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柯,这是我跟着面馆儿师傅学的手艺,给你尝尝鲜。”苏禾将八宝辣酱面放在邱若柯的面前,笑道,“你有了身子也辛苦,平日里就少吃些西点,那些对孩子怕是没有好处。”邱若柯略带疑虑地看着苏禾:“苏丫头,你不是极力反对我留下这个孩子么?”
苏禾不大愿意开口提及此事,只敷衍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老太爷都喜欢得紧,我一个做丫鬟的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快趁热吃了吧。”
邱若柯沉默了少顷,忽而想起什么,问道:“苏丫头,你快告诉我,德顺到底去哪儿了?”
苏禾哪里会料到邱若柯这么久了还在惦记着德顺,便叹气道:“怎么又在浑说呢。梦里的事儿岂能在人前到处说的,就连衡娟儿、二栓都不认得什么德顺,我又怎么会知道?”
邱若柯目光黯然下来:“我就知道你们都合伙儿地蒙我呢……”
苏禾连忙道:“哪敢呢。你莫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安心养胎才是要紧,老太爷对你那是百般爱护,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岂可再想那些让自己不愉快呢?”
“老太爷对我是好,可他越是待我好,我心里就越咯得慌。”邱若柯用筷子挑起面条却没有立马吃,“我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我自个儿觉得有所亏欠,就……”
“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就是老太爷最期望的了。”苏禾堵了邱若柯的话头,这女人自打有了身孕起,就愈发地啰嗦,而苏禾对于德顺一事背后的黑幕,也不想知道的太多。
邱若柯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低头吃面。
这时候衡娟进来道:“太太来了。”
见邱若柯不理会,衡娟便看向苏禾。苏禾立马起身:“来西屋了?”
衡娟笑着摇摇头:“哪能呢,自是去东边儿见老太爷的,只是让我顺带向小老夫人问好。”
苏禾点点头,太太的意思她立马明白过来,若是苏禾在西屋,便是让苏禾在老屋门口等着她。苏禾笑道:“我想也是。那我就先过去了,昨儿太太把帕子不留神儿给丢在东曜斋了,我得还给她去。”苏禾转身向邱若柯道别,邱若柯抬头看了她一眼,闷闷地点点头。
苏禾停在老屋东的门外,在树荫下徘徊着,伸着脑袋看了看屋里,只见老屋东的厅堂里微微有人说话的声音。老太爷这几日病了,这会子招呼杨沁霜进去说话,定是说些正事儿,苏禾进去又进不得,因她现在是东曜斋的人,只能坐在阴凉下的青石阶上乖乖等着。
约莫过去了将近半个多时辰,靠近正午的天儿热的吓人,苏禾只感到豆大的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终于见到有人从屋里出来。可单薄的人影却只有那么一个,苏禾期待地站起身,却又渐渐失望地发现出来的人并不是杨沁霜。那女子的身影越走越近,在见到苏禾的刹那她的脚步猛地一顿,险些绊了一跤,可她那所谓淡定自若的表情立马回到了她的脸上。苏禾收回眼中的失落,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抬眼用一种戒备地眼神望着眼前的少女——冬素。
“苏丫头?”冬素清了清嗓子,用她那一贯傲慢的语调叫了苏禾,“怎么,这么热的天儿,你居然待在这儿?”
冬素之所以会出现在老屋,想来定是与杨沁霜从承德馆带来的人一道而来的了。看来这个丫头时至今日依旧在承德馆越发地举足轻重了,程景洵去了天津也便罢了,杨沁霜来老屋也要带她随行不成?
苏禾笑了笑:“那么冬素姐姐以为我会在哪儿?”
“哈哈……”冬素发出一串她那银铃一般咯咯的笑声,“妹妹说话怎是这般语气,我这不是关心你么?不过看来妹妹也是有两把刷子,竟然相安无事,那我这个做姐妹儿的,也就放得下这个心了。”
听冬素的口气,昨儿在自个儿酒里下药的,也八成是她了吧,苏禾忍不住想,眼神上下打量着冬素。
冬素换了个姿势,用帕子轻轻地擦了擦额边,眼神看着一旁的花草道:“哟,可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时间跟您在这儿耗着。我还得替太太拿东西呢,就不奉陪了。”说着扭着她那一贯S型曲线的腰肢,盈盈地擦过苏禾的肩头走过。本就比苏禾高出半个头的冬素,那浑身上下不可一世的傲慢加上那艳丽的香味,衬得苏禾如同一个卑微的丑小鸭。几乎是不顾及后果地,苏禾冷笑道:“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不要以为一些个卑鄙无耻的伎俩就可以打垮别人,相安无事地过一辈子。这今后的事儿,变数多着呢,你以为,你还能自在多久?”
听出苏禾与以往不同的尖锐语气,冬素伶牙俐齿便要还嘴,可似乎忽然察觉到什么,立马收了声,只恶狠狠地瞪了苏禾一眼,快步离开。
……
唏嘘的知了声让苏禾的心底愈发焦躁,见冬素走远,苏禾回过身,却见杨沁霜手里摇着一把团扇,站在门边,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太太。”苏禾立马上前搀扶,“您跟老太爷谈完了?”
“嗯。”杨沁霜漫不经心地应着,随着苏禾往老屋门外走,“老太爷叫我来,我本以为是他身子不大好,哪知这么热的天儿他精神气儿倒也不错。”
“这是好事儿啊,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呢?”苏禾笑道。
“我早知道这事儿你得派上用场,刚跟老太爷说了几句,果不其然。”
“怎么?”苏禾不解,“莫不是老太爷说的事儿跟礼少爷有关?”
“你果然机灵。”杨沁霜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老太爷见佑礼学业荒废,家学不成,请先生也治不住他。要知道,文人清高,大多不愿意来咱们商家教学,可咱们的报酬好,自是有些贪图财物的人回来。可惜这些人肚里又当真又几斤墨水?更莫说制得住佑礼那泼皮孩子了。……这都是大爷方才告诉我的。”
苏禾吓了一跳,心想杨沁霜竟然管程佑礼叫“泼皮孩子”,原来是转述老太爷的意思。
“所以老太爷的打算是……?”苏禾试探地问道。
“你猜怎么着?”杨沁霜一面走一面伸手用扇子轻轻挡开垂下的葡萄藤蔓,“老太爷居然要让佑礼直接以学徒的身份去总柜里学大奉道的账目!”
“哟,这岂不失了少爷的身份?”苏禾诧异道。
“你说的不错。不过老太爷也算是有他的想法,孟大掌柜跟姚大先生都是何等的人物,总柜人才济济,还能治不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过话说回来,老太爷这步棋可是双管齐下。一面避免佑礼走上程景澜的老路,一面又趁他身子不舒坦把佑礼从我眼皮子底下给支了开来。老爷子果真是越老越精明了。”杨沁霜说着嘴角却浮上笑意,她侧过脸看向苏禾:“苏丫头,这回可得靠你了。”
“我?”苏禾心下明白过来几分,“您不会……让我跟……礼少爷一块儿……去那什么……总柜吧?”
“没错儿。”
“这……”苏禾有些瞠目结舌,若是一道去总柜那种地方,岂不是要过上极其乏闷的日子了?苏禾疑惑道:“不瞒您说,少爷不会带我过去的。我在东曜斋说实话混得不怎样,论丫鬟们,在我前头的少说也有芷幽、婷绣两个。她俩资历老不说,婷绣温婉贤淑,女红刺绣样样厉害;芷幽虽脾气倔了点儿,但做什么像什么,把少爷照顾得无微不至,少爷也离不开她们两个。我平日里又懒散得很,也不会做什么精细活,不过是得过且过地在东曜斋混日子,混过一日算一日。太太要我一道过去,苏禾自是无话可说,但是怕就怕少爷不同意啊。”
“你以为老太爷会让佑礼随身带丫鬟过去?”杨沁霜一句话把苏禾堵得说不出话儿来,“总柜是掌管整个奉德晟命脉的地方,说来连粗使丫鬟都没有几个,大多是些小厮伙计学徒们。佑礼才多大?带个丫头过去算什么?”
苏禾脸一白——杨沁霜这话啥意思?带丫头过去跟年纪大小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那,那您还让我过去?”苏禾连出汗都忘记了,“如何过去?”
杨沁霜上下打量苏禾一番,朱唇悠然吐出四个字:“女,扮,男,装。”
……啥?!难道要我剃秃瓢头?!苏禾的脸瞬间白得一点血色都没:“这也太难为我了,我已经十六岁了,怎么能把头发剃成那副样子?这……”
杨沁霜见苏禾焦急的模样,哈哈大笑道:“天,谁让你剃头了?不过是绑个辫子而已,怪不得你反应这般强烈。”
苏禾松了口气:“您让我戴帽子?可说句实诚的,帽子能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啊,我总不能成天顶着个瓜壳儿帽吧!”
“佑礼虽然以学徒身份进驻,却总归是少爷,犯不上睡大通铺的,这个你放心,我自会吩咐过去。不过,你要记住,你是侍读的书僮,佑礼学什么,你也得跟着学,半点儿也马虎不得。还有,你最主要的任务,是把佑礼的一举一动汇报于我,具体碰面的时间地点,我自会通知到你,你大可放心。”杨沁霜说完,苏禾心底渐渐淡定下来。
苏禾道:“不知少爷要在总柜待多久?”
“短则三月,长则三年,这样看具体的时机,还有老太爷的意思。你今儿回去就得准备准备,把话亲自跟佑礼说。”
“万一礼少爷不同意呢?”
“就说……就说是老太爷的意思。”
“……苏禾明白了,一切照太太的意思。”
“诶,对了,苏丫头学过算术吗?”
“当然。”苏禾几乎是脱口而出,数学什么的,可是她的老朋友了。
“那便好,记得去了总柜,要处处小心提防,不能让他们瞧出破绽,总柜的人,一个儿个儿地,眼睛可都尖着呢。”
“谢太太提醒……不过,苏禾还有一问……”
“你门道倒还挺多,说吧。”
“若是大爷或老太爷发现我不见了怎么办呢?”
“原来只是这事儿,放心,我立马吩咐老夏让他给你开个字据,说你家里有事儿,请长假。”杨沁霜不在意地道,“至于具体原因,老太爷自是无暇顾及,至于大爷……他这会子的心思,怕也放不到你的身上。”杨沁霜最后一句话让苏禾有些云里雾里,但苏禾依旧是谢过,步伐匆匆地往东曜斋的方向赶去,早已顾不得汗流浃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