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还在酒店里的南宫旭的双眼有点发直:“是小青,一定的小青!她为何总是不露面呢?”
娜珍微微摇头道:“不会是小青,她不会不与咱们见面的。”
“没错!一定是她。”南宫旭面露忧伤,“她还在生我的气。”
娜珍只得想法子绕开话题,瞧着他微微一笑道:“你变了,我瞧你的头发和服饰还很像咱打箭炉的人呢!”
南宫旭看着娜珍,很快又摇头道 “我是一点儿也没变的,娜珍——我怎么瞧你不再是那个娜珍了?不是那个唤我南宫旭旭的卓玛……”他并不理会对方的言语,眼前是一片迷迷幻幻——霍地,一副异常清晰的情景在他眼前闪现:头上是湛蓝的天空,几只雄鹰在盘旋,山巅最高的那块崖顶就在眼前,只见郭达将军已经站在了峰顶。两个姑娘正朝着南宫旭吃吃地笑着:
“哈!南宫旭旭在偷嘴。小馋嘴!看你嘴边粘上的——”
你下山后,我再请你吃更香更香的酥馓子。”
南宫旭发觉自己正站立在打箭炉那座陡峭的北山山腰,郭达将军伟岸的身影铁塔般站立在顶峰,扶持着那支举世无双的巨大铁箭……山下是那两条清澈的河水,河水交汇处的两岸盛开着一片片鲜艳的格桑花……尽管在蓝天、白云和阳光下的绿草和鲜花很是夺目,却在两个美丽的姑娘的身影下减弱了颜色……
南宫旭旭,我们会一直在山下等你,你可别走丢罗!山下有两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南宫旭旭——南宫旭旭!——是卓玛和马贞的声音。
他忽而又感觉自己又骑在一匹没有马鞍的‘光背马’上飞速地向前奔驰……身后是娜珍在告诉他如何驾驭光背马儿的要领,一双温软的手背紧紧搂着他的腰……
“记住啦!南宫旭旭记住啦!卓玛马贞你们瞧瞧我已经学会骑‘光背马’了!你们还在北山下等着南宫旭旭吗?南宫旭旭来寻你们啦!”
酒壶虽已被卓玛娜珍夺去,可这第二壶老窖酒已所剩无几。娜珍听见南宫旭先是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到后来竟然将她和马钰的名字也叫得变走了音,甚至叫成了马珍。此刻他一双眼珠子红红地像是在燃烧,还一口一个南宫旭旭的叫着自个儿。
南宫旭旭?如若咱们叫他南宫旭旭还真有点好听呢!
“好啦!南宫旭旭——你别再——你并不知道,我的心头同样是不好受——我是向我阿爸表明了我的决心我情愿不嫁给任何人,可是——”后面的话她根本就说不出口,阿爸威逼她说,如果不离开那个叫南宫的汉人娃娃,他就要将那个娃娃弄到远远地江孜地带去做个娃子。
娜珍倔犟地不答应她阿爸定下的婚事,她阿爸气急地叫嚷,哼!次仁头人有的是办法,将他弄迷糊了再割断他的脚筋和舌头用湿牛皮裹起来弄到大太阳底下暴晒,看他还有多厉害……娜珍知道她阿爸是不会干这种事的,可那个次仁前些日子只规矩了几天便旧病复发,如今连佛菩萨都不敬畏啦,心头只有贪欲的他就如魔鬼般的凶残可怕,什么害人的手段都能使出……
娜珍虽是对阿爸顶嘴,说南宫旭才不怕呢!他有过人的武功本领。心下可是替南宫旭无比地担心,极度地怕南宫旭遭到暗算,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了我娜珍让南宫旭他……她不敢想下去,只得在阿爸面前缓和了语气,不然阿爸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再自由自在出来。说是派遣了扎西这个忠实的奴仆来听她使唤,其实是来监视她的,防着她再同南宫旭接触。对老爷和小姐都十分忠心的扎西却经常都是被她指使得远远的。
南宫旭旭你就忘了娜珍吧!不然你会很危险的——娜珍的心头一阵紧缩双目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背过身子竭力平复下来,朝南宫旭问道:“你也要去瓦屋山赶赴什么论刀会?”
“想去瞧瞧热闹。”南宫旭点头,心下道,毋极夫人所说的那把杜鹃宝刀对自己有着不可抵御的诱惑,如若不是哄骗他,也得瞧瞧这个宫主对他下这些工夫到底有啥图谋?她们定是从那根刻有梵文的牦牛骨上得知秘密的,想到那个紫衣女子从自己手中夺过牦牛骨的情景,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娜珍诧异道:“那个秦文彪也要去瓦屋山?”
“还没弄清楚这秦贼去不去。”南宫旭摇头,又极为担心地道,“被他们捉住的箫岣和水四哥不知被关在何处?如果在山上能遇见庞大哥他们就好啦。”
娜珍道:“咱俩还可同一段路,我得去告诉尼玛阿哥他们,大家赶快打听水四哥和箫岣的下落。”
娜珍与南宫旭两人两骑沿江边这条驿道一路奔去,他二人当然没瞧见还在千佛岩附近逗留的宫达仁。
宫达仁独自一人此刻正立在千佛岩下摇头晃脑,口吐字句道:“千佛岩上塑千佛,江边驿道走行人。老夫闲来游此地,美景满目舒胸臆。”
“狗屁不通!”身后传来一声嘲笑。
宫达仁回头看时,有两人一前一后从此处经过。发出声音的前面那人头戴斗笠中等身量不肥不瘦,听来中气格外充沛。距他数十步的后面有一人慢慢地走着,这人身材瘦削头戴一顶小草帽。
“闲事少管走路伸展!发什么杂音?腊月间戴斗笠,我看你这厮是浑身不舒坦了?需要老夫来调理调理?”宫达仁冷笑。
“千佛岩下妖魔烧香,青衣江旁行人遭殃,横批叫住,鬼闹。”
对方的话音刚落,宫达仁的身形已经飞至他头顶,讨打!风声起处伴着一声喝叫,一记异常凌厉的夺命掌凌空而下。一般的对手在他这一掌之下无不顿时脑瓜破裂脑浆四溅——可眼下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斗笠下的脑袋并没出现这样的结果,却有一顶大伞突如其来地展开在他的掌下!不仅遮盖了对方的脑袋,其较为锋利的尖头竟正对准他的掌心!
不好!宫达仁转瞬间掌指聚拢急忙来了个‘猴子抓竹笋’,五指一把捏住不及四寸长的伞尖,冰冷锐利的铁尖恰好抵拢手掌心。惊出一身冷汗的宫达仁也确非等闲之辈,只见他只手握持对方铁伞的顶尖身形在伞面上看似轻轻地一旋,人已飞至丈外。当他双脚稳稳落地眼光射向对方时,见对方不仅收拢了那把铁伞并已背负到身后。
脑子里一闪念,此人的身手好生快捷!难道就是江湖上早已扬名的什么‘铁伞侠’?大凡在江湖上叫得响的人物,有不少的是给朝廷找过麻烦的。虽是心下警觉对此人的身手也免不了暗暗赞叹,口里大叫一声道:“来者何人,与老夫有何过节?”
对方却已立在原地不再移步,冷冷笑道:“就因你这老匹夫近日总是与我的几位小朋友过不去,还生出不少过节,我这才要来会你一会。”
“看你的年纪比起老夫来少说也小了一辈,却也不是二十啷当的人了。也要出面凑凑那几个小子的胡闹?”宫达仁哼声道。
对方依旧冷冷地道:“我也不管你如何来凑闹热,只要留下打箭炉跑马山的那只金鸭子就罢了。”
宫达仁哼声道:“既然是那跑马山上的,与你何干?自古以来,天下的古董宝贝皆是何人到手就属何人。”
对方冷笑道:“你说说,你将这对金鸭子弄到手想干啥?”
宫达仁先是一愣,心想此人竟知晓那另一只也到了我手中,顺即哈哈大笑:“既然到了咱的中手当然就由咱任意处置,咱想拿去卖钱换物还是留给儿孙后人皆由咱随意。还是那句话,与你何干?”
对方提高了嗓音道:“随你的意?只恐怕没那么容易!”
宫达仁瞥一眼已经盘腿坐在驿道旁的另一位过客道:“这位过路的朋友你来评评理,这人好生没道理!本以为是一位来与老夫以武会友的朋友,没想竟是半路打劫的强盗,我手里的东西岂由得他来作主?朋友你说是也不是?”
“过路的朋友来也!”那过客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宫达仁身旁嘻嘻一笑,一手摊开手掌伸向他,“你这位老大爷说的是呢!我非常非常地赞同老大爷你的意思!老大爷也给我这个朋友一点意思意思?”
宫达仁眉头一皱一时哭笑不得,此时也明知这人看来不过是个江湖混混,却也没闲工夫与他理论,碍着这位也算有点名气的‘铁伞侠’就在面前,也就做出十分大度地样子,从腰间那只布袋里摸出一块碎银道:“也罢,给你这位朋友点小意思,你就走吧!”
“起码有七八钱哩!这位老大爷不错!”来客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一掂,朝‘铁伞侠’点一点头,“你也不给我这个小朋友意思意思?”见对方毫不理会的样子便笑一声,“他说你是打劫你就算认作打劫吧!你瞧人家这位老大爷够爽快的。大爷!咱也不言谢啦,咱有了银钱得赶快去寻一家酒店喝上两口,再会!”
就在他转身飞速而去之时,又一个疾奔而来的人影立刻调转了方向,跟在他身后紧紧追去,一路叫道:“你等等!你别再跑呀,停下!——”
这边两人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直到在不远处的一道弯处消失那后者也还没能追上,他两人之间始终有一段距离。
宫达仁点头赞叹道:“没想他的轻身奔走术还不错!看来这人不大像是个混混儿呢!”
‘铁伞侠’闻声转过身形,嘲弄一句道:“没想到你这老匹夫还挺欣赏混混儿什么的,本人也无兴致与你在此多费口舌!记住,欠了别人的东西总归要偿还的!”说罢,他的身影已在一闪间飞速而去。
“嗨!也不与老夫再过过招么,你这人就此服输?”宫达仁顿时兴味索然,既然不想与老夫较量想必也没更多的能耐,恐怕就如程咬金一类的三板斧罢了。再抬头瞧瞧那千佛岩上大大小小的众多佛像,也罢,老夫还是慢慢地继续赶路算了。刚迈出数步,感到别在身后的布袋分量有点不对劲,不觉将手伸向布袋中一摸,立时吃惊不小,掏出是一块大小适中的河卵石,那金鸭子已不知去向……
宫达仁恼怒道,老夫何时遭过这般暗算,腰间竟然毫无知觉?传将出去老夫的内家功夫必遭人低看。定是着了那个混混儿小子的套!没想到这个什么铁伞侠还用上这么下三烂的手段!
这毋极是怎么盘算的?依老夫看来,这事关川边打箭炉一带的重要物件落到南宫小子手里并不妥当,其他任何人窃取到手也是不行,还得在老夫手里方能起到效用。毋极呀毋极,若不是眼下的清廷危机四伏,老夫我才不会掺乎到你这什么‘搅浑水’谋划中来呢。却也将信将疑,看来她这手段也确有些效用,宫达仁明白说不准这个什么叫铁伞侠的家伙也搅和进来了呢?他寻思片刻,决定追踪下去。
却说南宫旭和娜珍二人马不停蹄地赶了一段路,见沿途的房屋逐渐稀少,而剩有绿叶的林木倒是是愈发多了。约莫一炷香工夫过后,远远就见路旁有一两层楼的房屋,门前一木杆上挑出的那副招子表明是家客栈,屋后有一院落。但见这招子上的两行字:食宿方便如归家,百里之内此一处。
这招牌倒也诱人,可当娜珍与南宫旭两人盯向那道半开半掩的大门,不仅店堂里空无一人,就连出来招呼应酬的老板伙计也不见半个影儿。他俩相互瞧瞧露出疑惑的眼色,在此吃饭、歇息?招牌写的好却是毫无人气?两人几乎是同时摇头。再说这才走了多远?南宫旭笑一笑。娜珍点头说我也不能让尼玛阿哥他们在前面久等?
说声‘走!’,鞭子扬起,两人一催身下的坐骑,当下马蹄声得得一溜小跑,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前方一段林木中。二人当然没发现这客栈后院里的情形,老板夫妇与两个伙计皆被两名衙役装扮的壮汉看守着,规规矩矩地呆坐在院墙下。
更没发现客栈内有个被捆着的人是他们的朋友。
完了完了!此人被捆绑在后楼的一间屋子的西面靠板壁墙,方才还聚精会神地凑近板壁的一道缝隙使劲儿地瞧着,聆听着驿道上的动静。此刻已是极度失望地低下头,被布条塞住的嘴巴也无法叹气,只能在心下哀叹,完了完了!这难供起和娜珍为何不来这家黑店吃住呢?哪怕是跨进店里来瞧一瞧也好啊!正在无可奈何间,就听一阵的楼梯响,一前二后上来了三人。被捆绑得十分牢实的这人恨恨地把脸别过去。
为首的是个矮胖身躯挺着肚子的官儿,只见他在一名跟随端过的木椅上慢慢地坐下,让跟随取下对方口里的布巾,挥挥手让他二人离开下楼去。端详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箫狗娃呀箫狗娃!你为何总是不懂事儿,上次若不是犯在我手上你的小命早就没了!跟着南宫旭那小子瞎胡混有啥好结果?你有那小子那般能耐么?如今人家不但毫发无损还不仅弄到了大笔银钱,连跑马山的金鸭子都到了他手中。可狗娃你,本官都知道你被捉着了好几次,看看你如今成了啥模样?连手都被废了一只!惨啦!”
箫岣心下慌乱起来,急想弄明白南宫旭和金鸭子的下落,嘴里道:“哼!南宫旭同我是生死之交!你——金贵娃是你六亲不认,我看你早就变成同骆云富那号混账东西一样的坏东西啦!”
“啥骆渔夫?别再废话多多!你可知道,你两个是被宫大人指定拿下的,还以为能像前几次那么容易就跑脱了?那是有意放松你几个的。”金权贵道,“把你交给本官审理算你的运气,本官是看在老交情的面上,你只要照我说的办,不仅不会取你性命还会大大地赏你些银钱哩!”
箫岣道:“我若是不照你说的办呢?”
金权贵冷笑道:“同你一起落到宫大人手中的那个反贼,差点被本官灭掉抛下了青衣江弄去喂鱼啦。”
箫岣心下一惊,水四哥要遭这金混账的毒手?忍不住冒出一句问道:“是你要杀了他?”
“幸好他还算识时务听了本官的,做反贼盗贼的落到咱们官府的手里,如果不改邪归正,砍脑袋割喉咙是必然的下场!”
箫岣暗想,不知水四哥答应他什么了? 嘴里道:“贵娃大人——不,金大人,我说的那个骆云富已经成了死鬼,你可知道?”
“箫狗娃你少给本官一派胡言!你那个骆渔夫死了关本官何事?”
“告诉你吧!是咱的老朋友铁伞大侠亲自来取了他的性命,就因他害了铁伞大侠的朋友。”
“你以为本官惧怕什么铁伞木伞?”金权贵嘴里说着,心下已在打鼓,接着道,“倒是你那个姓水的朋友的性命就捏在你手中,只要你按本官的安排出面作个证,本官便会向上头替你多多美言,不但保你无事你那个姓水的朋友也没事,就连你的几个朋友都会没事的。”
箫岣自是心动,忙问道:“作个什么证?”
金权贵瞧他就要上钩,按捺不住心下高兴却故作轻松地道:“简单得很,简单极了!只要你如此……”
箫岣听后想了想道:“还以为是多难的事呢?看来我箫大侠是可以答应你的。”