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正止住了二人斗嘴儿,笑着对军吏道:“这位军吏,贫道请问了,既然是李贤歪打正着把我们请到这儿来了,我们也不能白来,就烦请官人指引,我们怎么能见到李贤?”
“这我可不敢说,我们这些下人,哪里知道大人的所在。”
“那我们如何能找到他?”
“你们不能到处乱闯,惹出事来,再说是我说的,我也脱不了干系。现在朝廷里乱的很,当官儿的如走马灯的一般,谁敢随便说话。”
三旺道:“你别害怕,我们为你作证。”
“老弟真能开玩笑,于谦如何?徐有贞又怎样?今天李贤受宠,明天或许王翱上来,后天谁知石彪后人能不能杀回来。你们说话不好使,这是京城,咱们是太小的人物了,不知道哪一句冒犯了谁,惹出事来,那可是脑袋搬家的事儿。”军吏又压低声音说,“刚才向你们问话的大人是锦衣卫。在他面前,谁敢说话。”
宏正听了这话,也不好再问。
“哪位是皇上的道人?”军吏身后,走来了那个五品军官,他问明了宏正,满脸掬笑,说道:“既然是皇上的道人,本官理当敬重,只是公务在身,多有冒犯了,还请道师海涵。”
宏正道:“这样也好,跟着你们进城,也省了我们进城的麻烦。”
“本官身负要职,不能相送各位了,你们找李贤,过了正阳门就是吏部,再往前走就是皇宫了。”
宏正看狱吏脸色肃然,也感觉不宜久留,与大人招呼了别礼,带着三旺和太小儿,出了门,走上了大街。
三旺道:“师傅,你也太实惠了,他说不能相送,你就讹他,让他送进皇宫,岂不是比再找李贤更痛快?”
宏正道:“侯镇的土地有句话,叫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没看见军吏见了那锦衣卫,脸色都变了吗?你应该知道官场上的事,特别是现在的特别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给你出头?比如那锦衣卫应该有些神通,他要是把咱们带进皇宫应该没有问题。”
三旺道:“我听说锦衣卫管外围,东厂的人管皇城。我们去皇城,不是他管的事,他管了就是找不自在。别看他是锦衣卫,见了人家得下跪。当官儿都是滑头,京城里的官儿,都是提着脑袋干事,谁能好好搭理咱们,这些朝廷重臣现在都在抓人审案,互相争斗,也互相利用,若把咱们给利用了,咱们就凶多吉少了。我看皇上在皇宫里闲着没事,还不如直接去找皇上,只要能和皇上说上话,什么都省了。”
宏正听了三旺的话,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该来的来了,该来的也来不了。徐有贞推举的这条捷径,现在远水成了近水,还是一样不能解近渴。”
“他李贤身在险境自身难保,咱们的事在他心里实在是太小了。就是皇上也是一样。能把咱们的事放在心上吗?我看咱们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宏正道:“顺其自然吧,还是先去吏部,如果吏部没有,那就只好到皇宫打听一下了,就是见不到皇上,也熟悉一
下情况。”
“也好,这些人把咱当成了皇上的道人就好办了。”三旺忽然问太小儿道:“太小儿,你刚才对那当官儿的说咱们是进皇宫见皇上的炼丹道人,你怎么会想到说这个?还真把他们给镇住了。”
“你不是问我算命吗?我听见他们说话了。”
“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咱们是伺候皇上的炼丹道人,还说皇上的好事,有东厂的人,谁也惹不起。我一听他们怕道人,我就说了那话。”三旺“哈哈哈”地笑道:“我师兄还会钻这个空子,真让我长见识了。”
师徒三人说笑着,在街边吃过早饭,也打听了皇宫的情况,便向皇宫走去。
晨雾迟迟没有散去,三人过了正阳门,来到了吏部。三旺对门官说明来意,门官拦住道:“你们好大胆,这是什么时候,别人躲也不及,你们送上门来了。”
门官喊一声“来人”,两个官吏冲了出来,将师徒三人带进了门房。
一番审问,没有问出可疑处,师徒三人又被放了出来。门官道:“你若不是道人,也要被送去大牢里蹲几天了。”
三旺道:“我们刚从那出来。我们进去没有一个时辰,锦衣卫就把我们放了出来,还给我们指点了来这里,到了这,你们也来这一套。”
宏正看门官脸上显出疑惑的表情,知道三旺的大话起了作用,急忙用话岔开门官的神思,客气地问道:“既然李大人不在,大人府邸在何处?”
门吏一听,又把脸儿一沉,说道:“这要是平时,李大人天天都在这,现在是什么时候,平定叛乱,他天天在皇宫里,哪容回府邸。你们有本事就去皇宫找他吧。”
三旺道:“皇宫怎么能进去?”
门官看了看三旺,说道:“这事你可别问我。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如此轻言地告诉你们。”
宏正看不能有结果,谢过了门官,带着三旺和太小儿,径直向皇宫走去。三旺把太小儿托在肩上,紧跟上宏正,说道:“他这就是有意索要人事,师傅不懂,没有响应。着倒挺好,和他们涨脸儿说话,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太小儿说道:“师傅不是不懂,咱们没有银子,懂了也没有用的。”
三旺笑道:“对,还是你明白。”
“三哥哥,他们怕皇上,咱们还说皇上,看他们害怕不害怕。”
三旺道:“这回可不好使啦。你可别瞎说。”
午门外,一个守门的官吏,正在东侧门督促军兵尽职,三旺走上前去。
一番客气,三旺说明了来意,却被门官胳膊一伸,拦住道:“就凭你这么一说,就想进宫见皇上?我看你带来的一老一小,还真是道人,皇上尊敬道人,我又不能对你们不客气。但是现在皇宫里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了,你们还是离开远点儿的好,要是把你给抓起来了,哪就算你们赶上了。去吧去吧,别再找麻烦了。”
三旺对他说的“抓起来就算赶上了”,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要再问,宏正一把拉住他,对门官说道:“我们还想打听一个宫中的宫女,怎么能见到她?”
“你们不能进去,她要是宫里有头有脑的人物,出来也要弄到牌子,”
宏正道:“烦劳这位官人,能不能告诉她一声?”
“这你就甭想啦。你当这是东西市呢,走吧走吧。”
宏正道:“我是从西洋归来的,带着西洋和南洋华人的上表。这也不行吗?”
“一个民折,不足为奇,想奏报就走府衙,去吧去吧,别给我添乱了。”说完,转身进了宫门。
宏正不甘心,走到一个军兵面前,问他怎么能见到李贤。军兵道:“他这几日都在宫里,很少出宫,你们有那个耐心,就等他吧,真等到了,算你们有造化。”
宏正一听,别无选择,决定等待。
宫门前,戒备森严,更显得冷冷清清。宏正离开了宫门,隔着大街,远远地看出入宫门的人,空等了半日,毫无结果。乌蒙蒙的天色,也加重了宏正心里的压抑。
宏正打听到了白云观的所在,看看夕阳西下了,只好放弃等待,决定去白云观。师徒三人,顺着长安街向西走去。宏正感慨道:“还是有人事好办事啊。只可惜咱们没有银子。”
三旺道:“过去这叫官风不正,现在叫窍门儿。现在当官儿的谁都明白。”
前面一潭碧水,景色优美,一块大石头上,刻着“苑池”。太小儿攀上石头,往水里看鱼。三旺走上前,扶住了太小儿。忽听有行人喊道:“西华门又开了。”人们都向远处皇宫大墙下看去。只见大墙下的宫门里,开出来一队人马。军兵们正押解着几个宫女,从皇宫里面出来,停在了苑池尽头的荒土丘处。宏正也感觉气氛不对,。
看鱼的太小儿突然也喊了起来:“那边都是鬼魂。”
宏正往皇宫大墙看去,果然看见鬼影儿祟祟,恶气滚滚。不禁惊叹道:“这怎么了?如何有这般哀怨的恶气。”旁边一个平民,听了宏正的话,说道:“道长不是本地人,哪里知道京城里的事,这是皇宫里对不轨宫女的处罚,都是活埋呀。”
宏正听了,看了太小儿一眼,觉得太小儿不该经受这个,便说道:“太小儿,别看了,咱们走吧。”
“我是想看金柳大姐姐能不能出来啊?”
宏正道:“这是何等场合,你要是真看见了,那就不好了。”
三旺没明白宏正的话,压低声音问太小儿道:“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小儿没有理会三旺,回师父的话:“那这么远,能看见么?要是能看见,那就是飞起来的魂儿了。”
三旺一听,恍然大悟,托起了太小儿说:“就是看见了活人,那也不是好事啊,还是走吧,最好什么也别看见。要是魂儿飞起来了,我想看看不着,你又不能看。呆在这真没意思了。”说完,跟了宏正回到了路上。
宏正走出几步,嗅觉中似乎有了血腥的气味。他知道那边真的有人遇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