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儿了？！”苏禾与程佑礼异口同声，程佑礼放下筷子，“你起来说，慌个什么劲儿啊。”

　　那家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凑近二人低声道：“老太爷病危，只怕熬不过今儿晚上了！大爷派小的请少爷现在就赶回去！”

　　“啊……”程佑礼大吃一惊，站起身来就要换衣服，“前些日子不还好好儿地么，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苏禾赶紧替他递来衣服：“咱们现在就起程？这倒是有些仓促。”

　　“自然得现在就回去，我是他嫡孙子，不见他最后一面太不象话……”程佑礼将帽子带上，狐狸毛的围脖在颈项上随意绕了一圈儿，招呼苏禾一声就要出去，苏禾连忙到柜子里拿伞：“外头雪下这么大，不打伞怎么成。”

　　那家丁道：“马车就在外头候着呢，也就从这到大门口这么一小段路，若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伞放哪儿了就甭找了，车上还有伞呢。”

　　苏禾一听也是，便不再找，时间急迫，她胡乱地将自己的衣裳塞进包袱里，抽屉里的东西哗啦啦一股脑儿地倒进去，又将程佑礼丢下的东西一并放进箱子，背上包袱就往外。那家丁见了忙过来帮苏禾扛箱子。

　　三人走到走廊外，地上融的雪结成了冰，苏禾脚下一滑，连人带箱子跌了一跤。跌跤也算是苏禾的老毛病了，来不及看哪儿摔疼了，正要爬起来，面前却伸来一只手。

　　冷风呼呼地刮过耳畔，苏禾抬眼，对上何筱川那带着笑意的眸子。

　　一把握上他的手，借着他的力气爬起来，何筱川替她拍去身上的雪花，面带疑惑道：“出了什么事儿了这是，怎么突然收拾行李就要走？”

　　“不瞒您说，这阵子变天，冷得紧，府上老太爷本就病着，受不住这天儿，只怕熬不到天亮了！”苏禾说着，心里滑过一丝对生命的感慨。

　　“什么？”何筱川睁大了那双灵秀而清澈的眸子，“老东家病危？怎么会这么突然？”在何筱川的眼里，程和铭是商界的巨擘，是备受瞩目的决策者，也是他成为学徒之前就十分钦佩的人。如今程和铭病危，在何筱川看来，就像一个多年奋斗的目标与灯塔一下子轰然倒塌。

　　“所以说这人啊，说老就老了，谁能预料得到呢？来不及了，我得陪少爷快马加鞭地赶回去。这些日子劳您照顾着了，少爷年纪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可巧赶上年关，等过了年，事儿办妥了，咱们还会再来总柜的，到时候也免不了又要麻烦您。”苏禾一下子变得客气起来，这是她情急之下的处世态度，也是上辈子留下的习惯。说完不等何筱川答话，苏禾转身就要往外走。

　　身后的箱子一把被人拉住，苏禾有些诧异地回头，却见何筱川的目光早已恢复平静：“佑礼可以走，你不能。”

　　“这……”苏禾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虽只是他的伴读，可回去了府上要点人头的，若是少了我如何交代呢？再者，连少爷都回去了，我一个小伴读留在总柜又有什么用啊。”

　　“程家那边咱们柜上会替你张罗好的，但是你得留在总柜，论身份你的确只是个下人，但论才智，十个程佑礼也抵不上你一个。”何筱川神色镇定，语气里带着不容违抗的意思。

　　程佑礼走出去十几步，却见身后的苏禾跟丢了，不由回头，只见苏禾与那何筱川站对面，两人神色严肃地不知在聊些什么。程佑礼不耐烦地提高声音：“喂，姓苏的，你在那儿墨迹什么呢你？还得本少爷等你不成？！”

　　苏禾扭头见程佑礼披着猩红的斗篷站在雪里，厚厚的帽子与狐毛的围脖将本就巴掌大的脸遮得只剩一双犀利的眼睛，回过头对何筱川道：“你看，少爷急了，我真得走了。等过了年咱们会再回来的。”说完拖着箱子就迈入雪中。

　　“过了年你们不会回来了。”何筱川似笑非笑道，“老东家百年之后，只怕没人会坚持让佑礼来总柜的，因为少不了一些人会在东家耳边吹风，你说呢？”何筱川斜倚在柱子上，神态慵懒。

　　苏禾停下步子转过身，面前的雪地上是一排长长的痕迹，却很快又被鹅毛般的大雪抚平。何筱川的话一点没错，等老太爷走了，大爷对程佑礼并不上心，实权彻底落在杨沁霜手中，到那时候，程家的嫡子，只怕成了一个架空的名份。这次回去，只怕再也来不了总柜了，再也不能和胡斐他们一群孩子坐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屋子里听台上的先生讲授财务知识，再也不能私底下用羽毛笔唰唰地在纸上写下二十一世纪用的方法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先生布置的各种问题，也再也不能…再也不能与何筱川坐在一起吃早点、聊些稀松平常的琐事。

　　其实总柜的日子，也挺开心的。

　　“喂，你到底走不走，”身后的程佑礼再也按耐不住，“你就站在那儿发呆，倒让我陪你站在雪里受冻不是？”说着用脚狠狠地踢了地上的雪，“还嫌我冻得不够，想冻死我不成？”

　　是啊，若是程佑礼不回去，岂不是要担上一个大不孝的罪名，单这一点，他就没资格继承奉德晟多少股了。苏禾犹豫了，可是，如果让他回去，自个儿留在总柜的话……于苏禾而言倒不是个坏点子，甚至于，这可能是苏禾另一条可以走的路，哪怕在未来的几年内一直扮作男装……可苏禾不放心，就这么撒手不管，把程佑礼扔给那个杀人不见血的杨沁霜，程佑礼会怎么样？是不是在他身边的日子久了，自己曾经在商圈摸爬滚打磨砺出的冷血与自私，正在一点点的流失？

　　睫毛上堆积了厚厚的雪花，苏禾的手冻得几乎没了知觉。

　　看出她眼中的挣扎与犹豫，何筱川换了个姿势站直，露出笑意，在这寒冷的冬夜竟格外温暖：“似乎我方才的话让你十分困扰。”他轻笑一声，“也罢也罢，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见苏禾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何筱川玩味地笑道，“怎么了这是，舍不得我？”

　　苏禾一下子反应过来，冰凉的脸上恍惚流过一丝暖意：“不……我，我先告辞了……”说完朝程佑礼的方向过去。

　　“咱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身后传来何筱川清雅的声音，依旧是慵懒的语调。

　　苏禾回过身，拱手行了一礼，这才将手中的行李交给迎上来的家丁。

　　程佑礼冷冷地注视着迎面而来的苏禾，苏禾注意到他充满戾气的眼神，却懒得搭理，径直穿过广亮门，迈向马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