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学笑道:“太小儿,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知成说的也不是不对,你不好好修炼,永远也不会。”
宏正道:“太小儿,你贪玩儿可不行啊,学练无止境。就是你会了的东西,不练也有荒废的时候。如果你从今天往后不练功了,那你再过二百年也还是像今天这个样,什么也不是。”
太小儿一听师父说话了,用低沉的语调说:“呃呃,那就还练呗。”
知成看太小儿情绪低沉了,缓和了语气说:“太小儿怎么练也比我们强,轻松地练一练就能走灵附身啦。”
太小儿说:“那有什么用?变成别人,也不好玩儿。”
“不对,”知成说,“你上了谁的身,谁就得听你的了。就像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孙悟空是谁呀?”
知成一拍巴掌道:“得,算我白说。”
知学也一笑,“我说吧,孙悟空是传说中的一个猴儿,它就能变化,还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把牛魔王都给骗了。”
“等等等等等。”太小儿喊道,“谁是牛魔大王啊?”
知成笑道:“大师兄,你和太小儿这般地说,得要有多大的耐心啊。我先撤了。”
知学拿出了耐心,用手指头捧住太小儿的小脸蛋儿说:“孙悟空有七十二般变化,我们不能,你却能变上几个。你要是上了魔鬼的身,干你想干、魔鬼不想干的事,那还不把魔鬼气死啦。”
“那他气死了,与我有关系么?”
“他自己死的,跟你没关系。”
知成补充道:“太小儿,你能变成他的模样,钻了他的空子,他就只能听你的了。”
宏正听到这,也笑出声来,站起身来,话题一转,问知学,“你们这几天都干什么了?刚才说的做梦托梦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知学答话,太小儿突然喊道:“师父,你前天回来了吗?”
知学急忙拦住了太小儿 ,把灵绳和托梦的事说了,宏正笑道:“太小儿当真了吧。”知学道:“这样也挺好,太小儿琢磨做梦,我们也省心了。”
宏正问道:“太小儿,你也做梦吗?”
太小儿把手一挥说道:“我不会做,就学呗。”
“学?”宏正看了看知学,“你们又拿太小儿开玩笑了吧?”
知学解释道:“我们就是想让太小儿安稳些,他也高兴。”
不等知学说完,太小儿插上一句,“师父,你给我也托个梦呗。”
“看看,这不是误导么。”宏正带着嗔怪的口气说,“太小儿没有鉴别,就会把这些谬误当真,还会埋在深深的记忆里。这对他的将来会有很不好的影响。”知学应道:“师父不点破,我们也想不到,以后不再开玩笑了。”
宏正转向太小儿道:“太小儿,你想做梦托梦,想法都是好的,可是梦是不可求的,如同祸福,该来则来,不该来,就是磕破头也求不来。”太小儿一听,师父不仅没有教他做梦的意思,还说求也求不来,从唇缝里冒出话来:“完了,往后就只有练附灵功了。”
知成说:“太小儿,你天天做美梦,想什么来什么,那不是比天天过大年还过瘾么。”一句话,把太小儿说乐了。
宏正说:“你们把基本的功夫练好比什么都重要。”又转向知学道: “知学,为师有一个打算,这次出行,刚走就回来了,再走,我对太小儿不放心。太小儿有这般地灵性,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我还是把太小儿带上,顺便走远些,到南部洲去,那边的冬天不是很冷,我们尽量赶在暑热之前回来。”
知学问:“师父带着太小儿,又不能省心了,干嘛还走那么远。”
“你们也知道,当年郑和来西域,走过的南邦沿海,那里至今仍有郑和遗留的咱大明人。我们道家来西域,也是为了他们,不想这天竺山是个极好的落脚之地,在此建道观,离他们远了,他们远离故土,举目无亲,实在孤寂。现在道观稳定了,他们的情况应该知道,为师不能不去看看他们。为师也想过了,带着太小儿,让他长长见识,同时有了他,还能有吊大蛇、烧魔王的出奇效果,也能扩大道家的影响。你们守好道观看好山,待好香客就是了。”宏正说完,走到供桌前,上了香火,默默地念叨起来。
知学拉起太小儿出了洞府,对太小儿道:“太小儿,师父带你出去,别让师父累着,更不能让师父操心。你这一去,跟着师父可以见世面,看热闹了,比我们在家强多了。这回可别想着做梦托梦的了。有话回来再说。我们在家等着你回来给我们讲故事。”
太小儿听知学说的见世面,看热闹,讲故事,知道这是好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的高兴的神态。
“这回再遇上魔王,我也知道怎么火烧了。”
“哎。”知学板着脸说,“再遇上魔王,可不一定是假的了,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还有,再遇见大花蛇,小花蛇的,你可别叫蛇咬着。”
“那,那遇上血手妈妈,还有红印
印妈妈,一定一定是好人。还有搬石头妈妈,我要是碰上了多好啊。”
知学看太小儿磕磕巴巴的样子说:“天下的妈妈太多了,每个妈妈都有一个故事,比你知道的还要精彩,你这一去,就会遇上了,等你回来,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
知学说了几回要听自己讲故事,这回太小儿往心里去了,他表情又泛起了光彩。
太小儿跟着知学走下了五丈崖,正说着话,忽听山下有些异样喊声。
知学循声看去,有两个人影进了山门。
“是那个搬石头妈妈。”太小儿用耳朵听声音,已经知道了来人。
知学急忙迎下山来。
“师父!山下有一人,浑身是血,躺在路边,看是要没气儿了。”
太小儿跟在知学身后,听了搬石头妈妈的喊声,神秘地说。“是不是不讲理来了啊?”
“别乱说,我先下去看看,你找师父来。”太小儿“呃呃呃”地往山上跑去。
宏正得了太小儿的报告,来到了山下,看伤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人打得。伤势严重,昏迷不醒。宏正施了保命救人之术,让知学和知成把伤者抬上了山。
太小儿见了搬石头妈妈,心中仰慕,一路陪伴着,问这问那。原来,搬石头妈妈是特来道谢的,说孩子腿脚好的差不多了。她进了洞观,上了香火,看宏正有了闲暇,再次道谢,宏正给她讲了保腿养伤的方法,搬石头妈妈一再道谢,才告辞而去。太小儿看着搬石头妈妈远去的身影,忽然问知成,“他家小哥哥呢?”知成笑道:“人家没走,你怎么不问,现在你问我,你想让我给你下山问去么?”太小儿小嘴一撅,不说话了。知成也觉得玩笑开大了,急忙陪着笑,“哎哟,你会生气啦,你的搬石头妈妈不是说了吗,小哥哥好了再来,你不就见到了吗?”太小儿道:“那我和师父不是要走了么,也看不见他了啊。”知成笑道:“看来你比师父还着急啊,师父也没说马上就走,今年不行,也许明年也不行呢。你再看这还有个伤者,他不伤愈,师父也不会走的,你不用着急。”太小儿听了知成的话,嘴角一撅,不吱声了。
到了第二天,伤者醒了。强撑起身子,千恩万谢地给宏正施礼。忽然,伤者摸了摸脖颈,神色紧张地喊道:“我木莲花哪儿去了?”说完,低头往铺上地面寻找。宏正问:“年轻人,你找什么?”我的项链,链子绳没什么,只是哪个木莲花坠子,那是我娘给我留下的。宏正也看了看前后左右,既无项链,又无坠子。年轻人说:“我昨天倒地的时候还摸了呢。”宏正道:“你先别急,身体要紧,一会让我徒弟去那草地找找看。”年轻人缓和了精神,喝了水,吃了早粥,这才讲起了他自己的经历。
“我叫布契,因为我的木莲花从不离身,所以大家都叫我木莲公子。这木莲项坠是我信佛的老娘给我的。我家在南去的拉切小城,家境还算富裕,老父亲在家经商,我常年在外跑买卖。半月前我回家,没想到父亲病故,大管家占了父亲的家产,让我更想不到的是,我告了官,大管家竟然拿出了父亲的遗书。我无话可说,但知道这一定是大管家的阴谋,我无处投奔,在离此不远的邦龙小镇,我有个商铺,便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大管家雇佣了打手追杀我,对我要不留后患。我逃出小镇,跑到了你们山下,被他们追上了。他们把我打倒在地,正这时,不知从哪来了一伙儿土匪,他们吓跑了,也以为我被打死了,土匪也没管我。现在,我又被道长救了。”
宏正问:“木莲公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不甘心,我要回拉切,让官府把案子重新审回来。”
“人家有你父亲的遗书,你想翻案,一定很难,况且你伤势严重,需息养几日,正巧,我们也要南去,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就和你一起走一遭拉切。”二人正说着,太小儿从外面跑了进来,小手举着,边跑边喊:“找到了找到了。”木莲公子一看,太小儿举着的,正是自己的红木莲花。
原来,太小儿听木莲公子说丢了莲花项链,便出了山门,凭着记忆,到了木莲公子倒地的地方,果然草丛里找到了木莲花。
“你这太小儿,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自己下山去了,遇上情况怎么办?”
太小儿没想到师父嗔怪,解释道:“叔叔着急,我就去了。”
知成在太小儿身后道:“师父放心,太小儿一去我就看出来了是去找木莲花,我也知道那去处,便暗中跟了他。”
“反正不讲理我认识,看见他就跑呗。”
宏正听太小儿说出了不讲理,忍不住笑道:“你就知道不讲理,你看叔叔不是被不讲理的人给伤了么。”
太小儿一咧嘴,不说话了。
木莲公子接过项链,在手里不停地抚摸,嘴上不停地道谢。
“这莲花的雕工,果然可以。”宏正看过木莲,又看了看太小儿,说道,“太小儿,你若喜欢,为师以后交给你雕刻技法,如果学会了,你想要什么花都可以自己刻了。”太小儿“嗯”
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眼睛还在看叔叔手里的红木莲花。木莲公子也有了察觉,问道:“小朋友,看你这么喜欢,你救了我的命,这木莲花就给你吧。”
“我不要,那是你妈妈给你的。”
“那就先让你带着,等你喜欢够了,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再还给我。”
太小儿一听这话,脸上有了笑容。他接过了红木莲花,挂在了脖子上。
十天后,木莲公子伤势好转,便急着要走。宏正劝他不过,也只好带上太小儿,和他一起上了南行的路。
木莲公子步履艰难,走了七天。这天过午,终于到了拉切小城。 公子来到了自家的宅院。
宏正也随公子顺路绕公子的家宅转了半圈。太小儿也没闲着,在宏正的肩头上东看看西瞧瞧,忽然太小儿有了异感,急忙缩进了背囊。宏正觉得太小儿异常,扭头问道:“太小儿,你干什么呢?”
“我难受,怎么这么冷啊。”
太阳升起来了,太小儿反而说冷,宏正摸了摸太小儿的额头,并无热,急忙走入另街,到了一个安静处,停在一棵大树下,放下了背囊。宏正看太小儿脸上果然阴沉。
公子也看出了太小儿的异常,问道:“太小儿有病了么?”
太小儿眼睛半睁,静了一会儿,终于说话了。
“我刚才看见一个老爷爷,他跟着咱们直比划,好像还在喊。”
公子听了太小儿的话,回头向刚才走过的路上看去,“哪里来的老爷爷,什么人也没有啊。”
“后来,他被两个人给抓住,带走了。”
宏正听明白了,他冲公子一摆手,喊道:“别说话,我去看看。”说完,盘腿一坐,头一低,眼一闭,不做声了。太小儿看师父人没动,影儿却去了,他心里也明白了,用小手冲着满脸迷蒙的木莲公子不停地摆着别说话的手势。
宏正灵遁影出,循原路回到了公子的家宅,果然看见两个鬼吏,正拉扯着一个老头儿。老头儿挣扎着不走,嘴里喊着“冤屈”。一个赖在公子家不走的老人,让宏正想到了木莲公子的父亲,他上前拦住了两个鬼吏一问,果然是木莲公子的老父亲。
“我被歹人陷害,你们不去勾他,反来拿我,是何道理?”老人冲着两个鬼吏喊着。
宏正知道老人冤魂不去,上前搭话:“二位司官,这老者有话,就让他说说,贫道也想听听。”鬼吏喊道:“他已经归阴,却不来归案,与我等周旋了这么多天。他留在人间魔人,岂不是我等失职?此番拘他是例行公事。”
宏正想知道老翁的案子,便平心静气地说:“老人家,两位司官对你够客气了。强行拉你走,你也要走,还要伤了你。现在你儿子回来了,你们家的事,让他想办法就是了。”
“不行,我儿回来,却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如此冤屈,我赴冥界空喊,毫无用处。”
“你这老头儿,如此狂妄,到了这边,还想说理,如此藐视我等。”鬼吏说着话,拉起锁链,要司强行,宏正急忙叫住,“二位司官,让他把事情缘由说与贫道,贫道可让他安心伏法,如何?”两个鬼吏看了看宏正,斥道:“你是贫道,与阳世相隔,你知道了,又有何用?”
“贫道是出灵人,不是无身魂。”
两个官吏一听这话,相互对视了一回,这才转向宏正道:“既然如此,让你了。”
老人说:“我病了两个月,请人看了,说我不行了。管家知道了,忽然殷勤起来,白天不离我左右,夜晚也守候在同室。我知道他反常,可是儿子远出不归,我把后事安排了,遗书只能留给了管家,第二天我说要修改遗书,他却不能拿出来,我知道,他对我的遗嘱不满,一定是撕毁了。我又先给两个仆人打发了,又重新写了遗嘱。管家暗中见了,当晚就对我下了毒手。这份遗书也拿走了。管家的贪心得逞了,”
“啰嗦什么,乱七八糟的。”鬼吏不耐烦了,“你们的恩怨将来自有结果时,你这等说,让我们等到何时?别说了,走。”
宏正急忙拦住鬼吏道:“且慢,二位司官,他的确啰嗦了,不过下面几句,该是遗嘱了,这是关键,容他说来,也算他前面没白说。”
宏正一提醒,老翁说:“师傅说的是,我不是有意拖延时间。”
“那也别说了。”鬼吏不容分说,把锁链子又套在了富翁的脖子上。老翁喊道:“就两句话,容我说来。”两个鬼吏哪里肯听,拽着锁链子就走。
老翁被锁链子套了脖颈,不能挣脱,只好憋了一口气,冲着宏正喊道:“师傅,我那遗嘱说:我家父子,只有两个家仆,一个管家。房产有我们家的大宅院,街口有一个商铺房,归两个家仆,打理我儿家事,仅余宅院,百亩良田和管家,只能选其一,余皆归管家。师傅,拜托了。”
老翁一口气说完了遗嘱。再想说,锁链勒颈,已经不能出声了。
宏正喊道:“老人家放心,我与你儿为你伸冤翻案,你就放心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