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驾到!”门外传来喊声。
宏正一听,急忙对太小儿说:“你也瞒不住了,也不必再躲藏了。好在大国师不在,国王说你什么都行,你斯文些。”太小儿点头应了。
国王带着侍卫,从小屋门前走过,直奔公主的寝舍。宫女已经迎在了门口。
“医官来了么?”国王问。
宫女道:“没来呢。”
“这么慢。”国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忽然喊道:“什么味儿,这么难闻?”侍女答道:“是公主吐的。明医已经给了催吐药,公主喝了就吐,刚才吐了三回,现在已经安静了。”国王听屋里,果然安静了。
“给她喝水了吗?”国王问。
“给公主漱口了,喝水明医不让。”
国王捂着鼻子,抬了前脚,退在了门外,说道:“我去问问明医,你们看护好了,不许出差错。”
宏正听国王来了,心里放不下的是太小儿,正谋划如何对陛下说,国王已经进了小屋。宏正急忙施礼,说道:“陛下,贫道尚有一事需禀报。”
“直说吧。”国王以为宏正要说公主的药,想也不想地问道,“你哪儿来这么快的神药?”
宏正一听国王没问神猴儿问神药,灵机一动,把太小儿从身后拉了出来。“这是我随身的药童,药就是他带着的。”
“喔,娃娃。”国王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他把太小儿抱了起来,放在了油灯下的桌子上。左看看右看看,喊了一声“好”,问宏正道:“你这娃娃从哪来的?也是从大明带来的吗?”
“是,他是贫道的小童子。”
“好,大明的小神童,果然不一般。有神童自大明来,不亦喜乎,本王喜欢。”国王话音刚刚落下,随身的侍卫跨近一步,大大的鼻子伸到国王的耳边说:“陛下,没有灯烛照着,我看这孩子就像个猴子。”
“神猴儿?”国王也想起了大国师的话,他看了看太小儿,问宏正道:“这就是揭皇榜的神猴儿吧?”宏正赔上了笑,刚要解释,太小儿挓挲着小手,合了一下小手,学师父的口气喊道:“国王陛下,我们能给公主治病,病治好了,这个皇榜也就没有用了,贫道童先揭了皇榜,是帮了大王陛下省了自己揭榜的麻烦了。”
“原来真是你。”侍臣一把抓住了太小儿,扭头问道:“陛下,拿了神猴儿,再审明医,此案便可结案了。”
太小儿看大鼻子侍卫抓住了自己,心里真害怕了。
“不用你动手。”国王也看太小儿脸上有了惊恐,冲侍卫摆了摆手,斥责道:“他还是个孩子,若是真的如此险恶,本王的处境更危险,这明医也是高手,你抓一个孩子何用?”侍卫急忙退到国王身旁,按住腰刀,两眼警惕地看着宏正和陶南。国王又对太小儿道:“别怕,你这小神童,还很会辩解,先前怎么没有看见你?”
宏正急忙解释道: “陛下,我这小药童,还是个婴儿,天性好困,一直睡在我的背囊里,刚才给公主下药才刚刚醒来。”
“揭榜也是睡觉揭的吗?”国王追问到。
宏正不慌不忙地说:“小孩子屎尿多,我们被关进小黑屋,他要出恭,屋里怎么行,就让他跳出了小窗。”宏正说到这,转向了太小儿,“往下的事只有你知道了,你就如实说,陛下不会怪罪的。”太小儿“嗯”了一声说,“陛下不信,那小黑屋外面还有我拉的臭臭呢。”陶南笑道:“太小儿,这个不用说,再往下都是怎么回事?”太小儿便把城门下青藤坠瓜揭榜,到了王宫趁黑绕膝进宫门的过程说了一遍。
国王道:“药童,明医童,神猴儿,这些都不能解脱你的罪过。”
“那怎么办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太小儿急了。
侍卫道:“揭了皇榜还不是故意?”
陶南道:“他还是个婴儿,你别吓着孩子,刚才孩子不是说了嘛,揭榜是好心为陛下省事儿了,并无反逆之意,陛下明断,还请陛下恕罪。”
“陶南王,你也知道国事,有人犯上犯到本王的头上来了,有过恕罪的吗?”
“在下明白。”侍卫反应不慢,抽出腰刀逼住了陶南王。
“慢着!”国王拦住了侍卫,依然带着微笑说:“本王话还没说完呢。那皇榜就是让人揭的,若是本王永远也不贴皇榜了,那不是天下太平了吗?这婴儿揭了皇榜,只要治好公主的病,那就有功。皇榜就该揭。何来之罪,”
“谢陛下圣明。”
陶南谢恩,宏正也施礼,太小儿脸上的迷茫绽出了一丝兴奋,合着小手冲着国王一拜,问道:“我揭了皇榜揭对了,那不是静一爷爷也没事了吗?“还有那个那个,小黑屋里的爷爷呢。””
国王对太小儿道:“本王是喜欢你,你怎么还搭进了两个爷爷,哪里的爷爷?”
“得寸进尺。”侍卫恶狠狠地说,“陛下应该知道静一,他是禅隐寺的老主持。”
国王没有理会侍卫,仍对太小儿说:“你这两个爷爷是谁本王不管,你要想得到恕罪也容易。你有药童和明医童的身份,还有神猴儿的辩解,那你就说说吧,你刚才是怎么忽然就有了催吐药的?”
“刚才的药,就是我自己的童子尿。”太小儿不会撒谎,把实话说了。
“大胆!”大鼻子侍卫道:
“你们明医竟敢如此戏弄国王。罪该万死。”
国王也面有不悦,对侍卫说:“这孩子说孩子话了,什么情况,你来审案。”
大鼻子一拍桌案,把眼睛瞪向了宏正。陶南突然喊道:“陛下莫急,当下是公主的病重要。小医童说的也不是戏弄陛下的话。”宏正也急忙解释:“陛下,这童子尿在大明是常用的一味药,更多的是作药引子。喝了童子尿,能产生治病的奇效。所以童子尿也叫真津圣液。童子尿正对公主的病症,公主的病症能即刻缓和了,就是因此,也证明了功效。”
“一派胡言。”大鼻子说,“你这是狡辩,普通人如草根树皮,喝尿也就罢了,这是国王的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用这般地污物。”
宏正道:“普通人也是人,公主也是人,同样都会得病,你以为公主的病和普通人的病,也有草根树皮与金枝玉叶之分吗?你一个侍卫,井底之蛙,见过什么世面?在大明,童子尿不仅入药,还可以入美食。”
“对,有。”陶南把话接住了,“我就听说过童尿蛋,用童子尿煮鸡蛋的美食,有人想吃还吃不到呢。”
大鼻子道:“陛下,我来时大国师有话,不能让他们走了,现在一看,大国师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是来者不善。”
侍卫还想往下说,门一开,宫女跑了进来,见了国王,急忙收住了脚步,还没开口,国王问道:“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挺好,比刚才更安稳了。就是要喝水,我来问问明医能不能给公主水喝?”
宏正吩咐了一番,宫女去了。宏正对侍卫说:“大国师派你来,你就对大国师负责吧,你眼里还有陛下吗?现在最需要的是给陛下的公主治病,你却说出了来者不善的话来,分明是没把陛下放在眼里。我们来给公主治病,是不是有效,还请陛下明鉴。”宏正想化解气氛,把话题扭转了回来。国王略一沉默,说道:“是不是有效,等天亮了再说。你们就在这过夜。”
国王吩咐侍卫留了看守。便出了房门。陶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搂住了太小儿,问道:“你吓坏了吧?”太小儿呆呆地瞪着眼睛,小脸儿冤屈地说:“大王伯伯,你说的话,破陛下一句也不听啊。”
陶南笑道:“你这太小儿,又说孩子话。以前我给他讲大明,是他听我的,现在是咱们揭了陛下的皇榜,陛下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得干什么,这必须要满足陛下。”
宏正道:“这样挺好。太小儿心里装不下事,能把实话说出来,比睡了一觉还舒服。”
陶南道:“有的时候,善意也需要说假话的,只要有好的效果。”
太小儿把嘴角一翘,表情也认真地说:“那不行,撒谎就不是好结果。我撒了一的的尿是真的,也有了好结果,如果不这么说,那才是骗人呢。”
陶南一笑,“这次的童子尿,多亏你来了,别人谁来还不好使呢。”
太小儿说:“那,那童子尿,明天大国师问怎么办?”
宏正道:“你看看,你说真话,还顾及分谁来吗?在禅隐寺,僧人们说你是用慌诈之术,静一爷爷怎么说的。”太小儿一听这话,脸上有了一点儿笑意。
陶南道:“既然国王已经知道了,大国师来了也可以直说。我看国王问话时,眼睛都不离太小儿。既然国王对太小儿至少有了好奇,啊大国师来了又能如何。”
二人说着话,太小儿的眼皮显得沉重了,宏正让太小儿靠在背囊上,没一会儿,太小儿睡着了。
萌香园安静了,王宫里安静了。
王宫外,一处豪宅大院里,依然没有安静。大国师的宅邸,香烟升起。院中的一间房子里,灯烛高照,香火正盛。
王宫里的对决失手,大国师心中堵着一口气。老管家看大国师表情阴沉,劝道:“这是暂时的,野游蛇岂能压住占山龙。凭您位高权重,以主压客,还怕他一个异域人不乖乖地就范吗?”
大国师道:“那个陶南王与国王很有关系,国王已经倾向那个道人了。现在我只好请火明神主出面了。”
聚神堂里,大国师重新上了香,三拜完毕,堂上有了动静。浓重的烟雾里,两个人形,缓缓落下。主位上是教主白火明神,侧座上是化作了人形的雪山白狐。
白火明神开门见山地说:“你现在知道来者不善,还不算晚,想见个分晓,靠国王不行了。”
“我也想到了用我的人起兵拿了国王。”
“政变不行,此事来的突然,你控制了那乌国,不是所有的军队都顺从你,而且你还要举这不足一国的军力,对内要对付国王,对外还要对付二王爷的南乌国。”
“国王的弟弟我不怕,要是没有国王,他弟弟早就被我给灭了,明天就安排我的心腹起事。”
神主说:“你不能因为一个出家人因小失大。要想把这个出家人除掉,我们可以在公主身上打主意,现在可以做三手准备。”
白狐说:“打公主的主意容易,只需我上了她身,就用她的口,污那道人不济,说他是蒙骗圣上的歪门邪道。”
白火明神说:“国王还没有完全糊涂,他的心思都在公主身上,如何利用还要斟酌。”
“神主放心,让公主中我的魔法,让他开口说话,这是我之擅长。不用天亮,我现
在就去。”
“好。你让公主着了魔,我们就可以相机行事了。”
还有烛光的萌香园里,已经没有了声息。酣睡中的宏正,忽然觉得太小儿的小手空抖了一下。他知道太小儿又做梦了。
太小儿果然有梦,他走在一个独木桥上,忽然,一道白光迎面晃来,他看不清脚下的独木,急得他不能前行,也不能返回,一睁眼,见师父在看着自己,这才知道是梦。
“一道白光?”宏正听太小儿说,拍了拍太小儿道,“这都是梦,你接着睡吧。”
宏正看太小儿又睡了,便走到了房门处。他觉得太小儿看见的一道“白光”可能是灵仙在走动。门栓着,门外的看守也在,他听了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香气还在空气中飘着。隐隐的香气里,似乎有一种奇怪的臊味儿。这气味儿显然不是公主的香阁里散发出来的,他从门缝看了出去,果然有一道灵影显现在门外,来影是萌香园的角门,去迹指向了公主的香阁。
宏正知道,大国师的麻烦果然来了。他忽然有话要问陶南,也好探讨大国师可能的阴谋,扭头一看陶南也没有睡,正瞪着眼睛在看着自己。
太小儿困乏,没有醒来,眼前有白光,让他好奇。他身沉灵轻,灵影飘出了天灵盖,跳出了西厢阁的小窗,依着墙角,跟着白光,追寻刚刚过去的白影,来到了公主的香阁。太小儿刚要进屋,见一个宫女从门外进了萌香园。他看这宫女,面色青灰,干瘦的脸,长的像个青瓜。太小儿好奇,想看个究竟,便起灵躲开了门口,青瓜脸儿是个老宫女,她走进了公主的香阁,太小儿也跟进了屋。
走过两道门,便是一个大房间,太小儿看老宫女进了公主的寝屋,他也进了屋,向大床上的公主看去,见公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却罩住了一层白光。
“啊,刚才的白光。”太小儿回身躲在暗处,想到了应该把这一情况告诉师父,他转身刚要走,突然看见青瓜脸儿宫女行为诡异。
青瓜脸儿走到了彩屏后面,打开了水壶盖子,抖了抖手,太小儿看的清楚,那抖动的手里有个小竹管儿。
门外传来脚步声,太小儿躲进了门后。看青瓜脸儿到了隔间,把小竹管儿丢进了垃圾筐里,舀了一盆水,洗了手。太小儿听门外的脚步过去了,知道是看守西厢阁的军兵。
太小儿轻轻跨过门槛,隐在墙角里,奔向了西厢阁。
宏正和陶南正说大国师不会罢休,见太小儿灵影一闪,从小窗飘了进来。太小儿一梦走完,仍没有醒来。宏正等不及了,推了推太小儿,喊道:“太小儿,你又上哪儿去了?”
“呃哦。”太小儿揉了揉半醒眼,稳了稳神色,“我,我,我刚才看见了一个老宫女。”太小儿把所见和师父说了,宏正问道:“这宫女来了,你能认出她吗?”
“能,她是个老太婆宫女,她的脸像个青瓜,你一见也能认出。”宏正问:“你还看白光上了公主的身,是个什么灵物?”
“我没敢多看。那我再去看看。”太小儿把眼睛一闭,又要出灵,还没动身,门外有了大鼻子的喊声。
“喂!你干什么?”
“给明医送水。”
大鼻子道:“他们犯上,你还给他们送水?免了免了。”
宏正从小窗往外一看,正是青瓜脸儿的宫女,被大鼻子撵走了。宏正扭头和陶南说:“你看见了么,这老妪半夜来宫里,无缘无故地给咱们送的哪家的水?这是大国师算计公主,又来给咱们下暗手。之可惜大国师的计谋没和大鼻子没配合好。”陶南道:“配合好了,也伤不了咱们,太小儿都弄明白了。”
宏正道:“公主有危险。”他隔着门,喊来了公主当值的侍女,听侍女说公主还没有醒,宏正问:“刚才的老宫女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他走了。”
宏正吩咐道:“你马上把公主喝水用的杯碗壶钵都收了,另用一套杯碗水壶给公主用,莫要他人看见。然后赶紧把此事报与陛下。”话音未落,公主的房子里传来了喊声:“公主做噩梦啦,快来人啊!”侍女应声就走,宏正喊道:“水!别让公主喝水,先把水具换了,做梦不用管她。”
宏正担心公主出意外,见天色开始泛白了,便喊值夜的守卫开门。正这时,大鼻子把门打开了。一个宫女跑来说:“公主一梦醒来,模样吓人,我们怎么伺候都不行,医官又不在,来问明医怎么办。”宏正问什么表现,宫女答:“公主刚才还喊着要肉吃,我说你昨天吃伤了,明医说只能喝点儿稀粥缓缓。她听了骂我,说出的话,很难听。我给新倒的水,她也不喝,这屋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怪吓人的。”
宏正对宫女小声说:“你做的对。从现在起不管她问什么,喊什么,你就是不应。懂吗?”
“那公主真的有事呢?”
“她现在不是公主。”宏正道,“你不出声应她,也不会算你有罪,陛下来了,由我解释。只要把她看住了,她就是闹,也不用理她。”
“这是什么话。”大鼻子在门口听见了,一步跨进屋里说,“你这明医,妖言惑主,现在又无所作为。如此搪塞,藐视国王陛下。一会儿陛下来了,你们就擎着发落吧。”大鼻子把宫女拽出了房门,一回身,又把刚刚打开的门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