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承九觉得不可思议，也想验看个结果。
“先生。”疯癫生说。
“你不是我师爷么？”孔承九又问。
“先生，你怎么说这话？我是你学生。”
孔承九问过两遍，看他答得不错，与往日的神志也清醒了。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哎，没想到，我求佛问道，四处寻药，没想到，高人面前，竟如此简单就好了。”
宏正说：“你这书生，疯癫是病之外表症状，病之根本，在他心神。和尚说的不错，他有佛缘，该入佛门。先生是叫他出家呢，还是让他继续做你的门生？”
“这还用问吗 ？我怎么会让他出家呢？”孔承九不假思索地说。
太小儿突然喊道：“那不行，他必须供佛。”
孔承九看了太小儿一眼，又转向宏正问道：“怎么，供佛还要必须？”
“这个问题，我这小童子就能答复你。”宏正又转向太小儿说：“太小儿，你看了，就说吧。”
“他前三世供佛，佛缘厉害。”
宏正说：“他三世积来的佛缘，在佛家会有更大的发展，在你这里充其量也只是个聪明的儒生而已。”
孔承九说：“我们儒家的门生，都学有所成，比修佛不是更有价值么？”
“你们儒家告诉人如何堂堂正正地做人，我们道家告诉人如何按照天下道义，更有意义地走一生。可是人死后，灵魂怎样，你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也不多。佛教就是讲人如何干干净净地辞别尘世。佛家不仅引领人悟透人生，还能悟透生后的魂灵？难道孔先生不在意这一世功德的累积和下一世的去向吗？”
孔承九看了看太小儿说：“没有你这童子见到了圣祖，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你这话。如此说来，我这个儒门弟子，下一世还会做儒生吗？”
“是不是还会做儒生，要看你的感悟。如果能接续几世做儒生，那么你就有了德行的积累。
“这回我也相信了，真有前生后世，我现在知道了，从头做起也不晚。”
“可是你这学生，累积了三世的佛缘，你却让他这一世中断了，这对他来说太可惜了，现在是你在掌握一个佛子的命运。”
孔承九笑道：“道长，照你这么说，我成了他的主宰了。你先说说，他这病不能再犯了么？”
“先生能尊重他的选择，让他自主决定他自己的未来，自然就不会再犯病了。”
“怎么，在这当儒生就犯病，去当和尚就不犯病么？”孔承九追问到。
“他的病就在于他的灵窍不固，你们儒生也不能把握。他在佛家就有了清净的环境，当然就不会有此事了。”
“原来如此。也好，我的学生遍天下，能在佛家有一个成就大事的，我脸上不是也有光彩嘛。”
“等等。”安可插言说，“这书生还有怪现象如何解释？”
孔承九也说道：“对了，我还没明白，我这学生犯病时，为何经常口称自己是师爷？”
三旺道：“我给你解释了吧。他说胡话，便是有异灵魔住了他，所以，他说话，便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表达了。”
“对。”太小儿也喊道，“就是这么这么。他说他是师爷，可
能真是个师爷的魂上了他的身呢，这个师爷说话，所以他就自称师爷了呗。”
“好。”孔承九感叹道，“这小童子说的比和尚说的明白。”
宏正起身道：“先生把你学生的事办明白了，才是正事。他将来能为佛家成就大事，你做先生的，在佛家里也有一份功劳。话都说明白了，问题也都解决了，再往下说，就是我们要告辞了。”
孔承九和众儒生也起身相送。
宏正出了门，指着门两侧的楹联说：“我来的时候就看你们的对联儿好，也正应今日的主题。”
孔承九说：“让道长见笑了，鄙人只是对学生们约束而已，写了此联。要求他们德配自身，惠泽后人。”
宏正说：“这正合圣人之意。”他又看着大成殿说：“你们儒家也有一个极好的传统，就是不用什么香火，也没有更多的庙宇，全凭多少善良的人们，照样把伦理道德传承到了今天。我们走了，相信孔掌门能解决好此事，也能把儒教更好地传承下去。”
莒县北去的路上，宏正有解真同路说话，从大成殿说到了儒教，又从莒县说到了崂山，一路欢愉，少了许多寂寞。
太小儿玩儿心不减，闲不住的小腿儿蹈起来，一会儿上高坎儿，一会儿溜斜坡，三旺跟在后面呵护着，弄得手忙脚乱，他终于没了耐心，喊道：“太小儿，你怎么不知道累，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歇息也不到你那去。”
三旺只当是太小儿耍着玩儿的话。也不计较。忽然想到了文庙里孔家的门生，便用话吸引太小儿道：“太小儿，你说在文庙里，师傅将那人点了几下，那人便没有了声息，你说不是点穴，我怎么就不明白呢？”
三旺这一问，太小儿果然安稳了，回道：“给他关闭了灵窍，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三旺一听，知道太小儿说的看不见是另有所指，问道：“要么他能看见什么？”
“鬼。”
“现在看不见了，那以后呢？”
“以后也看不见了。看见鬼不是好事。”
“哎。”三旺打了个咳声，叹息道：“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怎么啦？”太小儿不解地问，“他不犯病了，就不闹了，这不是好么？”
三旺道：“他能看见暗景象，这是我求之不得的。我们俩真是阴差阳错，我想得到却没有，他有，却当成病给治没了。”三旺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太小儿，你说他这病是怎么得来的？”
“你尽想好事。”太小儿说，“你想得这个病，那不可能。”
“哎，太小儿，他这病，我怎么能得上？传染么？”
“能，他就是传下来的。”
“从哪传来的？”
“从他上辈子呗。”
“你真气我。”三旺没明白太小儿的意思，又问，“太小儿，说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上辈子的缘分，传到了这辈子了。”
三旺似懂非懂地又问：“那他不要，能不能传染给我？”
太小儿“嘿嘿”一乐，说：“你怎么都想好事，那是太不可能太不可能了。”
三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完了。要是这病
能传染该多好啊，我和他住在一起，住上几天，不就有了么。”
“那也不行呢？你还能吃他的剩饭，还能给他舔饭碗么？”
“还需要这些吗？”
太小儿听了“咯咯”地一笑，说道：“这要是不行怎么办？剩下的，就是他拉屎撒尿了……”
“得，别往下说了。你这太小儿，怎么也学会了拿话诓我。”说完，做了一个吓唬太小儿的鬼脸儿。
太小儿满不在乎地说：“你没有修炼，得了这病，就会疯癫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太小儿把要说的话停住了。他带着一点儿恐怖的表情，才把话说了出来：“你要是看见了鬼，害怕么？”
“不害怕呀。”三旺并没有被太小儿吓唬住，也满脸不在乎地说。
“你是三大胆儿呀？怎么别人害怕的，你都不害怕。你是没有把鬼当回事。”
“和你们比，我看不见，就像是有眼的瞎子，有腿的瘸子。你还拿我穷开心。和你们比，现在是我可怜啊。”
太小儿说：“你怎么还不相信呀，那个在明伦堂的病生，如果和你一样，什么也看不见，就不会有疯癫了。”
“你是说，他看见了鬼，吓的？”
“就是不吓也心烦，也闷郁。你不知道，鬼，到处都是，你看你刚才就走到了鬼的草铺上了，你还叫我歇息呢，你要是突然能看见了，就会看到你就躺在鬼铺上，和鬼在一起睡一觉都不知道呢。”
三旺看看刚才路过的地方，说道：“哪有鬼，你别吓唬我。我可不怕。你说，从文庙一路走来，走过的地方都有鬼么？”
“没到文庙就挺多，你怎么不知道啊？”太小儿小手冲着解真一撩，又说道：“咱们到他家，你就没看见，后院的鬼要比前门的人还多呢。”
三旺看了解真一眼，又问道：“那你怎么没害怕呢？”
“我们是正常的人，鬼对我们就没有办法，想害我们也不管用。我能看见他们，也是我修炼出来了，所以我不怕。你不修炼，看见了就怕。”
三旺说：“我胆儿大，什么鬼了魔了的，我不怕。你让鬼来打我我也不怕，正好我也看看鬼是何等模样。”
太小儿说：“这是刚刚走了一个莒县，就遇见这么多的事。往后还有呢。你要是看见了，一定一定吓一大跳。”
“太好了，我就会一跳，第二跳都不会。跳完了不就过去了么？我看鬼就会吓唬人，他再厉害也是虚的，他能奈我何？”
三旺的话，太小儿没有回应。再看太小儿，走下了阳坡。原来坡下有几丛草芽，绿的十分耀眼。太小儿见了高兴地叫了起来。
“看，多好看，好长好长时间没看见绿色啦。”
三旺也来了兴致，喊道：“我们台州的三月，已经是春暖花开了。越往后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
两个人正往前走，三旺见宏正和解真停在了路边。喊太小儿道：“太小儿！快过来。看咱师傅要干什么。”
太小儿追上去听，原来，解真把诸城僧道相争一事说给了宏正，宏正听了觉得这比朝阳寺的案子还要严重。他想绕个弯路走诸城，可以帮解真，也能了解些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