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旭当时见箫岣也提起些精神起来道:“那好吧!只要我能办到的,贵哥你尽管吩咐。”
“狗娃兄弟!”金全贵轻声道,“快告诉你贵哥,那川边打箭炉跑马山上的金鸭子是一对极稀罕的宝物,却被你弄到一只,还有一只在何处?”
当时听到箫岣回答金全贵道:“五色海水又冷又深吓人得很,我哪有那本事?那一只金鸭子还是我水四哥下到五色海子底去捞上来的,差些要了他的命——盯着金鸭子的人多呢!”
金全贵问道:“他从海子里浮上来手里头是两只还是一只?”
箫岣道:“我也不清楚要不是我和二毛跑得快,恐怕早被人丢下了五色海。”
金全贵忙又问道:“你那姓水的大哥去了哪儿?你还能寻着他么?”
箫岣摇头道:“我还真是不知晓,我喊他叫水四哥。”
金全贵面上虽已显出失望,还是心存一线希望,越发急切地问道:“据说你捡过的那一张纸单上面写有秘密?”
“贵哥你就别再提了!我说了实话可蒋大人就是不相信,那还真是一张别人用来揩屁股的纸。”箫岣万分委屈地摇着头道,“这么三桩事,只一件就能救我和二毛兄弟的命,我要是知晓何不告知你贵娃哥,未必想让你们官府给我两个定个死罪,像只小鸡一般弄到菜市口去挨刀砍脑壳?”
金全贵再次问道:“你所言可真是实话?”
箫岣点头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我箫狗娃谁都能哄,能哄骗你贵娃哥么?要是说了假话天打五雷轰……”
金全贵脸色突变,转身就走回到县太爷的案桌前,将惊堂木一拍。
……
在南宫旭两人面前现出两岔路口,任理生手指左侧那条小路道:“抄这道要近得多,他们押着几辆镖车是走不快的。”接着向南宫旭问道,“结果怎么样?”
南宫旭道:“我当是就在想,如果箫狗娃他知晓,会不会出卖水四哥呢?”
任理生若有所思,一时并不言语只一挥手中竹鞭,胯下的坐骑便一路小跑。待南宫旭胯下的青鬃马赶上前去,任理生方问道:“你那个名叫箫狗娃的朋友是不是还有个丐娃帮的师父?”
南宫旭点头道:“是有个叫刁五爷的老叫化师父,。”
任理生将胯下坐骑一夹,抽上一鞭,回头朝南宫旭道:“这就对了!的确是我外甥,快!咱们赶快追上去!”
南宫旭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到得快些去救人,便也扬鞭催马让青鬃马疾奔起来。这两位皆是骑马的好手,胯下的坐骑又都是百里挑一的骏马,当下只听得一阵均匀的马蹄声响过,两人两骑已消失在旷野中。
距南宫旭他俩不过十余里路的前方有一伙人在赶路,正是福远镖局的这一干人。骑在打头那匹马上的田镖头朝伙计们吆喝了一声道:“兄弟们!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咱们就到了。”
六辆镖车在众人的押护下不快不慢地滚动着轮子,伙计们原本显得有些疲惫的神态为之一变,一个个抖擞起精神来。
“到了京城,咱们可要好好打个牙祭!”
“你个饿痨鬼投胎的总是贪那口肉吃!咱们这一路上也没少油荤,就连打尖的大饼也是油浸浸的。”
镖头身后的那个黄面汉子道:“荤腥?爷们我才是多日没沾荤啦!”
“你就别瞒你老哥我,昨晚上你是半夜才回来睡的,巡查过后又上哪儿去沾荤腥了?”另一个笑了一声的是‘白眼珠’。
‘黄面汉’对昨晚的遭遇耿耿于怀,这一肚子的委屈却又只能是‘打坏了牙咽进肚里’,此刻只是回嘴道:“拉肚子,跑了好几趟茅房,还敢去那地方?”
‘白眼珠’一副无奈色,道:“我也有个把月连家没回。”
‘黄面汉’的脸色变轻松了,一脸的坏笑,道:“你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哩,恐怕嫂子也是把眼睛都要望穿啦。”
“去、去去!”‘白眼珠’叹气道,“这十多天,你老哥我总感觉身子骨不大对劲。”
黄面笑一句:“瞧你也是吃得睡得的,有啥不对劲的?不过你的眼珠看去是有点不同以往,更鼓出了些……”
走在前面的镖头自然是见多识广,瞟一眼这个白眼珠的军爷,看出他多半是患上了毛病。他一边打量着四周,一便听着身后的话语,并不吭声。
这二十余人中只有两人一路上始终是一言不发,神色却变得越发难看,两人即使偶尔交谈一两句,也被跟在身后的那两个‘押镖者’喝住。这两人便是箫岣和二毛。方才被人劫道的那一阵子,箫岣还以为那伙人会将这伙人收拾得四散奔逃,他和二毛就能乘机溜脱,哪知双方并未打斗个名堂就罢了手。在那一阵子,二毛被眼前的打斗吓得卷缩着身躯,躲在一辆镖车的轮子旁簌簌发抖。
被拖住的箫岣对手腕上的那根铁铐无可奈何,被铁铐锁住的两人之间相连的链子比那次的还要麻烦,那次与曹三也是手腕处各相连着铐有一人,因要逼迫他们在大渡河沿岸干活,中间的铁链就要长许多,也就比眼下好过些。也不知曹三和那两个同伴还活着没有?听说他那个堂叔早被官府砍了头……箫岣叹口气。
当时见二毛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熊样,也只能将就着他在车轮旁半蹲着身子瞧热闹。嘴里嘀咕着,谁叫你不早点跟随箫哥我闯江湖?不管怎样,我箫岣还练就了一身的武功呢!要不是怕连累了你,哼!
开始,听到对方叫道‘留货不留人、留人不留货!’时,箫岣暗暗叫苦,完了完了!无论是留货还是留人都没你我两个的好果子吃。又见双方刀剑相交,乒乒乓乓双方厮杀起来。他对二毛道:“瞧他们那般胡斗乱打的样子,哼!”
二毛方才怯生生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摇头道:“还是很厉害哩!”
箫岣不以为然地道:“这都算厉害?笑话!想当初在打箭炉清真寺门前,我箫岣就凭一把菜刀,就是住家户厨房里的那种菜刀——将那伙什么狗屁松林团的杀了个片甲不留!哼!那一场恶战……”他的眼睛眯缝起来,“要不,你箫哥我怎能从那条山沟里救出你来?”
二毛听他不止讲过一次,昨晚在牢房中就问道:“就狗娃哥你一个人?”
箫岣道:“倒也还有几个朋友。”
二毛道:“一定还有南宫大侠?他的本事大呢!”
箫岣点头道:“是有你认识的南宫旭,你也称他是南宫大侠?弄得神神秘秘的,我同他还是在穿开档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的朋友哩!如何不知,他是很有些武功,也比我多点儿招术,我是咋称呼他的你晓得么?”
见二毛摇头,他便笑道:“嘻嘻!自小我就喊他‘难供起’又叫‘懒供起’,好听么?其实我也可以叫‘懒供起’,就连二毛你这小子叫‘懒供起’也不是不可以。”
二毛惊讶之极,眼睛眨巴了好一阵,问道:“狗娃哥,你这话我不明白,真的是不明白,你和我咋能叫南宫奇呢,不管是叫南宫奇还是叫南宫什么,都不应该的。”说罢,把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箫岣半眯着眼皮斜睨了二毛一眼道:“我看你的肚子里头就是没一丁点学问。”
二毛委屈地喃喃自语道:“我从没进过学堂念过书,你呢,狗娃哥?”
箫岣道:“你好生想想,我自小就没爹没娘,你也是自小就没爸没妈的,就连爷爷奶奶也都去世的早。有谁个来疼你管你、有谁个来供给你吃供给你穿让你有个困觉的地方?有哪个来把你供起?才难得供起懒得供起呢?我那个你喊大侠的伙伴儿还不是一样。他咋不该叫难供起?对了,二毛,我再说一遍,你喊我箫哥别再喊我狗娃哥了。”他的眉头皱起。
二毛又问他道:“狗——箫哥,方才听你说,那个县太爷也真是你小时候的伙伴儿?”
箫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叹口气道:“起初人家要认我,后来又不想认我了。”
二毛道:“我是说嘛!人家一个堂堂的县太爷父母官咋会认得你?”
箫岣怒气冲冲地骂道:“他狗日的贵娃子胖娃子金贵娃,见我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要不是那个蒋横顺进来,他狗日的坐在大堂上装腔作势的拍得惊堂木啪啪直响,险些儿还要手下的衙役将我脱下裤子来大板子打屁股呢!”
二毛摇头叹道:“这是命!人家能做官就是命好,不然我看他比你狗娃哥才大几岁就被人称作县太爷,是众人的太爷哩!狗娃哥你莫说是沾上县太爷几个字,就连县太叔县太哥都轮不上,二毛我恐怕连县太弟都当不成。再说人家都当上了县太爷,还真能让人知晓他同你是自小在一起混的朋友,甚至还同在一座破庙里头困觉呢。你忘了你是个讨口儿叫化子啦?你让人家没了脸面往后咋能做官?”连声叹气,竟也摇起头来。
箫岣不言语了,如何不是,这金全贵的脸色朝他一变,立马就朝走进来的蒋横顺笑道:“蒋大人,刚才我将计就计,装作他说的那个长得有几分像下官的不知是何处的什么桂胖子。这个小讨口子还真信了,开头还向本官套近乎,后来他还是弄清楚是他误认了。”
姓蒋的不置可否地道:“这小子招出了点啥?”
金全贵叹气道:“没用,这个讨口子乞丐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下官就不信,这就立马让他尝尝受大刑的滋味!”
姓蒋的摆手止住他道:“时辰不待了,得去……”
今儿一大早,天色还没见亮就将咱们从牢房中拎出来押上了路。咋不是官军和衙役们呢?二毛奇怪道。箫岣为他解惑道,杀鸡不用牛刀这话你也不知么,主要是二毛你一点也不会武功,说是押解到京城再审一回,若是再不说实话就咔嚓一下……又故作老练地宽慰他道,我箫岣没啥,只可惜你还年轻呢!
此刻,他俩还在镖车后面探头探脑的。
“哼,那一场恶战!我箫大侠就凭一把菜刀和南大侠一起……”箫岣不以为然地瞧着不远处那位戴着与众不同的蒙面眼罩的汉子正在说什么——那好!恭敬不如从命……又听这镖头道,说话算话!给你留下一辆车。
眼见一场较量就这么轻轻松松就玩完了,箫岣极其失望地叹口气道:“只有他两个甩了一下飞镖和飞蝗石还算好看点儿,其余的招术算个啥?”
“你两个快给我起来!不准再叽叽咕咕的!小心爷们儿给你两个小子的嘴巴塞上臭袜子!”一直躲在附近的两个汉子出现了,又朝箫岣和二毛吆喝起来。
箫岣顿时就恶心得要呕吐,只得同二毛站起身来。心头骂道,你箫爷爷眼下是‘龙游浅滩遭鱼虾戏、虎落平阳被恶犬欺’,若是我留得性命在,哼!你这两个混账东西!”
“你小子还敢给老子瞪眼珠子?!”一人骂道,朝箫岣的脑壳上重重地敲打了一记。
箫岣跟在镖车后面一步步地拖着步子,心中道,眼下我箫岣和二毛只得听天由命了,这回多半是没命啦!怪只怪我太性急,没等到南宫旭回来就自个儿上了山,又自个儿央求水四哥帮忙,只可惜那只金鸭刚到手就被他们夺走。哎!报应,真是报应……唉声叹气地低着头。二毛见他如此,就更是没了魂一般,时不时地淌出眼泪来。
“弟兄们快将镖车停靠在这边来!都把家伙抄在手上。”镖头听见了后面不远处的马蹄声。其他人也听得明白,一个个忙着准备迎敌。
那四个从官军中派来的汉子,看守箫岣和二毛的其中一个自告奋勇要同另外两个上前去抵挡,朝另外一人嘀咕道:“再不上前露两手,如何能建功领赏?听声音不过两三匹马。”
另一个道:“好,我一人看牢这两个小叫化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