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宏正要出游访友,临走对太小儿做了约束。
太小儿嘴上应了“师命”,心里的沉闷还在持续。宏正看在眼里,也在心里一笑,并不言语。他把知学叫到了一旁。
“太小儿还没有解开心结,你们要把他哄起来。他爱玩儿,就多让他玩儿。”
知学应了,宏正走了。知学有了师父的话,便不离太小儿左右,他给太小儿讲故事,果然把太小儿给稳住了。知学练功,他也跟着练功,知学下地,他也帮着侍弄菜园子,故事没少听,活儿也没少干。
两天过去了,太小儿又有了心神不定的状况,知成也看出了问题,想哄太小儿玩儿,可是太小儿想玩儿的玩具,平时都叫师父收缴了。他忽然想起了灵绳,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知成看他手腕上光秃秃的,明白了太小儿的心思。
“太小儿,你灵绳呢?”
太小儿依然没吱声,脸上的表情有了一点小波动。
太小儿最爱玩儿的就是牛皮绳儿,可是那日师父问到了,被师父收去了。此时,知成一提起,他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两眼直愣愣的发呆
“太小儿。”
知学来到太小儿面前,笑着问:“太小儿,你魔魔蒙蒙的,是不是在找这个?”太小儿一看,惊叫道:“灵绳,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怎么在你这儿?”知学满面掬笑,神秘地说:“师父知道你找这个,怕你没有玩儿的憋坏了,让我把它拿出来给你消消沉闷。”
太小儿高兴,一跃而起,跳上知学的肩头,接了灵绳。
太小儿有了灵绳,只顾高兴,“谢”字也没说,蹦蹦跳跳地自去玩耍去了。知学看他高兴了,也不说他,任他去玩儿。第二天,太小儿忽然来找知学。
“你骗我,”太小儿看见知学,开口就问,“你说师父知道我找这个,怕我没有玩儿的憋坏了,让你把它拿出来给我玩儿。你早怎么不给我?”
“这不是师父才和我说嘛。”
“师父不在家,怎么和你说啊,你又逗我玩儿。”
知学听太小儿这么说,知道自己瞎话没编好,一时没了对应,知成一笑,打岔道:“哎呀太小儿,你这反应,怎么都过了一天了,才想起来问这个,要是师父真的回来了,你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师父得怎么说你。”
“那他说师父刚和他说的,那是不是师父回来了?”
知学道:“我可没说师父回来。”
“那,那师父怎么告诉你的?”
知学被太小儿的认真弄了个哑口无言,忽然露出神秘的表情说:“师父没有回来,那就不能告诉我了吗?”
“怎么告诉你的,肯定肯定,就是早就告诉你了,你不早拿出来给我。”
知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得。师兄,你这好人做的,弄砸了。”
“那可不是。”知学辩解道,“我前天晚上做梦,师父用千里传音术,在梦里和我说的。”
太小儿不知大师兄有诈,一听做梦还能传话,来了兴趣儿,问道:“做梦是怎么回事?传音什么术的,好玩儿么?”
知成看太小儿问个没完,知道知学越来越不能说清,便插进话来说道:“太小儿,大师兄的这个功夫就不如我啦,我给你讲讲吧。”
太小儿一听这也是功夫,有些扫兴,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也要练么?”
知成嘿嘿一笑,说道:“不用练。就是睡觉,两眼一闭,能看到许多东西,就是做梦了。你没有做过梦吗?”
“有没有,我,我忘了。”
“那太可惜了,”
太小儿追问:“梦里能见到师父吗?”
“能啊。你想师父了吗?”
“想啦。要是做了梦,我也能和师父说话吗?”
“当然能啦,做梦都能变成神仙,和师父说话算什么。”
太小儿听说过神仙的故事,做梦也能成神仙,他有了兴趣儿,“那做梦多好啊,还费那么大的劲儿练什么功呀?我就跟你学啦。”
知成说:“那你得拜我为师。还要睡好觉,”
“不就是睡觉吗?行。你总是说我是迷糊迷糊的,原来你才是贪睡大王。我拜你,拜见贪睡大王。”
“停!停!停!”知成拦住道,“你这一拜,我就成了贪睡大王了。我白教你行了吧,你可别叫我贪睡大王。我要是摊上了这个名声,师父回来了,还不把我说死?跟你说实话吧,这也不是功法,也不用练,谁都能做。”
“我怎么不能做?”
“你真笨,连梦都不会做,你必须想,不想就没有梦。”
“怎么想啊?我一想
,你们,你们不是就,就都不能睡觉了么?”
知成笑道:“你怎么想起这茬儿来了。你想做梦,别想别的,就不影响我们。”
太小儿听了知成的话,喊道:“影响也没事儿,你们大白天干活儿,也不睡觉,我就随便想呗。”
知成伸出大拇指,“你这招儿厉害。行,你把眼睛闭上试试吧,想谁谁就来了。”
想谁谁就来了,这在梦里就能得到,这等好事对太小儿是个诱惑。
太小儿按照知成说的,把眼睛闭上了,知成在一旁叨咕着。
“咱们天天能看见林子里的翠鸟,草坡上是青蛙,还有你说的大白牛,还有大花蛇。”
太小儿的思路,跟着知成的提醒,果然说到什么,就想到了什么。忽然,他想到了捧着血手的树洞妈妈,他眼里的景象是树洞妈妈用血肉模糊的一双血手紧紧地抱着被救的小哥哥。他心中一阵纠结,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抬头一看,知学和知成都不知哪里去了。他追到了五丈崖下,见了两个师兄,劈头就问:“你们怎么走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儿。你们又骗我了。”
知成笑了,带着挑逗地口气说:“你想什么啦?”
“我想了山上的鸟,山下的牛,还想到了满手都是血的树洞妈妈。”
知学在一旁“嗨嘿”地一笑说:“你想了半天,就是没想你这两个师哥哥,你不理我们,所以我们俩就是被你的梦给撵出来了,我们只好到这里来了。你看你的梦功,比我的梦都厉害。”
太小儿一听这话,说道:“是挺厉害。可是,我没想你们,你们走了,我想到的,你们应该来,怎么没来呀?”
知成说:“想走的容易,想来的难。哪能睡一个大白天的小觉儿就把神仙练成了?今天晚上再说吧。”
太小儿觉得有道理,也不再问了,心里打算着晚上的梦。
当天夜里,太小儿想着做梦,迟迟睡不着了。第二天太阳已经老高了,太小儿才迷迷瞪瞪地爬了起来。他看两个师兄都在,一把抓住了知成。
“二师哥哥,都快中午了,你怎么不叫我?”
“还怎么没叫你,都叫了你好几遍了你也不醒。”
“我还是没有梦啊。一定是你瞎编的,你逗我玩儿。”
知成说:“要是逗你玩儿,那大师兄的灵绳是怎么来的?”
太小儿听他这么说,也犹豫地说:“那,那,到底怎么回事儿?告诉我呗。”
知学说:“真是师父托梦,他告诉我灵绳儿放的地方,我一找就找到了。”太小儿一听,又来了精神。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托呀?你能给我托一个吗?”知学说:“行,托梦就是你睡觉时,我能到你的梦里。我睡觉时,你能到我的梦里。”太小儿一听,高兴起来,问道:“是不是很好玩儿?”知学说:“当然啦,在梦里想什么有什么,就是你犯了错误,师父打你一个屁板儿也不疼。身上被蚊子咬了几个大包也不痒。”
太小儿越听越高兴,“那今天晚上咱们就托梦行不?”
“行啊,你先来吧。”
“行。”太小儿一高兴,手摇着灵绳儿,一蹦一跳地走了。知学和知成相视一笑,笑过的嘴还没合拢,太小儿忽然又回来了。
“大师哥哥,不对呀,你说的梦,我不会托呀,你得教教我。”
知学笑道:“你梦还不会做呢,怎么能托梦?你先练做梦吧。”
知成接住了知学的话道:“你做梦时,一想到找我们来,就来了。”
“啊,明白了。”太小儿刚要走,忽然又回过头来说:“那你睡着了,我怎么叫你?”知成乐了,神秘地一笑,说道: “不能叫,你把我叫醒了,咱俩就直接说话了。”
“那怎么办啊?”太小儿又糊涂了。
“你先把梦做了,在梦里见到我,就直接和我说话,我在梦里就听见了。你说完了就回来,还接着睡觉。就这么简单。”
“啊。”太小儿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太小儿低头不语了,晚上如何托梦,又琢磨开了。
太小儿琢磨托梦,天一黑就躺下了。
这一夜,太小儿因为要托梦,心思重重,反而睡不着了。他到了知成的铺前,看知成睡的正香,鼾声频频。上前轻声喊道:“二师哥哥,二师哥哥。”
太小儿不见知成有反应,却听上洞有动静,太小儿推门出来,借着明亮的月光,抬头一看,见一个细长的黑影站立在天梯高段,见了太小儿,身影一闪,就消失了。他没有看清是什么,但是师傅白天告诉他的一些小动物,他也知道一些,第一感觉就是黄鼠狼。
太小儿回到屋
里,又来叫知成。
“二师哥哥,醒一醒,我看见黄鼠狼了。”
刚才太小儿来,知学就没睡实,过了一会又听到太小儿来叫,心里不耐烦,“别闹了,你那是做梦,回去睡觉。”说完,头也不抬,呼呼地又睡起来了。太小儿一愣,自言自语道:“我是做梦?”
他想起了知成告诉自己在梦里说完了话,就回来接着睡觉。”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梦中,犹豫不决,又躺下了。
第二天早晨,太小儿因为折腾一宿,日头已经老高了才起床。他带着一双睡眼,来到练功的园子,见了知学就问:“大师哥哥,昨天,我做梦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做没做梦?”
“我忘了,好像看见了一个黄鼠狼。”
“在什么地方?”
“就在洞口。”
知成走过来,冲着太小儿伸出了大拇指,“好,恭喜你,你会做梦了,还会梦游了。这些我们想学都学不会。你一夜之间,全会了。”
太小儿不知知成逗他,只关心托梦,也不懂什么叫梦游。说道:“你想学梦游,完了我教你,你先说,昨晚的梦,我托了吗?”
“托啦,你不是叫我了吗?只是没说有什么事儿。说明你的功夫没有好好练,今天好好练,再托梦就成了。”
太小儿一听“托”上了,心里只知道高兴,“行,多练一会儿。”知成说:“功练一分,梦长一成,多练才行。”
“不对呀,二师哥哥,你说的梦,好像是我没睡觉以前的事儿。”知学听太小儿一说,与知成相互一视,抿嘴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太小儿一看,知道两个师兄又在逗自己,他提起了一口气,把小嘴儿撅了起来,一个轻跳,跳到了身后高坎儿上的一棵小树上,往树叉上一坐,赌起了小脾气。
知成看着树枝,灵机一动,指着太小儿坐的树枝远端说:“你能走到树枝尖儿上,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太小儿心里还是想着托梦,他看了看小树,一腾身,站了起来,就往树尖儿走。两步没过,树枝就颤动起来。太小儿不假思索,两手向前一扑,去抓枝端的丫叉,脚下一用力,只听一声响,树枝断了,只是枝断皮连,童子抓住枝条顺势一个轻翻儿,滚到了地上。知成上前保护,扶住了他道:“哎呀,你真猛。怎么来真的啊。”
知学嗔道:“你俩真是,逗着玩也逗的没个边儿了,出事儿咋办。”
知成看太小儿没事儿,便指着树枝说:“你知道怎么断的吗?”太小儿哪里懂得其中道理,只是想起平时练功时常说到经络、穴位,头也不抬就说道:“那树尖儿是死穴。我一抓,树枝就断了。”知学、知成一听,乐的手舞足蹈起来,知学说:“你又来了,都是歪歪理儿。”
“什么是歪理儿?”太小儿不知何意,却知道不是好话,半醒眼乜了知学一眼。知成笑道:“那你说前面的院墙哪儿是死穴?你一点,它就倒了呗。”
“别再逗他了。”知学上前拉住太小儿的手坐在了大石头上说:“就冲你的勇猛,我就告诉你。不过以后可不能上树尖儿了,知道吗?”
太小儿还没回应,知成突然小声喊道:“师父回来了。”
“你又吓唬我。”太小儿还是头也不抬。
知学却认真地说:“不对呀!师父出去访友,怎么刚走几天就回来了?”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山下迎去。太小儿一看,两个师兄真下山了,只好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宏正云游访友,走出两日,便有些不详之感,掐指一算,原来是太小儿的事。他知道,知学和知成不明白,如果把持不住,太小儿就会有危险。便急匆匆返回了天竺山。
“太小儿呢,你们怎么让他和你们离开了?”
宏正见到了两个徒弟就喊。
知学和知成迎住了师父,看师父脸色阴沉,又问太小儿,都回头看向远远跟来的太小儿。
“他来了。”
“你们真是胡闹,告诉你们一刻也不能离开太小儿,你们如何下山来,把他单独给撇开了?他如何落在后面了?”
太小儿来追两个师兄,脚下却是步履蹒跚状,嘴里也自言自语地说叨咕着什么,全无迎接师父之意。
“怎么回事?”知成也看出太小儿的表情怪异,手脚僵迟,急忙迎上前把他抱起。
太小儿自顾自地挤眉弄眼,嘴里怪声怪气地冒出话来,不知说的什么。
宏正就是为太小儿而来,见了此状,知道太小儿已经事发。他二话没说,背囊递给知学,喊道:“赶紧回山。”说完,脱下了道袍,把太小儿一把兜起就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