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是荷塘。”老主持喊道,“这些人怎地就误入歧途了,快快捞人。”
原来,新来的几个囚工,抄了捷径向佛塔走来,却不知走进了荷塘。一个扛着木桩的囚工,踩塌了冰面。
“这回好了,什么还都没干呢,还得先伺候他。”厨工转身抱了一捆柴禾,进了工棚。三旺也说:“这帮囚犯,都是来帮狗官贪吏糊弄皇上的,怎么没都落水淹死,让狗官也好看。”三旺嘴里叨咕着,从柴堆上抄起一根木棍,两脚迈开了快步,向荷塘跑去。
冰面上,一个胆大的囚工靠近了冰窟窿要救人,他嘴里喊着同伴,脚下忽然一声响,冰裂了,他缩脚不及,也坠入了冰水里。后面几个见了,哪里还敢再上前。转身退出了荷塘,三旺也生畏惧,止步不前。太小儿跟着师父也来到了冰潭边,“呃”了一声,小手伸出了裹身被,灵绳绕在了手里。宏正明白太小儿的意思,急忙把太小儿放下,拿了一根灵绳,绑了太小儿的腰,另一头拿在手里,说道:“你去试试,也不能靠的太近。”太小儿应了一声“知道”,便向冰窟处爬去,宏正也将手中的灵绳一点点续出。
太小儿进了荷塘,众人见了,不知所以,一阵地惊叫过了,都目瞪口呆地看。太小儿听有人喊,心里也有了慌乱。三旺看太小儿往冰里走,喊道:“太小儿给你棍子,万一踩出个窟窿。棍子也能担住你。”
太小儿不知进退,拿了三旺甩来的棍子,心眼儿一掉个,有了主意。太小儿不敢再近前,宏正也看出来了,太小儿衣着单薄,他刚要把太小儿拽回来,见太小儿把灵绳绑在木棍上,不向落水人,却向囚犯失落一边的木桩甩去。太小儿用灵绳把木桩搭住,略一拖带,木桩便落进了冰窟,太小儿也向前一冲,幸亏腰上的灵绳有师父拽着。两个落水徒把木桩横担在冰窟窿上,爬出了冰窟窿。太小儿把灵绳搭给二人,一根细绳子,宏正也拽,太小儿也拽,两个落水人一前一后,顺着太小儿牵引的灵绳上了岸边。
岸边的人们一阵欢呼,有没看明白的人也喊了起来。
“怎么回事,那小儿如何又走又爬,就把人给救了?”
“那孩子刚才还在襁褓里呢,奇了奇了。”
工棚里的厨工跑来,招呼着两个落水囚工:“你们快进屋,我给你们拢了火,赶紧烤烤火。”
太小儿救了人,众人皆大惊奇。
太小儿还想用灵绳把木桩也拽上岸,拽了两拽,木桩没有动。他刚要较劲儿,被三旺喊住道:“太小儿,那木头已经冻住了,你管它干什么,不够你费劲儿的。”说完,又用小被子将太小儿裹了。
慧桥长老见识了太小
儿,对宏正说:“你这童子,果然不凡。”宏正微微一笑,说道:“老主持,刚才你们说来了人也不能施工,这是何意?”慧桥道:“这塔通高十丈,堆土而建,土撤了,如何重来,这是好大的工程,三旺道:“搭架子上塔不行吗?”厨工说:“那得需要好木好竹。原来前殿的好竹木,还没完工,都被大人们弄走了,剩下的短木杆,也都被民工烧火取暖了。这塔都上不去,如何干活儿。不能完工,我们这几个实在人,便是替罪羊,连老主持也脱不了干系。”
回到了自己的工棚,宏正心中沉重,大家都吃完了饭,他还在沉思。三旺知道宏正的心思,也和大家说起了返工佛塔一个月必须完成的话题。
一个船工说:“若论维修殿宇,也要好大的工程,还要有大量的杆子搭架子。”
三旺道:“长老说了,大杆子没有了,小杆子也都烧了。”
太小儿吃过了饭,听大家说塔,忽然想起在船上粘了一个冰塔,便扬起小手喊道:“造佛塔费劲,那就造一个冰塔呗,我在船上都弄了一个小冰塔呢。”
“你这太小儿,那冰塔能让皇上过眼吗?”有船民说。
“再说了,别说皇上来,就是咱们走了,冰塔也变成了泥水了。”
大家一阵笑谈,三旺忽然把眉头舒展开了,他扭头看了看宏正,见宏正眼里闪着亮色,也向自己看来。
“三旺,你是不是对太小儿的话有了想法?”
三旺道:“太小儿的话可不是说笑。今年冬天如此寒冷,冰可以利用。”
“好。”宏正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冬天里的水结冰,顺江河而下也敢与千舟竞渡,堆积起来就是冰山,既然你已经有所领悟了,且把你的感悟和大家说说,莫让大家费猜疑。”
三旺把太小儿在船上玩儿冰塔的把戏和佛塔联系了起来。由此说道:“如此可解返工佛塔的燃眉之急。”
李默道:“你们似英雄所见略同。我看这可不把握,冰冻能结实吗?”
太小儿也接话道:“我在船的甲板上沾水落冰塔就结实,刚才救人的木头被冻住,我都拽不动。”
太小儿的话让大家一时没了声音。一个船工站了出来说:“我看行。”又一个船工也说:“这是前无古人之举,既然船不能走了,我们也给修塔出个主意,这也是见证,见证这一过时就不在了的奇迹。”
宏正急急地吃了饭,出了工棚,和三旺一起在塔下找到了慧桥长老。
“这可能吗?”慧桥听了宏正的话,依然带着怀疑的口气问。
三旺道:“我也算计了,返工的工程量不大,就是上塔的搭架通
桥是个工程,若用冰,不仅可能,还叫你们十日不过就能完工。如此皆大欢喜之事,长老还犹豫么?”
“这十日如何讲来?”
三旺道:“这其一,可就地取材,这冰,运河里就有,你这荷塘中也可取;其二,工匠不多,但囚工不少,这些囚工,狱吏不让他们停下,他们能以一当十地干,再说这工程量要比堆土搭架子的工程量小太多了。”
宏正说:“再说工期长了,老天也不容。若老天变了脸,骤然天复常态,冰融雪化便是一场空了。”三旺接着说:“第三,只要冰塔成桥,五六日能完工,冰融雪化了就不是老天为难咱们了,而是帮了咱们。那冰堆不用人撤,化成水,便归荷塘了。”
老主持笑道:“你这不是痴人,却是说梦。这是官府逼着命的工程,你说的竟然如此轻松。”
三旺道:“如此不只是救了你们,还救了知府诸位大人。老主持不用顾虑,若无此计,还有它法吗?”
慧桥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当即找狱吏召集囚工,宏正和三旺又到了塔下,瞄着还没撤完的土堆,算计了一番。
一场工程开始了。没有半日,河里取了冰块,塔下起了冰堆。工匠们,冰堆上掸水,拢住了冰堆,又以冰代砖,以水代泥,围住冰堆,砌了冰墙。到了晚上,冰堆与土堆相连,一座冰桥的基座成形了。众人高兴,议论道:“如此预期,不出三五日塔桥便可通向塔顶了。
领工的狱吏来到宏正面前,笑盈盈地拱手道:“道家师傅帮助佛家长老,这是打破了门规的普度众生,救了佛寺,也救了我等。听说这还是道长的小童子出的主意,出家人果然厉害,如此算来,用不了三五日,筑得冰塔,搭得冰桥,返工佛塔便指日可待了。我等今生有幸结识道长,也是老天的赐予。我等准备了谢宴,款待道长。”宏正拦住他道:“慢,你等该紧着时间施工,哪有时间待我。这天气虽然冷,也是二月天了,风停一日,天就热了,再来南风,你那冰桥就难维持了,还是快施工的才是。这晚上施工更有必要,答谢就免了吧”领工这才应了一声“有理”,千恩万谢,带人又刨冰去了。
三天后冰桥筑到了塔的顶层,工匠们蹬上塔顶,涂金挂铃。
到了第五天,运河里流水融冰,水位也在下降,薄冰塌陷。船民们怕水位下降,大明号便难逃搁浅,老督军也急于赶路,宏正看塔上的工程也完工了,便和大家上了船。
佛塔返工,大功告成,慧桥长老来见宏正,工棚里没了人影,再看运河里的大明号也不见了,长老向北望去,帆点已经过了苏州。慧桥感慨了一番,也只好望着大明号的帆影遥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