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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一句话(下)

跑马山传奇 长疆 4399 2024-11-18 21:15

  崔公公的棋艺在后宫内先前就有些名气,要说慈禧太后的棋艺与他相比虽就相差那么一点,但他每局所费的心思却是无人能感受到的。自被太后唤来对弈,在后宫内一下就变得没了对手,博弈者无不甘败下风。

  每逢与太后对弈,免不了是想让太后她手中的棋子走得更顺些,而又不能瞧出是他这奴才有意为之,这难度可想而知。崔得贵今儿不知是咋地,此刻越是想聚起精神费心布局,反而越是不尽人意,唯恐太后瞧出他是有意为之。只怕犯上欺君之罪——‘欺太后之罪’可不得了……

  “……凡与我对弈,不得有意退让,否则以欺君罪论。”这是太后首次与他对弈前的提醒,无时不像一扇极重的磨盘压在心头,脚下更是如履薄冰……此刻,崔得贵偷偷将衣袖揩擦一下额头冒出的汗。

  此时的慈禧太后一边喝着参汤一手却举棋不定,站立在一旁侍候的两名宫女和一名太监都瞧见了太后的脸色不好,阴沉沉地犹如暴雨来临前的天色一般。

  那名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太后身侧的太监也颇懂些棋路,瞧出棋盘上的棋子已至中局。

  但见:太后的红方,后宫双士齐全,余有一相。七路有一车守在相眼处,已有两兵一马一炮过了河。其中一过河兵已由四路进了四步,迈过士角抵达黑方中宫的一侧,紧挨着黑方的独士,另一侧贴着自方位于七路的一炮,后面紧贴红方自己的一马。

  崔得贵的黑方,后宫仅余一枚独士守在五路,遮挡在将前。却在不觉间已有六子过了河,过河的三个卒子,其中一只直逼五路红方独相面前,另一只与红方一样已直逼四路中宫,紧贴红方居于五路的那枚士。还有一只在二路与其平行。尤其显眼的是,黑方的一枚炮已摆放在七路与红方挑起的独相平行,不仅如此,这枚黑炮的侧面第八路又紧贴着黑车,黑车的后面紧挨一黑马。

  太后和崔得贵面对面,桌上是那天下第一精美的棋盘棋子和棋匣。

  棋局至此,那位太监咋一看去,认为如果崔得贵的黑方走炮三进二逼红方独相让路,再走车二平七,一面拦车解杀一面又让马跳卧槽便能取胜。最近有一次陪太后下棋,下至酣处时,崔得贵竟然有些忘乎所以地直起了身子,晃动起跪得发麻的腿脚来,幸得立在一旁的这名太监给他递过了提醒的眼色。

  此刻的崔得贵以为自己不可再贸然出子,正在寻思如何让太后解围。不料太后使出了进炮叫将,并移兵抽将作炮架且遥守卧槽位的解数。反让黑方的马无路可进。

  那名太监也恍然大悟,看出此局已是红方稳操胜券,心下暗暗为太后叫好,忍不住轻声奉承道: “太后老佛爷高明极了!”

  慈禧太后一直阴沉的面容此时方有所缓和,目光仍停留在棋盘上,随意问一句道:“可知此局称作什么?”

  站立在不远处的李莲英李总管与往常一般神情专注地守候着,下棋非他所长,他也就从不插嘴的。近来见崔得贵越来越显出一副受太后宠幸的模样,他心下就有些儿不太舒坦。尤其是太后懿旨同意他崔得贵讨了老婆,这个家伙在人前就更有些说不出的得意。

  这名太监听到太后问他话,忙急速地瞥一眼李总管,见他似乎也流露出 替太后高兴的神色。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禀太后,奴才棋艺低下岂敢妄评——”

  慈禧哼一声道:“哪来这么多废话,叫你说你就说。”

  太监吓得腿脚有些发软,后悔刚才千不该万不该多一句嘴,急忙稳住心神十二万分小心地道:“奴才方才还以为是崔公公——后来,后来见太后略走出一两步,棋局立时就变了。”

  “变得如何了?”太后的神色更为缓和, 呷了一口宫女刚换上的一碗冷热适宜的参汤,顺手将碗放回到宫女手上,似乎十分随意地问道。

  太监格外小心地道:“太后的布局深含玄机棋路高明之极,奴才瞧见崔公公已是输定了。奴才愚笨只能费力猜想,太后此局可否是唤作‘雪拥蓝关’?”

  “这就对了,此局应算是古局之一,是唤作‘雪拥蓝关’。据我知晓,古棋局中还有什么‘阳春白雪、短棹轻舟、双马饮泉’……”慈禧太后心境似乎有些舒畅了,微眯双眼娓娓道来。接着话头一收,问道,“‘雪拥蓝关马不前’,可知是何人诗句中的?”

  这名太监算是乖巧,便作出一副发呆相又像是在颇费心思地猜想,末了只摇摇头道:“奴才委实不知。”

  “太后老佛爷胸藏锦绣文章,咱奴才们乃是凡夫俗子,如何知晓?”不远处的李莲英正苦于插不上嘴,好不易瞅着机会,忙拣起凑上一句

  慈禧太后漫不经心地又朝崔得贵随口问道:“小崔子可知道?”

  “回禀太后,此人是唐时的韩文公韩愈所写,距今已有千余年啦。这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奴才最是记得。”这崔得贵也算是喜爱读几句诗词的,此刻见太后已是胜券在握,又听太后唤他作小崔子,心下顿感轻松,脱口回过。不禁接着念道,“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差些儿就要摇头晃脑,幸亏首句一出口便猛然住了嘴,急把眼珠子定向棋盘。

  不远处的李莲英瞥见慈禧太后刚升出的一丝笑意已快消失,心下暗道,瞧你崔得贵如此卖弄只怕是……

  崔得贵目光还停留在棋局上,耳朵里却隐隐听得戏台上有嗓音唱道‘雪拥蓝关马不前’……血涌难关?——云横秦岭家何在?小云的面容在眼前一闪,家何在?我崔得贵的家……急忙收回心神瞧向那不多的几枚棋子,忽又担心太后怪罪他是故意输的。见红方那匹卧槽马正处于已方的士角上,便伸出拇指和中指拣起那枚棋子,来了个‘士五进六’将黑士盖于红马之上,拇指和食中二指将这两枚棋子夹起,朝桌面上那只精美的玉石棋盒中放去。

  要说这崔得贵一声不响地‘吃’了太后这匹红马也就‘吃’了,反正这棋局已是太后稳操胜券。谁知在这一瞬间,鬼使神差的他千不该万不该突然冒出一句道:“奴才杀了太后的这匹马。”

  慈禧太后一听,方才开始有所缓和的神情陡然全变,顿时勃然大怒,气冲冲地将正欲去拣棋子的手指抬起,朝崔得贵一指,道:“你个大胆奴才!放肆!也敢杀我的马!”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骇得面无人色的崔得贵浑身颤抖胜过筛糠,早已扑通一下匍匐在地,勉强撑住瘫软的身躯拼命地朝着太后磕头求饶。他知道李莲英李总管还站立在屋子里,自己有天大的胆子却也不敢回头去瞧,只盼着唯一能在太后面前说上话的二品总管李大人能为他求情。

  “狗奴才敢杀我的马,我就杀你全家!”太后她近日的那一肚皮邪火一下就全都往太监崔得贵头上倾泻去,别以为我让你娶了个女人作老婆就得意忘形张狂得……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伏在地上的崔公公不停地叩头,咚咚咚的响声伴着突变了嗓儿的求饶声。

  李莲英暗道,你还千死万死的,惹恼了太后老佛爷,就是罪该半死你崔德贵也……立在太后身旁的那名太监也给吓得脑袋低垂,如一具木头人一般不敢有半点儿声响。门外距离不远的众太监和宫女们如何不知晓,慈禧太后绝非常人可比,那嘴唇子一张就是金口玉言,张嘴就是法,出口便是律令,言出法即随。一个个此刻只能是屏声静气地一动也不敢动,有几个偷偷把目光来瞧李大总管。

  此时的李莲英大总管双目直视前方身子站得很是端直面无表情,只发出不高不低的一声道:“奉太后懿旨,将他拖出去!”

  “喳、喳、喳!……”众太监一拥而上,只三两下就将求饶声不断的崔得贵拖出了西寝宫。一时间,在半明半暗的执行间内发出了一阵嘈杂声。只见乱杖起落纷飞,呯呯噗噗声夹杂着这崔公公变得十分凄厉的求乞哭叫哀嚎声。说来应算得上是‘同根生’的众太监们,人人唯恐没能替太后分忧解闷,一个个争先恐后手起棍落,棍棍不落空地重重击打在崔得贵的光身子上。

  有个与崔得贵同一年进宫的太监本就心怀不满,姓崔的你也有今天?瞧你崔得贵只凭着会下两招臭棋,就爬得比那风筝登天还要快。讨了个老婆就更是在我面前那得意的样儿,就不相信你未必比我还有能耐,能够真正地睡女人?今日可好?真是成也下棋败也下棋……我叫你得意!我叫你得意!……手中的棍子专门朝着那肥白的屁股狠狠击去,发出啪啪的声音比那些击打在腰腿脊梁处的确实要响得多……

  一阵的乱杖之下,崔得贵告饶哭喊的声音渐小渐弱……不多一会儿便没了声息。自小就被阉割的崔得贵,被剥去衣裤的身子白晃晃的犹如那阉鸡一般丰肥细嫩,怎经受得住这一顿狠狠地暴击?更有几个奴才早就妒忌这位崔公公能讨得太后欢心,竟然奉懿旨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也不知他是否能够……心下免不了好奇,早就埋下了几分疑窦。如何不想借机瞅瞅这崔公公的下身私处,瞧瞧是否真有漏网长出来的半拉子鸡鸡……

  棍棒声止住,却见在‘金砖’铺就光滑照人的地面上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有两人上前分别拽着他的两只胳膊,另外两人拽着他的两腿,将这具变了形的躯体翻将过来。虽有唾液鼻涕随血水流出,看去脑袋上的五官也还完整。

  此刻便不止一双眼睛扫向这一动不动的躯体下部,目光所及却有几分失望。因瞧见的,却是看不明白的一团乌七八糟,正淌出的一滩血污混杂着屎尿……马上有几个奴才手中拿有麻袋家什一类过来收拾尸体,一个个早用面罩遮严了自己的口鼻……其余人捂住口鼻快步离开去。

  南宫旭刚回到御膳房,就见一人慌慌张张地进了大门。另一名承应长见状便责怪道:“是咋啦?乱了规矩有你好受的么?”

  众人看时,却是一名应承,他干的活儿本属接听宫内随时传出的旨意,以便御膳房即时调配好太后和皇上的御膳或小吃。此刻见离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位太监,看去有些神色更是慌乱。

  众人都认得这位太监,虽说服侍太后和皇上的司膳太监众多,仅是与此人职位等同的七品执守侍总管太监就不下百人。但此人可是太后身旁的随侍,几乎每日里皆要出入于内御膳房和太后用膳的内宫。近日太后常居于颐和园中的乐寿堂西寝宫,因而这名随侍此刻就是从乐寿堂过来的。

  “不好啦、真的不好啦——”这名承应面露恐惧嗓音颤抖,小心翼翼地朝御膳房内的众人张望。这名承应见庖长一双眼珠死死地瞪着他,忙回转身去朝他身后的那位随侍太监瞧一眼,众人便将目光转向了随侍太监。匆匆走来的随侍太监朝庖长点点头,压低嗓子轻声道:“崔公公他、他已被太后老佛爷处死啦——”

  偌大的御膳房里一下就变得鸦雀无声,一个姓崔的拜唐阿神色大变。

  谁也不敢相信,太后她老人家身旁最宠幸的两位太监之一的崔公公,突然就被太后老佛爷定了死罪?可又有谁能怀疑,那慈禧太后老佛爷是说翻脸就翻脸的,她脸上的阴晴雷雨也只在一瞬间的事。

  众人听得随侍太监又道:“太后老佛爷她老人家还、还未消气,她老人家开金口要杀崔公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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