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师傅说的清楚,月霜山的关隘,天上无将可派,人间有可预选者,只有你能胜任,别的没说。师兄,我就没明白,你怎么会被天庭发现的呢?”
“也许是我在山东时职述三教,让玉帝知道了。还有就是太小儿,听咱祖师爷说的意思,好像是发现了太小儿闯天宫,如履平地一般,便把我显现了出来。再加上有上仙推荐,天官进言,其实,太小儿去的地方,我都没去过。我是借着太小儿的声誉。”
“我刚才想过了,如果玉帝急于开拓边关,需要你去,如果立即赴任,你就必须舍身化灵,而且现在是师傅有话,想必是十有八九了。”
宏正道:“你说的梦,和我做的梦是一样的。看来这是真的了,如果真的这么急,回到西域再准备赴任,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这有什么,出家人起身就走,毫无牵挂。”
“那太小儿呢?道观的未来呢?这一去的光阴,可不是能用几个甲子轮回就能数计的。”
稻田听了宏正的话,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呀,你这一去,少则上百年,事到临头,后事都要安排了。特别是你这太小儿,该如何安置?就是太小儿能脱身走灵,玉帝不可能让你带着孩子去镇守天关吧。那天地不是修炼境域,哪里能和你那西域仙山相比,更不可与休闲情致同喻。太小儿幼小,也不能跟着你去吃苦啊。咱们都这把年纪了,往后就看你两个徒弟和太小儿了。可是你两个徒弟能支撑几许年月,太小儿不能独撑道观,将来你们就是天各一方。”
宏正说:“咱们道家能有这样一个童子,真是难得啊。再怎么有情况,也会有相应的办法,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在我这儿出了意外。在大明也好,在西域也好,太小儿也不知多少人喜欢他呢。”
稻田道:“你们在西域,有人喜欢,那也是外人喜欢。”
“当然,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外人,都是菩萨大佛。不过如今说话,菩萨可不是外人了。太小儿只要与他们接触,就会有故事,而且好像缘分都不浅。”
“啊呀师兄,你在佛国受到了熏染,菩萨不是外人,这是从哪论起?”
宏正看了看稻田,说道:“西域的佛教虽然还有,但远不如以前的名副其实了。倒是菩萨们现在都在中国落户了,依此而论,现在的佛教,已经是中国的佛教了。”
“你这么说,我也有同感。照这么说,太小儿的未来,你已经有了打算,真有了佛家的缘分,你也舍得么?”稻田脸上带着疑惑地问。
“哪里舍得,只是佛天的童子并不缺少,菩萨们也都有。所以太小儿与他们的接触,我也并不阻止。”
稻田眉头一皱,说道:“我看太小儿灵高及天,又这么优秀,别再叫佛祖看上了。那是更大的缘分,凭你之力,可无法与之抗衡啊。”
“你说的对,据我所知,佛童不少,可是佛祖随身的童子,现在好像还没有,怕只怕佛祖看上了太小儿。”宏正说完,话锋一转道:“不过哪有这么巧的可能,佛祖的童子,那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童子啊。而且太小儿已经有主了,这是我们道家的童子,佛家慈悲,岂有夺人所爱之理。”
稻田听了这话,笑道:“对,你不是说,老子和孔子都喜欢太小儿吗,所以太小儿怎么也轮不上去西域跟随佛祖啊。”
“现在也不能这么说了。”宏正道,“佛教落户中国,佛祖也是中国的佛祖了,所以佛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分西域和东土了。”
“照你这么说,无所谓你我之分了?”稻田提醒说,“师兄,你身在其中,不自知也,我看太小儿与佛家有特别的来往,这就是不能言明的缘分,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我看师兄一定算计到了,是不是得可偿失,也需三思。”
“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现在太小儿与几位菩萨往来,我也难以限制了。因为不知不觉中,太小儿自然就有了佛家功法中的一些功能,确实没有人教他,他自然就生成了。我发现太小儿最明显的就是不学禅密,不念心经,却有了这般的功夫,这是老百姓说的指哪打哪的功夫,太小儿这功夫自然也能修到心想事成的境界,不管将来如何,太小儿有此意外的收获,就是我暗自高兴之处。”
稻田道:“高深的功夫莫过于随心所欲的功夫。佛家的功法有特别之处,太小儿能悟得,岂不是好事?你说在三教堂与三位圣贤说话,太小儿就能听见,高听能达到的地方就是圣人在天的高度啊。”
“我也一直在想,灵高能达到佛天的人,天下也没有几个,太小儿与菩萨们往来多了,那不就是佛缘么?”
“我看像。他出入天庭,如此轻松,可是佛天可不是谁说去就能去的地方。没有极高的灵性,连佛天的边儿也够不着。论说灵及佛天,太小儿也算够格。不过咱们说这些是怕失去太小儿,如此担忧似乎是杞人忧天了。”
“你说的对。”宏正说道,“在山东时,太小儿闯上天宫,是那么的随意。随后我也觉得身体的轻盈,大大超过从前了。难道太小儿的灵性真有那么高么?甚至把我也给带起来了吗?”
“我看是,师以徒骄,祖以子傲嘛。不过也不一定全是如此,我看师兄此行功德的积累,远远超过了往来于三教的能力,只是有高山你没去爬,其实不等于你不能上去。不过这些是你将来的事,重要的是太小儿的去向,如果你不放心,而且真的来不及了,就把太小儿留在我这儿吧。”
宏正一笑,没有回答稻田的话。继续说:“我现在去天上,一个是我那天竺山紫云洞,将来无人打理了。再有就是太小儿玩儿心的天性,最让我不放心,即使回到山上,也只能隐藏在洞中。”
“知学和知成不是很好嘛。他们不也能看住太小儿嘛。”
“他们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他们之后怎么办?后继无人啊。”
稻田打住了宏正的话,说道:“怎么后继无人?只要有太小儿,就是后继有人。现在看太小儿不行,到那时太小儿就会成熟了,什么都可以掌控了。你还不放心吗?”
“他永远是个孩子。”
“这你就太过虑了。如果师兄难以安排,我云游也是远走,就到你那去看看,就是你去了天关,我也能替你打理一番,把太小儿带一带。”
宏正道:“你没听明白。我是说知学和知成他们以后。我已经考虑到了他们以后的将来,太小儿没有人带,就只有隐居,这对太小儿来说,有点儿太可怜了。”
“师兄想的也太远了吧。天上仙山的仙洞里,洞主是小孩子的有很多呀。”
“太小儿做洞主?”宏正微微一笑,说道,“我现在倒不得不考虑锁鼻术了。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或者叫做打算,那就是保密。这次太小儿回到西域,必须隐居,这不仅是在西域的秘密,更是天上的秘密。他能一睡不起,山上再空无人迹,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太小儿能耐住寂寞,进而达到封灵隔世当然最好,可是他能安稳吗?”
“太小儿的睡功,入得佳境,便越练越酣,可比锁鼻术要达到的境界。太小儿又是婴儿之身,入睡容易,一觉睡上三五日是他的常态,一梦走三两个月,我看不成问题。他这睡功不用练,也与锁鼻术大同小异,如果太小儿嗜睡,练功也在梦中成就了,如果能出异样的效果,他睡多久又有何妨。”
太小儿在一旁不知师父和师叔说什么,只听得睡觉也能练功,接了一句道:“睡觉也能练功,这我喜欢。”
稻田笑道:“既然喜欢那就一言为定。我来带你炼功。”
稻田一定要教太小儿练睡功。太小儿却没有在意。
“你也不去西域,怎么带我练?”
宏正说:“太小儿天性就好睡,若说睡觉,他能带着你我,所以,这一类的功法我一直没敢教给他,现在我真要赴职天关,这个没办法的办法,也不得不试一试了。”
“如师兄所言,太小儿试一试就是入功了,这就省事了,也用不着到西域,也用不着专门修练。这功法说也简单,此功果然有成就者,睡仙陈抟有《喜睡歌》为证,曰:
我生性拙惟喜睡,呼吸之外无一累。
睡中真乐我独领,日上三竿犹在睡。
不卧毡,不盖被。南北任眠,东西随睡。
轰雷掣电泰山摧,万丈海水空里坠。玉兔东升眠已始,红轮西坠梦不回。
宏正笑道:“这等睡比不得太小儿。太小儿是月与初圆眠已始,朔日不觉梦犹存。”
“这等睡便是小孩子的天性,也自然就是基本功了。”稻田说,“不过我倒也担心了,只怕他天性加上睡功,恐一睡不起。”
“果然有此效果,那你便是太小儿的一睡之师了。”
“那咱们就试试?”
师叔的话,太小儿听的认真了。他盘稳了坐姿,闭上了眼睛,提起一口气,觉得有东西插入了天突,天池鼓胀。急睁眼看时,师叔指形如剑,在面前一晃。
“行啦,这就有了一半儿啦。”
太小儿在懵懂状态,没有做声,稻田笑道:“行,太小儿果然无需深说,自己就入功了。”
宏正说:“你可别让他一睡不起,免得我走路遭罪。”
“师兄如何急来,既然归来,多住几日又何妨?”
“我这一回来,不该停留的地方停久了,该停留的地方却是一走一过。现在又有天命将临。”
稻田知道宏正急于回西域的心情,说道:“你还是那么有主意。既然我们见了面,话也说到了,师傅也见了,此事又如此紧急,你想尽早起身,也在情理中。我不能拦你,便随师兄走一程,全当是云游了,也是一路同在。”
第二天,太小儿入了睡
功,又过了一日,太小儿仍在睡梦中。稻田领教了太小儿的睡,宏正道:“师弟,你这功法是真是假,别让他一睡睡到西域。”
“师兄,太小儿这般地睡,我也心无底了。我看师兄也别急于走了。”
宏正笑道:“这不是你的过。太小儿这般地睡也是常态,他睡在背囊里走路更是常态。”
“我知道师兄心在天地,如果走,我背着他。”稻田又叫太小儿,怎么也叫不醒,只好把他抱进了背囊。
下山的路上有了宏正和稻田的身影。
宏正想起走出西洋时,太小儿有了海龟王穿越的功夫,对稻田说:“我们太小儿从西洋过来,无意中有了穿越的功夫。只是不到用时,尚未一试。”
“哎,太小儿若有此本事,他就可以算算未来,看看与咱们说的有何异样?”稻田显然对太小儿的能力有了兴趣。
“呃。”太小儿睡梦中的一声,不知是应答还是梦话。
太小儿闭着眼睛,没有片刻,眼皮抖动起来,人不动,表情却暗暗地动。稻田拍手道:“好了,太小儿醒了,看来我这睡功不灵。”
又过了一会儿,宏正看太小儿表情平静了,知道太小儿又有活动了,轻声问道:“太小儿,你又做梦了吧,看见什么了?”
原来,太小儿梦中听到了师父说的大海龟,便把梦境引向了未来的穿越。
太小儿睁开眼,短短地顿了一口气,眼神也从远方缓缓地收了回来。
“我闭上眼睛就是朝廷,还有官吏,还有遍地都是死人和白骨,怎么怎么,就是没有我妈妈。”
宏正知道他的梦是穿越了,笑道:“这就是想啥来啥的功法,刚刚说到你能穿越,你在梦里就应验了。但是你的穿越不甚远,自然没有达到目的。你看见师父了么?你自己也在景象中吗?”
太小儿道:“只有我在景象里,你们都没有。”
稻田道:“咱们不在梦里,看来这是百年以后的梦了。这也好,只要你安然无恙,师叔就放心了。”
宏正道:“看来,太小儿将来就是他一个人了,这怎么能叫我放心,我回到洞府里,还要把未来细细地谋划谋划。”
师徒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山路前方,忽然传来了人的喊声。二人转过一片树林,见前面几个农人正从沟里往路上拉一个压扁了车棚的马车。路坡上站着的,正是王县令。
原来,拜过山的县令,和宏正分手,便急于下山,夜色降临,山路昏暗,路不能见,马车便连车带人翻下沟中,车把式扭了脖子,县令闪了腰。到山下的村子里捱到了天亮,才找来村民把马车拉上了路,可是车坏了,又找人修理。
宏正和稻田赶到了,两个木匠正在修车。宏正也帮忙,稻田也伸手,没有一会儿,马车修好了。县令谢过村人,又缓缓地回过身来,谢了宏正和稻田,听说道人南行过五台县,便请他们一起上了马车。赶车人僵直着脖子,摇起来鞭子,马车向五台县走跑去。
稻田看着山路问赶车人说:“这山上就这的路面宽,你们怎么会钻进沟里的?”
县令把眼睛瞪向赶车人道:“这就是我来的时候挑了的好车把式,号称爬山虎,最善于走山路,没想到他给我来了这一手。”
赶车人解释道:“这事儿真奇怪,其实天还大亮的,惊险处我都过来了,可是到了这平坦地段,我明明看着宽敞的路面,也不知怎么,就钻进这沟里来了。”
宏正道:“看你面色晦暗,一定有事。”
太小儿听了师父的说,便要看个究竟。他把眼一闭,时空倒转,眼帘里便回放着马车下山的景象。果然,马车下山,有几个鬼影跟随。原来,赶车人在山上的文殊殿前出言不逊,冲撞了神灵,离开山门时,身上便带上了不祥的晦气,再加上县令的心虚之气,马车出了山界,山上的魑魅跟随,魍魉当道,把县令纠缠的昏昏沉沉,更迷住了扬鞭的老车把式,老马虽识途,也被迷蒙了,马车便下了深沟。
太小儿看到这,喊道:“都是你。”说着,小手向赶车人一飘。
“我?怎么是我呢,我也没做错什么呀。”
王县令道:“就是你的错。昨天山上阴沟里崴了辙,到了山下平坦处又翻了车。你是何居心?”
太小儿也乜斜着眼睛喊道:“就是你,你昨天在佛堂前说的话,你怎么忘了。这回看你还信不信了。你对菩萨不敬,这是对你的一个警示。”
爬山虎道:“警示我干什么?我也不信。你这话越说我越奇怪了。”
“就是你不信,才给你警示呢。你是应该信佛的人,所以才警示你,警示别人还不管用呢。”
宏正道:“我们太小儿说的对,如果毫无关系,还不给你警示呢,你和县令都是有佛缘的人,反过来却亵渎神灵。”
“怎么,我有佛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