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岣本不想答腔,听了阮玉斌的话,终究还是忍不住回道:“软鱼冰小哥说得极是,君子喜欢钱取之就是有道道,我看那些个发横财的人都是取之有道道哩!我萧狗娃不是君子也没有啥道道,这辈子就休想发财了。”心下很不以为然,那个老尼姑说了半天,我才没往心里记呢。我萧岣可是受够了没钱的罪,咱自小就知道这世上最管用的就是银钱,有钱就能活命就能吃好穿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阮玉斌不想与他对嘴,也把头转向一边去,忽然他停止了身躯的转动,“嘘!”食指竖近嘴唇,朝他们三人发出轻轻的一声。南宫旭先是听见前面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另外的马蹄声,接着也看见夜色下有两人两骑正不紧不慢地在赶路。
曹小青悄声笑道:“不止是咱们,也还有人赶夜路呢!”
前面的两位过路客显然是故意放慢了步子,只由着马儿慢悠悠地走着。四人看看离得对方近了,已能看清他们两人皆是一身夜行衣靠,脸面被玄色面罩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转动。
“两位朋友可早哇!”萧岣上前主动招呼道。
两人只朝他们四个瞥了一眼并不答腔,其中一个像是极不耐烦地只手朝他们挥了一下,接着就策马而去。
萧岣见状朝其背影瞪一眼,往地上恨恨地啐了一口,骂一句:“阿呸!有娘生无娘教的东西,连一点礼数都不懂!”
不好!南宫旭感觉自己的脖子处像是被虫子咬了一下,急道:“小心!这两人像是毒虫帮的?”我得追上他们去!念头一起他的两腿将胯下坐骑一夹,马儿已急奔而去。
曹小青反应也极快,一扬手中竹条她人已驱马赶去,阮玉斌在河心岛的对岸就中过毒虫帮的招,一听此话也跟着就追上前去。
待萧狗娃的胸口处发起痒来,南宫旭的那句话让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已感觉有些儿头重脚轻了。糟啦!在那日的夜间我师父在林子里就是中了他们的毒虫子,那模样可不妙!急忙拼力撑着稳住身子,死命策马上前,叫一声你们都坐稳了!深吸一口气进入胸腹内试着团了一团,再尽量沉稳地逼出那一团气息,口中发出了一股低沉的啸声,其声在暗夜中如同打着旋儿朝前追出……
果然有所长进!南宫旭听出了已在他身后的萧岣发出一道令人耳膜痒痒的啸声,接着就觉得身下的马儿也有些抖动,还真有几分像他师父发出的呢!
很快这三匹马儿在倾刻间就蹦将起来,他三人虽是有所防范,也险些就被掀下地来。本已开始发昏的萧岣却因过度耗了气息,身子越发摇晃起来,只得拼力伏在马儿背上。
已奔在前面的南宫旭听见前方传来‘噗、噗’的两声,有人发出哎哟一声,料道是那两个家伙已跌落下地,急催马奔去。忽又听身后也传来‘噗、噗’的两声,扭头看时,是阮玉斌和萧岣娃已经跌落下马。曹小青也正无精打采地伏在马背上,当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两腿一夹,马儿就奔至那两个蒙面人面前。
这两个黑衣蒙面人刚从地上爬起来,马儿还在原地打着圈儿,还正感奇怪,回过头来就见南宫旭一人一骑已抵至面前。在两双惊愕的眼光下,南宫旭手中剑鞘扬了扬,这两人就软悠悠地躺倒于地,被击中了督脉。
南宫旭心下想着,我师父送我的药末早已被弄没了,抓住你两个家伙看看有没有办法救治我的弟兄。跳下马来一把拎起了一个黑衣蒙面汉子,幸好小爷我恢复了往日的功力,不然同样遭了你两个的毒手!
南宫旭一时心下愤恨起来,真想一把掐死这两个狗混账!扭头看看萧岣和阮玉斌躺在离自己二十来步远的地方,曹小青伏在她的坐骑背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只得暂且放过他两个的狗命,搜搜其身上所带物件瞧瞧有无解药之类的。见其中一人腰间有些鼓鼓囊囊的,掀开其衣襟看时,还真是系有两只不大的葫芦。解下一只来正欲拔下塞子,忽觉不能冒失。便骈出两指点了点他的大椎和风门二穴,看着这个家伙动弹了几下,忽忽悠悠地醒了过来。
“你二人是毒虫帮的?”
对方只瞪眼瞧向他,并不开口。南宫旭又问他一遍,仍然如个聋子一般,反把脑袋扭过一边去。只得又去解了另一个的穴道,拎起他胸口衣领拖至一旁。
“大侠饒了我吧——”这一个刚睁开眼便就告饶。
“呸!你小子给我听着,不准泄露任何的秘密,若是怕死松了嘴巴漏出了一个字,哼!按帮规除灭漏口子你是知道的,定要灭了你全家!”先前的那个忽然开口,字字句句充斥着威胁。
南宫旭闻言转身复至他面前,手指向他道:“你如果不想作该死的短命鬼,就给小爷少费话!”
“哼!要杀便杀,老子生是‘毋极夫人’的人死是‘毋极夫人’的鬼,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算是‘毋极夫人’的忠实信徒!”他呼地跳将起来,手头不知啥时候冒出了一把解腕尖刀来,几步就要窜至他那个同伙的身旁,“老子真不该带你小子进入帮中,竟敢不吞服虫丸子了结,老子决不许你泄了密,坏了咱‘湖堂宫’的名声……”
那把解腕尖刀刚至他同伙的胸口前,就有一道风声掠来,尖刀落下草地发出响声,他人也单腿跪地。
“你竟然还这般凶恶?小爷咱就先灭了你吧!”南宫旭怒目圆睁道,伸出掌指来在他项下只一捏,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就见他眼珠一瞪吐出了舌头……瞧瞧自己的掌指,南宫旭自己也暗暗吃惊,习练过的‘龙爪锁喉功’还从未使过,果然颇具威力。
穴道被解的那个蒙面人早瞧见了这一幕,恨恨地瞪了那死鬼一眼。还没等南宫旭问他,就开口道:“我刚入毒虫帮三年,是属滇西堂的,他是刚升任的‘执行’,入帮都上十年啦。”
“解药?我要的是解药。”南宫旭活动着掌指,逼视着他道。
“他身上有两只小葫芦,红塞子的是解药,在外衣下面。我身上带的只有毒虫,我没满七年还没资格领受解药,上头就连一粒‘活命七星丹’也不会派发给咱的,只能由……”南宫旭回头瞧他一眼,他身上仅有的那只小葫芦上是枚黑塞子。
南宫旭转过身来,见这个短命鬼身上的那两只葫芦,果然分别是一红一黑的木塞子。方才取下的正是黑色的那只,心下恍然,幸好……取过红木塞的那只。瞧了瞧,是可以握在掌中的小葫芦,摇了一摇像是很有几粒内容。旋开木塞倒了出来看时就有些膛目结舌,这就是‘活命七星丹’?手掌上明明是几只干瘪的七星瓢虫,名儿还真好听哩!
对方见他面露犹疑,忙道这瓢虫就是解药,还是经过繁复的秘密工序所制而成。“大侠得快些给他们服下,不然过了半个时辰就……只能服下一只千万不可多服。你手上剩下的得赶快放回去塞好塞子,不然……”
南宫旭又瞧了瞧他的神色,料其不是虚言,再一看掌中的几只如荞壳般干瘪的瓢虫,有两只的触须真像是有些微微动起来。这才注意到这只小葫芦里总共也只有十余粒‘活命七星丹’。
云层在不觉中渐已散开,有明亮的月光从天空投下来。
萧岣和阮玉斌还躺在驿道上一动不动,犹如熟睡一般,银色的夜月下,还能看出他俩的面色略微显红,南宫旭急忙将虫子分别给他两个送入到口中,再将他二人移至路侧的草坪上。而曹小青竟然还一动不动地伏在马背上。急忙将她抱下马来,见她也是双目紧闭面色微红,竟比平日里增添了几分娇媚。
南宫旭双臂轻托她温软的身子将她平放于草坪上,急将她嘴唇启开送入一只虫子。见她长发已披撒在肩下,丰满的胸口处微微起伏凹凸毕现,一时间南宫旭竟感觉有些耳热心跳起来……
南宫旭忙别过脸去稳住心神,心头暗暗责怪自己道,南宫旭呀南宫旭,你小子这是咋啦?
赶快移步至那小子身旁,见他忽就变了神色哆嗦道:“大侠饒命,我可是不敢欺哄大侠您老人家的,那虫子真的是解药,只要再等一会儿……”
南宫旭扭头看看三个伙伴儿,果然见萧狗娃已经在开始动弹起来。扑哧一笑道:“我老人家?小爷我有那样老?”
“不老不是老——是少侠,真的是小大侠……”这人有些语无伦次地,“我不敢骗你老——少侠,只要服下了解药虫子,过不了半个时辰的一半,几位少侠都会醒过来的。”
“我问你,他说的什么‘乌鸡夫人’是何人?”南宫旭盯一眼那个仰躺于地的死鬼,方才听到这称谓颇觉好笑。
“回禀大侠,小人我也不知其详,只晓得‘毋极夫人’是比帮主还要大的,是咱们‘湖堂宫’最大的总头儿。”
“啥糊糖宫?未必那个‘乌鸡夫人’还在‘毒虫帮’帮主之上?是男还是女?”
‘母极夫人’按说就是女的,这人忙回话道:“私下也听人说这位夫人很有些怪异,还有人悄悄说像是——”
“是说那乌鸡夫人?说她像啥?”
“不是真的女人,像是个阉人。”他双目四顾,极其小声地说出了这四个字来。
“你说的什么,乌鸡夫人是个阉人?”南宫旭自然是弄不明白,也还是听说过皇宫内的太监就是阉人,据说是像还没长成的小公鸡一般就被阉匠一刀割了胯下的命根。咋没被弄死,往后咋小便呢?当他头一次听说之时,骨子里也真如有股寒气透入。要知道在他习练铁裆功之前,有一次跳上一棵大树,不小心偏了些儿,被一截树杈在裆胯处顶了一下就疼得要命,痛得全身都像缩成了一团,险些跌就下地来。
南宫旭又问:“那短命鬼说的‘糊糖宫’又是咋回事,专门制作熬糊了的麻糖么?”
“哪是呢。”对方也差些笑出声来,摇头道,“湖堂是江湖和庙堂的意思,毋极夫人就是‘湖堂宫’的总会主,两大帮主以下除了三大堂主,下面那九位执行都是根本见不着她面的,就是见过她的也认不出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