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对。大成会馆的大门就有副对联,写的就是仁德安天下,宽容不纷争。”
“这,这可以行么?”
“还有,会馆西厢殿里有一卦图,你一说,他们就知道了。”
“那我去告诉我师傅。”
“不必了。一会儿你随意说一声就行了。现在说你,你喜欢喜鹊,就让喜鹊陪你玩儿一会儿。你能飞起来了,果然有法力,可不能乱飞呀。”
“乱飞?”太小儿不知这是双关语,略一迟疑,再抬头看,祥云已经向空中升去。太小儿透过拖长了的云角,看儒祖爷爷在云端里,只是袖带飘飞,遮了爷爷容面,袖带端处,爷爷手里还拿着一卷竹简。祥云远去了,又一个声音传来:“叫你别乱飞,就是别上天。”
“呀!”太小儿听这声音熟悉,“喜鹊大仙!”太小儿冲着祥云喊了一声,拱着小手喊道:“谢谢爷爷,谢谢喜鹊大仙。”
树上太小儿见儒祖,树下一个赶课的儒生路过,和三旺打招呼,三旺一看,原来是昨天的吟诗儒生。吟诗小伙儿见太小儿似睡非睡的样子,问三旺道:“这孩子没睡醒,叫他进屋呀。外边多冷啊。”
三旺说:“不是睡觉,他在看喜鹊呢。”
儒生仰头看看树上的喜鹊,又看看太小儿低着头,并没有看喜鹊,笑道:“我怎么看他不像是看喜鹊。”
“不像看喜鹊,难道还像你们儒生背诗吗?”
“哎,像,只差个摇头晃脑了。有道是:乳毛小婴充大儒,可惜手中无诗书。路人相扰全不顾,梦伴喜鹊做诗读。”
“有点儿意思。还是儒生啊,张口就有词句。”
儒生一笑,很有兴致地说:“古人写喜鹊的好诗甚多。我们也常吟诵。比如黄庭坚的就好,姓名已入飞龙榜,书信新传喜鹊知。”
“那是你们读书人的诗,早晚都是你们的未来。”
“借你吉言。还有呢,离人背水去,喜鹊近家迎。”
三旺听了这两句,一声叹息,说道:“这是说我呢,可惜这喜鹊不能去我家,给我的老爹报个平安。”
儒生看三旺伤感,也收住了舌头。“说多了说多了,不说了。”
一阵“喳喳喳”的叫声,打住了二人的对话。
太小儿不听树下诗,心神还在喜鹊大仙的话中,忽然身下枝摇,身形也随之一颤,他看两只喜鹊蹬枝而去,留下了一串“喳喳喳”的叫声。他独占孤枝,目送喜鹊,正看见远处路上有一个行人,像是那个叫解真的道士。他不及细看,脚下枝摇,身形乱晃,站立不稳,也从树上掉了下来。
太小儿惊魂未定,落入本身,急睁眼看,见三旺还在和儒生说话。他急忙站起身来,对三旺说:“他来了。”
解真办完了弟弟的丧事,急于回道观,起早与老娘告别,便上了去崂山的路。正走到文庙,忽听有人喊,扭头一看,是三旺。
“你们怎么没走啊?”解真问到。
“我们遇上了麻烦。这里有道人和僧人纠纷的事。”
三旺两句话还没说完,解真“嗨”的一声说:“这事太简单了。你们要是管,这一路就甭干别的啦。这样的事到处都有,这我太知道啦。他们这是为了朝阳寺。朝阳寺因傍依龙泉,风水极佳,便成了佛、道相争的宝地,为观为寺,曾频繁地更名易主。现在的争夺,无非是为了钱,就拿我们家来说吧,和尚来做法事,只有给钱才是真的。还有那些专业做丧事的,它们不是和尚的,还装扮成和尚。百姓谁人明白阴间的事,做了法事,心安理得。这些人也会说,都说做了法事就升天,没有说下地狱的,办了事,丧家心情平和了,做
法事的也得了钱。这叫皆大欢喜。这买卖和尚做了,道人就没了。”
“原来如此。”三旺道:“这可真是愿打愿挨,愿打的装明白,其实根本不明白,愿挨的不明白,因为迷信也装明白。其实我也有过迷信,现在明白一些了,就能辨别了。这样的事只能信而不迷,若迷而信之,结果是越装越迷。我看只有儒教是以人为本,这才是正道,你看哪有儒生做法事的?”
解真说:“儒家人对这些也弄不明白。有学问的也说不清楚,自然就有人钻空子了。现在弄得连真出家人也做假法事了,这不是叫做有求必应嘛。”
三个人说着话,来到了明伦堂,正被宏正迎住。
太小儿出现在孔承九的视线里,还悠悠耍耍地得意,孔承九惊叹道:“好一个道家小娃娃,果然不凡。会说话么,报上名来。”
太小儿看了看三旺,答道:“贫道童叫太小儿。”
太小儿说完,直盯盯地看着孔承九,好像在等着下一问。
“好,好一个贫道童,真能说话,果然是厉害的娃娃。你是这文庙最小的一个小宾客,小出家人。能到这来的人,日后都有出息,你这么小就来拜大成殿,想必是我儒家的缘分。”
“有缘分。”太小儿应道,“我都看见儒祖爷爷啦。”
“你来一趟果然不易,应该拜一拜圣人,将来长大了,学有所成,也好金榜题名。”
“不是我拜儒祖爷爷。是刚才爷爷来了。”太小儿解释说。
孔承九对太小儿的话并没在意,接着说,“这娃娃说话口齿清楚,事儿说的清不清楚无碍。见先圣应该,我们儒生天天行礼。”
“不是。”太小儿喊道,“我刚才还和爷爷说话了呢。”太小儿想解释,却说了半句,又停下了。他知道刚才儒祖爷爷来,只是听见了,没有看见,忽然又想起了师父也见了儒祖,便改口道:“我师傅前天还和儒祖爷爷见面了呢。”
“怎么?”孔承九终于把太小儿的话琢磨了一下。
太小儿接着说:“我师傅在三教堂,三位祖爷爷都来了。”
三旺道:“太小儿你还是没说明白。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太小儿小手一扬,“我刚才看喜鹊,爷爷就来了。他说了,说大成会馆大门的对联,就是告诉大家,要顺民意,别不,不纷争。”
“呀。”三旺拦住道,“是别不争还是不纷争啊?”
“唔,这娃娃说的还真对。”孔承九把话接了过来,“我会馆门上的联儿,果然是:广播仁德顺民意,宽容万象不纷争。原来圣祖真来了么?”孔承九蹲在了太小儿面前又问:“你到过大成会馆么?”
“没。”太小儿又扬起了小手,“还有呢。会馆西厢殿里有个什么卦图,爷爷说那个图就是他的意思,说让你们和好的。”
孔承九听了,一把抱起了太小儿,满脸的惊奇道:“太神奇了,果然有此卦图,这是外人见不到的。看来你真见到圣人了。”
三旺问:“卦不是道家的吗?”
“是道家的,但是圣人也用它哲辩了天下的礼仪和社稷,那图便是否卦与泰卦的交变之解,上天下地与上地下天,阳升而阴降,说的就是沟通,避免误会。这是圣人对周易解释的哲理卦图,圣人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回我信了,我们天天礼拜圣人,也都见不到圣祖,你这想神童一来就见到了,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安可道人说:“那师傅在三教堂见三位圣祖,也是真的了?”
“当然真了。”三旺得意地说着,把太小儿从孔承九怀中接了过来。
眼前的道长能见到孔圣人,这让围观
的儒生们一下热闹了起来,
宏正笑道:“你们儒家只是致力于人间正道,却不修天道,所以不能感悟灵魂,不能鉴别作古的先人。你们的祖师,刚刚还和我这小童子说了话,可是你们没有修行,他来了,就是现形,你们也看不见。所以圣人只能嘱托几句,把话留下了就走了。”
“先师果然显灵了?”几个学生问“先圣还说了什么?”
太小儿把胳膊一抬,三旺明白,急忙将他托在肩头。太小儿鹤立鸡群,来者不拒,问什么答什么,把刚才与圣祖的对话也都说了,一时间,太小儿被围住了。
孔承九一看,场面乱了,急忙请宏正进屋说话。
解真知道宏正急于赶路,便提醒宏正,故意说道:“师傅,我要赶路,就此告辞。”
太小儿听了,也追出话来道:“你赶路,我们还要赶路呢。”
宏正看了看解真和太小儿,微微一笑,转向孔承九说:“先生,你们的事,从道理上说的清楚了,如何圆满,你们自己知道该如何做,我们也该告辞了。”
孔承九说:“我还有求于道长,也请道长吃了饭再走。不是专待道长的,我起早来的,也没吃呢,大家一起吃,不要客气。”
宏正谢过孔先生,三旺和太小儿也把解真带进了明伦堂。
道人安可跟在太小儿后面,问到高兴处,也甚是感慨:“今日与小师弟幸会,真是大开眼界。”
宏正道:“你本是道人,如此热心帮儒教,甚是难得。”
“我真想留在大成会馆,修得儒学,也不枉过了这一生。”
“你若看好儒学,理当改道从儒学礼教,对民安国泰同有益意。只要让民众好,辅佐孔先生弘扬儒教,发展儒学,同样有修行。
“说的好。”孔承九说道,“道长身在道家,却能维护儒家,帮助佛家,真乃心胸宽阔之君也。”
众人落席用餐。孔承九说:“道长刚才说,我们儒家只是致力于人间正道,不似道家佛家修天道,所以不能感悟魂灵的存在。我这里果然有一个疯癫之人,既然道长来了,就便请道长帮我们破解。”
原来,孔先生的大成会馆有一个得力的门生,半年前中了邪病,张嘴闭嘴说鬼话。孔承九说:“他张口就骂,举手就打,甚至以师爷自称。他没见过我师爷,说的一些事,还都没错,我也想到了他这不是病。后来我找和尚破解,和尚说让我这门生出家,和尚如此,不是趁机挖我会馆的人么?”
宏正一听,心里已经有了底数,禁不住笑道:“原来你与那朝阳寺有这般的纠葛。这也难怪你们要和道人们联手与和尚作对呢。”
孔承九说:“他如此侮辱我,岂不叫我的大成会馆也名声扫地吗?我不出面,这些学子也不能善罢甘休。”
宏正道:“这事如此明了,我岂能不管。你那门生何在?”宏正话音未落,门开了。明伦堂的当值生,领进来一个书生。宏正看这书生,面色苍白,神志恍惚,嘴里不停地嘚咕着什么。
“看着我。”宏正冲那书生喊到。
书生眼神无主,飘来飘去。宏正又喊了一回,见留不住他的眼神,便伸手点中了他的神门,压住了他的灵窍,向门庭吹口气,又轻轻一推,那人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宏正,身子往后一仰,孔承九急忙扶他坐在了自己的儒师椅上。
宏正将那人点了几下,那人便神情呆滞了。孔承九问道:“道长出手,果然将他安稳了,如此说来,他的疯癫病就好了么?”
宏正笑道:“哪有立时就好的?他需要息养几日。”
孔承九又转向疯癫生,问道“你看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