢点。”
庄周跟着,却被叶乾钟拦下。
叶乾钟望着店铺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伙计还坚守在这里,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布庄鼎盛时热闹的样子,一时间惆怅万分。
叶乾钟叹息一声,“你们都回去吧。”
伙计们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老爷,您这是、”庄周不解。
叶乾钟眼皮耷拉着,微微抬着,“今天给你们放假,回去休息,工钱照结。”
伙计们更加的茫然,这好端端的就放假有些异常。
庄周想着应该是家中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老爷的心情才不佳。
“将东西收拾一下,回去吧。”庄周朝着伙计们挥了挥手。
伙计们应着,“是,谢谢老爷。”
说着,伙计们便收拾着东西,
不一会儿就走光了。
布庄里只剩下庄周还有叶乾钟和千叶惠子三人。
“老爷。”庄周刚要上前,就被叶乾钟的拐杖给拦了回来。
“我说的也包括你。”叶乾钟眼皮微抬,目光平静地望着庄周。
庄周见着叶乾钟平静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发慌。
“走。”叶乾钟继续说道。
庄周只好应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布庄。
布庄里彻底的只剩下叶乾钟还有千叶惠子两个人。
千叶惠子望着空荡荡的布庄,嘴角微勾,没想到这个叶乾钟做事情这么谨慎,怪不得她在布庄这么多天,一点十六锦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叶乾钟转身从侧门走了进去,穿过游廊来到了账房。
千叶惠子打量着账房,在布庄的这些天她早就把布庄的任何角落都给摸清了,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机关,难不成十六锦就藏在这里。
千叶惠子望着叶乾钟转动架子上的白玉瓶,靠墙的架子朝着挪动,露出一个暗门。千叶惠子暗暗吃惊,她没有想到竟然会藏的这么隐秘。
叶乾钟余光看了一眼千叶惠子,“进来的时候带根蜡烛,这里面黑。”
说着,叶乾钟拄着拐杖走了进去。
千叶惠子赶紧拿过桌子上的蜡烛走了过去,特意地记了一下白玉瓶子的摆放。
暗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台阶,跟着台阶下去,越往下就越黑。
叶乾钟停下脚步,见着千叶惠子跟了过来便掏出钥匙打开面前的锁。
千叶惠子将墙上悬挂着的蜡烛点亮,甬道里亮堂了起来,这才看清楚他们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门。
千叶惠子望着叶乾钟手中的钥匙,暗暗地想着办法。
叶乾钟推开门,走了进去。
千叶惠子紧跟其后,里面很黑,千叶惠子将四周墙壁上的蜡烛都点亮这才看清楚暗室里面的整体格局。
里面摆放了数十个架子,上面都摆放了布料,可以看出来,这些布料都是上好的,十分的珍贵稀有。
不过,这些不是十六锦,千叶惠子可以肯定。
叶乾钟看了一眼千叶惠子,便坐在椅子上,用拐杖指了指前面的箱子,“十六锦就在那里面,你自己去看吧。”
千叶惠子闻言激动上前,本以为会有多重的防护,可是就是一个木箱子,连把锁都没有。
千叶惠子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封书信,哪里有什么十六锦。
千叶惠子拿起书信,上面写着的是‘吾儿亲启’。
“义父,你耍我?”
空欢喜一场的滋味不好受,千叶惠子恼火地看向叶乾钟。
叶乾钟眼皮微抬,目光却落在千叶惠子手中的书信上。
“十六锦确实存在,只不过叶家早就不制作了。”叶乾钟幽幽叹息,“这封信是我父亲写给我的,那个时候朝廷尚在、”
“停!”
千叶惠子心中着急,天马上就要给了,距离父亲给她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哪里还有闲心听故事。
“义父,我只想知道十六锦在哪里!”
叶乾钟眼皮微
抬,望着千叶惠子迫切的样子,平静道:“没了,十六锦早在三十四年前就已经毁了。”
“义父,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千叶惠子诧然,“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十六锦就是你们叶家的荣誉,还是你们富贵的来源。不然,就凭借祖上,恐怕是落不下如今的家业。”
叶乾钟目光沉冷,看向千叶惠子,“你果然是有目的而来,怪我一时瞎了眼竟没有看穿你!”
千叶惠子勾唇一笑,“义父,话别这么说,只要你交出十六锦或者十六锦制作的方法,我也还是会像以前那样的侍奉你。毕竟,这叶家如今死的死,昏迷的昏迷,只能依仗我了呢。”
叶乾钟冷笑,“就算叶家全部都死光了,也绝不会依仗你这个外族人!”
“义父,你现在这样说以后肯定会后悔的。这里,迟早是我们的地盘,我看你还是乖乖的听话,说不能还能留条活路颐养天年。”
叶乾钟起身,“你就痴人说梦吧,想要将这里变成你们的东西,只怕你们没有这个能力。”
叶乾钟拄着拐杖走到架子旁,小心翼翼地摸着架子上的布料。
每一个都是他年轻时候精心制作,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
“可惜了……”叶乾钟幽幽叹息。
千叶惠子望着一脸惆怅的叶乾钟,眉心微皱,“义父,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为俊杰的好,将十六锦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你余生安虞。”
叶乾钟笑笑,“靠祖宗传下来的手艺苟且度日,这跟卖国求荣又有什么两样。”
叶乾钟看向千叶惠子,目光迥然,神情严肃,“我告诉你,我们的东西,就是一针一线你们也别想夺去,更别想霸占!”
叶乾钟抬起拐杖打落悬挂在墙壁上的蜡烛,蜡烛掉在架子上,布料燃烧,瞬间烧成一片。
“你、你这个疯子!你要干什么!”
千叶惠子望着叶乾钟身后烧起来的架子,赶紧朝着门口跑去,却根本就找不到打开门的机关。
“钥匙,钥匙……”千叶惠子转身看向叶乾坤,“把钥匙给我!”
叶乾坤淡然自若,稳若泰山。
“别费力气了,钥匙在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就扔在了外面。这扇门,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打不开的。”
叶乾坤转身望着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嘴角上扬,“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千年史策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叶乾坤大笑,为自己而笑,为自己的一生而笑,他这一生过得太碌碌无为,终于,也能挺起xiong膛一次,做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救命啊,救命——”
夕阳西下,千叶一郎站在码头,望着乌泱泱的人群,脸色难看。
“主人,叶家布庄着火了,小姐、没出来。”
千叶一郎目光一沉,片刻间就做了决定。
“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