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客抱着任重,看看离云驿已远,问冯余人道:“师弟,刚才你欲言又止,似是有话要说。特别临别时交待司空师弟的话中似乎别有深意,可是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师兄高见!”冯余人略略侧头:“我与司空师弟相交不深,不过素知他做事谨慎,很得师父师兄看重。不过刚才他所讲,看似圆满,却有几处令我起疑。我原本想直接带他回去面见师尊,但当时师兄已经说了让他先静养的话;二来我只是猜测,而司空师弟重伤却是真。若是强行带他走,于情也是不通,故此欲言又止,不想被师兄看了出来。”
“不知师弟发现的疑点是什么?”虬髯客道知道冯余人向来心思缜密,绝不是杜向天那种浑人可比,连师父硕荒真人都对这个小师弟另眼相看的。他既说有疑点,自是不会信口雌黄。
“疑点有三!其一,师兄为司空甫点穴止伤之时,我仔细看过司空师弟的伤口,乃是刀伤。可司空师弟却说他的右臂乃是被仙剑斩断,司空师弟为何隐瞒,此疑点之一;
二来,那墙壁之上的刻字,笔道虽然有力,入墙极深,可是那笔道稚嫩,分明是个年轻人所写。且那话语里‘小子一泡尿’,听来更是年轻人无疑。司空师弟口口声声说袭击他的蒙面人乃是个中年男子,是那凶手欲盖弥彰,还是另有隐情,此疑点之二;
再者,若司空师弟所说为真,师兄认为那蒙面人最可能是谁?”
“这个……”虬髯客沉吟半响,犹豫着说道:“若是全如司空师弟所讲,与任师兄有过交情熟识,而且道法高深,又是邱家人……那,可能便是邱正……贤弟认为呢?”邱正两字出口,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冯余人点点头:“我与师兄看法一致。而且我想不管什么人,听了司空师弟的讲述,都会认为是邱正所为。司空师弟没有直说,可他话里话外,字字句句都指向邱正,让人不得不往那边想。
这也正是令人费解之处。以司空师弟的才智,再加上他在云驿多年对情报的了解,自然知道邱正与任师兄的交情。他应该也早猜到蒙面人的身份,可是却不明说,只是话中引导,欲盖弥彰,岂不令人生疑?”
虬髯客道:“会不会是司空师弟见事关定陵邱家,不敢多言,这才隐晦含糊?”暗付便是自己,刚才也是吞吞吐吐,不敢直接点出定陵邱家,司空甫一个小小的云驿驿长,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也有这个可能!可是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邱家世代英豪,之前虽有邱明暗通妖族,可是早已查明只是邱明一人所为,与邱家并无关系。邱正傲立道界近百年,向来名声甚好,怎会如此行事?”
虬髯客一声叹息:“师弟所想与我不谋而合。不过人心难料,万事皆有可能。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及早将大师兄送回,将此中事详细禀报师尊,让他来拿个主意得好!”
看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任重,见他五官都已经扭曲,哪里还有生气?
……
杜向天所用宝物与众不同,乃是灵玉炼化而成的一根宝棍,长约丈余,可躺可坐。平日里杜向天最喜好躺在上边,可是现在却没有这闲心逸志,两脚踏住宝棍,手搭前额,在云驿四围盘旋寻找蒙面人的踪迹。
来来回回找不见半点踪迹,心中烦躁,忽地想道:来时看到的青眼月狐陈尸之处,应该就是大师兄与妖人交手之地,在那里巡查一番应该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一念及此,立时调转宝棍方向,一道烟来到荒山之处。
先前的李姓弟子一脸呆像,仍旧在原地痴痴等候,见杜向天到来,连忙迎上前施礼:“见过师伯!”
杜向天不耐烦地摆摆手,粗声问道:“可发现什么异常?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这里?”
李姓弟子道:“弟子一直呆在此处!这里荒山野岭的,只刚刚有几个猎户来过,被我赶走了。其它再没人来!”
“猎户?”杜向天瞪大双眼叫道:“什么样的猎户?怎么不把他们抓起来?万一是歹人乔装打扮的岂不是误事?”
“这个……”小弟子见杜向天气势汹汹,口气极冲,一时倒被吓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啊呀!算了算了!”杜向天话出口,立时想到即便那几名猎户真的是蒙面人装扮而来,以这小弟子观星境都不稳牢的道行,又怎么捉拿的到?
自己失了言,反倒怪起别人,没耐烦地挥手说道:“好了!你站远些儿,莫扰到我!”
小弟子正等他这句话,听罢远远地站开,免得无端挨骂。
杜向天细细查看,青眼月狐几人横躺在地,面色乌青,显是死了许久。地上散落一地的兵器与凝结的血块。
仔细看几人的伤口,极细且深,明显是被剑所伤。他知任重素来用的是诸白神枪,不知这剑痕是从何而来?
杜向天为人毛躁,是个粗汉。若说到喝酒吃宴、打架动武,实是一把好手,可是说到细微侦查,分析逻辑,却不是他的强项。蹲着瞧了半天,找不出什么线索,不由得泄了气。
心中憋闷,正想把那小弟子叫过来骂上一顿出出气,治他个看护不严,让自己找不到线索之罪,忽听树林里面细细簌簌作响。
杜向天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还不出来吗?”
话出人到,化做一道幻影,冲到那树林外边,肥嘟嘟的身子甩动起来,恰如飞起的一堵肉墙。
树后冒出一个小脑袋,一个酒窝小脸笑嘻嘻地探出来,叫道:“大肚子伯伯,你是叫我吗?”
杜向天原以为树后不知藏着什么厉害角色,说不定就是那伤了任重的蒙面高手。凝神以对,只要蒙面人一出现,自己就要大棍狠狠招呼下去,与他大战七八百回合。
抬头却看见一张孩子的笑脸,那股气先就泄了大半。再听到那玉娃娃一样的孩子脆生生地叫自己“大肚子伯伯”,那气便消失到无影无踪。
杜向天本就是胖子,食肠肥大,在阐宗里面算是最胖的一个。但凡胖子,一般都不愿别人叫自己胖子,可杜向天却是例外,不仅不以为意,反倒以此为荣。闲暇时常常一人与多人较量吃饭饮酒,总能一人之力胜倒对方五六个,这份战绩,让道法在同门弟子里面不算最高的他很有成就感。硕荒真人曾以大肚子尊者称之,最后叫来叫去,这名号竟是在道界传开。
今天这年轻孩子一叫,正对杜向天的意,心里美美的很是舒畅,笑眯眯地道:“怎么是个小娃娃?你是哪里来的?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